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明明想靠近 作者：纪朵以 文案 在遥城大学的学生眼里，黎越绝对是个宽容善良的好老师。而黎越的学生时代，也曾有过一位”好好先生”。 时隔多年，“好好先生”以一个意料之外的身份出现。他是继续做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还是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她的先生？ 师生恋？不！ 这只是一个十年后重逢的师生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挠了彼此心尖尖的故事。 更新时间：周一至五上午8点08分08秒。 全文存稿，稳定更新，欢迎入坑。 据说，夏天和甜文更配哟~~~嘻嘻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越，陆之丞 ┃ 配角： ┃ 其它：甜文，师生，久别重逢 ================== ☆、楔子 　　下午两点一刻，黎越准时出现在管理学院的会议室，跟相熟的老师打过招呼后，选了最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学院领导和各系老师陆续到场，只有黎越身旁的位置还空着。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会议开始。调出号码，按下拨号键，在“嘟—嘟—”两声后，她放在隔壁座位的包被人抱起，伴着重重的喘气声，她看到万宁宁的侧脸因为奔跑满面通红。 　　“你能不踩着点儿来么？”黎越接过包放腿上。 　　万宁宁拿手扇着风，辩解道：“这叫准时！” 　　“可以麻烦您不跑得像条丧家之犬么，准时小姐？”黎越把手里的面纸递给她，示意她擦擦汗。 　　“告诉你！我来的路上听说经济学院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领导已经各就各位，黎越“嘘”了一声，阻止了万宁宁的八卦。 　　从副院长主持到院长发言，黎越终于看出会议的重要性——管理学院将和经济学院正式联手，全方面、多角度、深层次进行合作。说起来，两个学院颇有渊源，教学与课题也多有交集，建立合作关系并不意外，可谓是强强联手。这大概是本学年的重头戏，分管此次合作的领导接下来的介绍都围绕这个主题，甚至在最后提醒大家“经济学院的分管领导和部分老师等会儿也要来参加会议”。 　　会议间歇，黎越陪万宁宁去洗手间，听她讲了一路的小道消息。 　　“经济学院的新老师是正宗海龟博士、北美精算师，现在是知名企业的财务总监！”万宁宁眉飞色舞地转述着打听来的消息，“重点是帅！” 　　黎越挑了挑眉，弯着唇角笑她:“你见过了？” 　　“没……”万宁宁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听说而已。” 　　“就算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黎越站在洗手池边冲了冲手。 　　万宁宁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学院合作呀，教学、课题、项目、比赛，是我们颜控的福利！” 　　“他应该不会给我们系上课吧，旅游管理请不到这种大神。”黎越擦干手，摸了摸被敲过的额头，“而且……身兼数职，他是超人么？” 　　她确实对这条小道消息的真实度很怀疑，继续提出疑问:“据我所知，北美精算师的年薪非常可观，加上他任职外企，你确定他真的手头紧到要来大学做教书匠？” 　　万宁宁对关注重点被转移颇为不屑，也对黎越的怀疑态度很是不满，狠狠翻了一记白眼。 　　当她们走回座位才发现，经济学院的领导和老师已经到场，在前排握手寒暄之后入了座。 　　万宁宁兴奋地拿出手机对着前排拍照片，手指哒哒哒敲着键盘，不知道编辑些什么，等坐下后撞了撞黎越的胳膊，小声道:“是这个！” 　　手机屏幕显示微博界面，万宁宁的主页赫然列着一张照片，虽然只看得出挺直的脊背和白衬衫，但文字间难掩激动:“孩儿们有福了！帅哥老师从天而降！不要太幸福啊！”后面还花痴地贴上三颗桃心。 　　黎越轻轻笑她，抬头朝前排望去，利落的短发，端正的坐姿，一丝不苟的白衬衣，果然是精英标准。 　　经济学院的领导上台讲话，万宁宁和黎越假装记笔记。写着写着，两人开始在笔记本上闲聊起来。从帅哥老师到学生时代的老师，一个个有趣的形象在你来我往的字里行间跃然纸上。 　　万宁宁问黎越：你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老师吗？ 　　黎越认真地想了想，好像只有一位吧，她提笔写道: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数学老师。他让我觉得学数学不是那么痛苦的事，大家都喜欢他。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好，没办法简单说清楚的那种好。 　　花痴女急忙追问：又帅又温柔？ 　　黎越点点头：不止。课教得好，对学生也好。嗯，良师益友，知道了吧。 　　写完这几句，黎越觉得特别愧疚。明明是很特别的老师，她却没办法找出最贴切的词语介绍，搜肠刮肚只能想出一个“好”字来形容。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黎越留下来和教过她的老师们寒暄。等她准备和宁宁离开时，突然听到院长叫她的名字。 　　黎越慢慢往前排靠，听自家吴院长一点不避嫌地问她:“这学期你真的只开一门课吗？”不等她答话，院长又继续说道，“这是经济学院新来的陆之丞老师，一来就开了两门课，还带我们院财务管理的专业课。年轻人，就要这样勇于尝试嘛。”说着又低下头，向正要起身的男人介绍：“陆老师，这是我们管院最年轻的老师黎越，你们有空多交流交流。” 　　于是，黎越就看见了自己刚刚还不屑一顾的男老师转过身来，白衬衣卡其裤，俊朗剑眉，目光深沉。 　　陆……之……丞？ 　　陆老师？！ 　　黎越睁圆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陆之丞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一边答应着院长的话，一边温和有礼地伸出右手:“黎老师，你好。” 　　时节已过立秋，八月底的天气却依旧热哄哄的，白花花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洒进会议室，一屋子的似火骄阳。会议室里的空调发出低低的机器运转的声音，冷风抵消了大部分的暑气。明明没有那么热了，黎越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作者有话要说：　　嗨，我回来了~~ ☆、第一章 好久不见（1） 　　《客房管理》是黎越给酒店管理方向的学生开的专业课，在第一节课例行点名结束后，黎越调出课件介绍课程内容和考核重点。 　　最后，留出时间给学生自由提问。 　　可能是“黎越老师不查考勤”的名声传播太广，关于期末评分标准的问题首先被提出来。从本科到研究生再到留校的黎越非常了解做学生的心情，大家都怕出勤太少导致期末评分过低挂科。 　　她笑着解释:“除开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堂课，我会为了认识大家而点名，其它时间我都不点名，大家来不来上课全凭自己安排。”看到有学生兴奋得吹了声口哨，她也不急着制止，等大家安静下来才接下去说道，“考勤不会作为平时成绩影响期末分数，但坚持整个学期出全勤的同学，为了感谢你们的捧场，我会在期末额外赠送百分之五的分数。” 　　大家被她营造的轻松气氛感染，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纷纷对她最后送分的考评标准感到好奇。 　　“同学们——”黎越提高了声音，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听她说，“如果不是为了给那百分之五的奖励，我刚刚根本不需要点名。” 　　教室在安静了两秒钟后炸锅了—— 　　“黎老师果然是传说中的记忆高手？” 　　“老师！您这过目不忘的绝技可不可以教给我？” 　　黎越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对人名比较敏感，基本一遍就能记住。这不是什么值得鼓吹的功绩，也不是异于常人的技能，只是人与人平等交往的基本礼仪，也是我应该给予你们的最起码的尊重……” 　　陆之丞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听到黎越的这番话。 　　下课铃响，黎越开始收拾书本和课件，低头的一瞬间，不期然撞上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她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又强装镇定地整理讲台桌面。 　　她不知道陆之丞什么时候坐进教室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的课，只知道那双眼睛深得看不到底，像是瞬间抓住了她。她把刚刚说过的话反复回想、反复确认，直到认定自己没有行为不妥之处，也没有言词不当之语，悬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下一点。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黎越站在讲台上看着陆之丞从最后一排慢慢走过来，一步一步没有声音，却像鼓点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咚—咚—咚—咚— 　　规矩的浅蓝色衬衣，纽扣解开两粒，微微张开领口。整洁的深色卡其裤，熨帖地衬托出修长双腿，黑色的皮鞋，锃亮有光。陆之丞这一身，正式却不严肃，是绝对给人好感的形象。 　　黎越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和她记忆里的陆之丞毫无二致，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就讨人欢心。如果非要说出区别来，比起当年，他真的更俊朗挺拔，更神采飞扬，更气宇轩昂了！ 　　看着他走过来，她紧张得喉咙发紧，迟迟不敢开口。 　　她该怎么说？ 　　直接叫他陆老师？ 　　在她忐忑不安的同时陆之丞却先笑出声来: “现在的学生已经胆大到可以随意跟老师开玩笑了吗？不过想想我教你们那会儿，你们也没少调侃我。”陆之丞看着黎越颊边泛起红晕，又笑了，“哦，你除外，你怕我。”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节奏欢快，还带着意想不到的温柔。 　　黎越小声嘀咕：“我怕的不是你好不好，谁让你教数学呀……” 　　陆之丞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里藏着毫无掩饰的笑容。 　　记忆里的那个女生长大了，长高了，变得更加漂亮。她褪去青涩和懵懂，不再是课上答不出问题就羞得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女孩。她站在讲台上，拥有自己的学生，她在用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告诉她的学生，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尊重。 　　这让陆之丞感慨，也无比骄傲。 　　“好啦，不用紧张，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陆之丞看着她的脸颊染上微红，笑容更深了，“不是随堂测验，也不是抽查，我只是刚好要用这间教室。” 　　课堂上随性洒脱的黎越，此刻却因为陆之丞的靠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她见他放下教材，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一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之丞开始卷衬衣袖子，一折两折，换边，一折两折。 　　黎越抠着书边，眼神飘来飘去，一下就瞟到他露出的两截小臂，麦色肌肤，线条优美。她再次没出息地红了耳根。为了摆脱尴尬，她佯装镇定地指着教材旁厚厚一叠资料，没话找话:“这是什么？” 　　“有兴趣？”陆之丞把资料递到她面前，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 　　黎越躲过他的手指，从中间轻轻抽出来。资料厚度是普通笔记本的三倍，封面的“《经济数学》讲义”几个字让黎越顿时头大。 　　她放下讲义，连连摆手:“没，没兴趣。” 　　陆之丞被她坚决拒绝的表情逗乐，忍不住调侃:“是我课不好？” 　　“不不不，好。”黎越急得出声辩解。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陆之丞饶有兴味地看她出糗。 　　“好，是真的很好。”仿佛怕他不信，她又补充一句，“您教过我，我有发言权。” 　　她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光了，这时候坐进教室的其他学生都在打量讲台上的两个人，目光里明显闪烁着“八卦”二字。 　　无意做学生的下饭菜，黎越赶紧挥手道别:“那……陆老师，您上课，我先走了，再见。” 　　陆之丞望着飞也似逃走的背影，低下头无声地弯了唇角。 　　黎越提着包快步下楼，直到走出教学楼才慢下脚步。 　　与陆之丞重遇之后，她自认为表现很不好，没有好久不见的激动，没有久别重逢的兴奋。她过分礼貌，过度客气，甚至会让人误会成撇清关系。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黎越非常懊丧，她犹豫再三，还是折返教学楼，回到刚才的教室外。 　　陆之丞的课早已经开始，他的声音干净沉稳，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黎越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女生，而陆之丞，是她的数学老师。 　　早就看出苗头的万宁宁准备在课后逮住黎越好好审问一顿，却被黎越一句“他就是我说的数学老师，那个又帅又温柔，把数学教得呱呱好的好老师”成功堵住了嘴巴。 　　万宁宁处在震惊中没回神，这世界也太小了！ 　　而黎越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陆之丞老师不是在中学教数学吗？怎么变成海龟了？还考到了北美精算师的资格，现在一边当着外企高管，一边来大学任课？！ 　　和曾经的任课老师做同事对黎越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她的大学老师现在也是她的同事。但是陆之丞——在她的少女时期，他曾亲眼目睹了她全部的狼狈和尴尬——在她的记忆里，他是最好的老师。 　　如今，他真实地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站在她才站过的讲台，他的声音透过小麦克传出教室，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不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来找我玩哒~~ ☆、第二章 好久不见（2） 　　黎越看见ATM机屏幕显示“操作已成功”字样后，取出□□，走出银行。 　　电话第一时间响起来，黎越无奈接起:“妈——” 　　“小越，短信妈妈收到了，我一会儿就把钱还给你汪阿姨。你下课了吗？吃饭没有？自己注意身体，放假就多跟朋友出去玩玩，不要老是接活儿。钱的事，不急这一时，慢慢来，总是会还完的。都怪妈妈不好，害你负担这么重，轻松不了……” 　　妈妈还在电话那头说着话，黎越握着手机，无声叹气：“妈，不是快还完了么？我不辛苦，你注意身体，我有事先挂了。” 　　黎越很害怕妈妈客气，害怕妈妈抱歉，害怕妈妈想起不愉快的过去。黎越站在梧桐树下，她被圈在茂密的树荫下，脚下是晒不到太阳的一大片暗影。这条街上的车不算多，她竖起耳朵，能听见树叶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她想，如果借钱度日、拼命还债的过去是个噩梦，也是时候醒了。 　　黎越从经常光顾的小饭店打包了京酱肉丝和宫保鸡丁，慢悠悠地回学校。刚到艺术学院楼下，就碰到了万宁宁和几个女老师。宁宁一把揽住她，跟旁边的人继续刚才的八卦，叽叽喳喳的声音多半和陆之丞有关。 　　宁宁挽着黎越胳膊的手紧了紧，小眼神一瞥:你老师可真吃香！ 　　黎越斜她一眼：我耳朵没聋。 　　“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陆老师还没有女朋友。昨天我去办公楼碰巧听见领导们赞他一表人才，想给他介绍女朋友呢！”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高富帅啊！” 　　这个总结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连黎越和宁宁都不住点头。 　　回宿舍换了衣服，宁宁溜达到黎越房间，动作娴熟地把菜装进盘子里，咬着筷子问黎越:“听别人八卦你的老师，什么心情？” 　　黎越盛了饭端上小餐桌，对今天的情报不太满意:“内容单一，信息量不大。” 　　“你当时不也两眼放光，一副花痴相么？”宁宁接过饭碗吃起来。 　　“呸！”黎越非常不屑，这多少玷污了她的清誉，必须立即反驳。 　　“那说句实话，听到别人议论陆老师，你什么感觉？”万宁宁夹了一筷子肉铺在饭上。 　　“兴奋，特别兴奋，就跟还是他学生一样。”黎越举着筷子舞了两下，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知道的，学生对老师的私生活总是特别好奇。” 　　“那你对陆老师什么感觉？”看吧，果然是“八卦女王”，狗仔问题层层深入。 　　面对这个有些鸡贼的问题，黎越只甩给她四个字:“盲目崇拜！” 　　夏末的傍晚，夕阳伴着未褪尽的暑气和虫鸣鸟叫从远处的山头轻轻坠下，染红天际的大片云彩。黎越从图书馆借书出来，正好瞧见那一片赤红，好看的日落在她身前投出红色的轮廓。 　　这时，戏剧社的同学正好过来请黎越帮忙看新剧本。她在遥大是人尽皆知的“剧本王”，戏剧社一直邀她作指导老师。她听学生大致讲完剧本要求和内容概要，约好交流时间便道了别。 　　一转身，陆之丞的身影就明晃晃地映入她的眼帘。红霞笼在他身上，浅色衣裤被勾出淡淡的橘色边线，散发着柔和的光。 　　陆之丞走到近前，看见她怀里厚厚一摞书：“借书？” 　　“嗯。”黎越点点头，脑海里开始了苦思——话题，寻找话题，“陆老师，你也来借书？” 　　“刚开完会，准备去公司。”陆之丞捏了捏眉头，单手接过她的书，“我先拿着。” 　　黎越看出他的疲惫，急忙拦下:“不用了，陆老师。” 　　陆之丞摆手示意没关系，只是问她:“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回宿舍，几步路就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黎越，”陆之丞看着她笑出声来，“我已经不是你老师了，怎么见到我还这么紧张？” 　　“呃……”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你已经对我说了三次‘不用’了。” 　　“不是，我怕误了你的事。”黎越着急解释，涨红了脸，迫于陆老师的好意又只好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陆之丞觉得有趣，故意逗她:“好了，我送你……”他停顿一下，短短一瞬让黎越紧张得冒汗，送她回宿舍？要上楼参观她的寝室今天好像还没来得及是收拾房间……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快的笑声，“我送你把书放回去，顺便熟悉一下我自己的宿舍环境。” 　　被捉弄的黎越撇了撇嘴角，听到他也申请了宿舍，不由小声嘀咕:“都当大老板了，还占学校的福利。” 　　陆之丞一本正经地反驳： “黎越老师，我符合学校分配宿舍的条件，这福利属于正当权益。” 　　符合条件。 　　正当权益。 　　也就是说，之前的八卦消息准确，陆老师果然单身！ 　　黎越窃喜，面上却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 “陆老师，你堂堂知名外企高管，手握公司经济命脉，不至于没有地方住吧？” 　　看到小白兔奓毛，陆老师心情大好:“学校盛情，却之不恭。我为学校培养人才，累了困了的时候，总得有地方休息吧。”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想想也是，他要给两个专业的学生上课，遇到上午下午都有课的时候，总不能不让人休息。 　　“你的课排在什么时候？除了周二上午那堂。” 　　“周三上午下午都有，周四上午。”黎越答完才觉出不对劲，这话题转得太快了，“你问这干什么？” 　　“随便聊聊。”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陆之丞把书递给她，指了指楼上，“上去吧。” 　　等黎越再下楼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响起了广播。 　　陈奕迅唱着：“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黎越站在楼梯口，看着陆之丞的背影，迟迟没有开口叫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直到响起那句“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也许是歌曲太应景，等陆之丞转过身，他们同时看向了对方。 　　黎越看着陆之丞，他是她学生时代最无法忘怀的老师。 　　她的脑海里还印着他十年前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站在教室里，穿着短袖T恤和深色长裤，看起来青春又阳光，活脱脱是一个高年级大哥哥。他站在讲台上，面对刚刚进入校园的初一新生，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我叫陆之丞，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未来三年我会陪你们进入数字和几何的天地，不要害怕、不用担心，我保证这会非常有趣。” 　　那个时候的陆之丞刚刚从重点名校毕业，初中高中各跳一级的他也不过20岁，本可以继续深造，他却为了磨一磨自己不太成熟的心性选择到中学任课。 　　应该怎样形容二十岁的陆老师呢？朝气蓬勃，热情洋溢，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足，现在回头去看，应该是青涩，独属于那个年纪的青涩，却让她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变，他还是那样优秀那样好，好到让人拼命想要靠近。 　　陆之丞静静地看着黎越，他的眼眸深沉，带着滚烫灼人的温度，像是要把她看到心里去。 　　他望着她，轻声说:“黎越，好久不见。” 　　 ☆、第三章 谢师宴（1） 　　虽然同在一个学校，黎越和陆之丞并不能时时碰到。黎越滑动手机屏幕翻看微信，最近一条朋友圈还是和陆之丞在图书馆偶遇的那天傍晚发的。屏幕中是她拍的遥大标志性的梧桐树，上面意味深长的四个小字:好久不见。 　　又是好久不见了。 　　这情绪，真让人无力。黎越对自己的心思有些莫名，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对跟陆老师见面如此期待了？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走到电磁炉旁。嘴里轻轻哼着电脑随机播放的音乐，手下是翻动的锅铲和煎得恰到好处的鲫鱼。加小半锅水后，她转身去洗青菜。等她洗好青菜，鱼汤已经熬白，再把豆腐放进汤里，加盐煮开三分钟后。换炒锅把姜葱蒜在油里爆香，下青菜翻炒，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撒盐，再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正准备出锅，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会是谁？她记得宁宁今天没课，已经回家了。 　　黎越走到门边询问:“哪位？” 　　“是我。” 　　听声音是…… 　　“陆老师？”黎越惊呆了，刚刚还说几天不见，人立马就出现了！ 　　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不对不对！心想事成？ 　　她拉开门，看见陆之丞站在半米外的地方，左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右手拎着课本，姿态潇洒，神情闲适，说不出的好看。 　　“刚下课？”黎越忍不住问道。 　　“嗯，本想回寝室泡一碗方便面凑合凑合，刚走到三楼闻到你这儿的香味了。早晨在公司处理事情，然后赶过来上课，忙了一上午，实在走不动了。” 　　他言词轻松，语调调侃，甚至还夹带着小小的耍赖，脸上却掩不住倦色。 　　他现在的神色像极了十年前让黎越整理错题本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般赖皮且让人无可奈何。 　　黎越笑，请他进屋。 　　干净，整洁。是陆之丞对黎越寝室的第一印象。 　　小小的一居室，床占了大部分空间。海军蓝条纹床单和同色系枕头、凉被让夏天的燥热感一扫而空。 　　清爽舒服，这是陆之丞的第二印象。 　　黎越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块鸡胸肉，洗干净后切成薄片，用盐、生抽和淀粉腌好。接着，她开始洗香菇，一朵一朵在流水下冲干净，最后也都切成薄片备用。 　　系着围裙的黎越熟练地往热油里滑入鸡片，翻炒到八成熟就盛出，然后下香菇片加盐炒熟，收干水分后重新倒入鸡片，炒匀出锅。 　　鲫鱼豆腐汤、炒青菜和临时加的香菇滑鸡片，热气腾腾地被摆上小餐桌，小房间里到处飘着食物的香气。 　　人间烟火，这是陆之丞的第三印象。 　　黎越张罗饭菜的模样就这样深深地刻进陆之丞的心里，在往后每一个繁忙的日日夜夜，在跟顽固的谈判对象砍价到昏天黑地时，在计算资产与财务疲惫不堪时，在为学生连续讲几堂课无暇休息时，只要想起这个在小寝室里打转的身影，想起她满屋的人间烟火，他就会从心底泛起一层柔软，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像是狗尾巴草挠在心尖尖上。 　　黎越坐下和陆之丞一起吃饭时，又陷入了费心思找话题的怪圈。 　　她吃饭慢，想起问题来更是慢上加慢。她一粒一粒数着白米饭，陆之丞看得好笑，帮她解难:“你经常自己做饭吃？” 　　唔，有话说了。 　　黎越如蒙大赦:“基本上是和住对门的万宁宁老师搭伙，吃食堂或者自己做，有时候也出去吃。” 　　陆之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黎老师，你下午有课吧？” 　　“嗯……”黎越往陆之丞手边的汤碗里添了汤，放下汤勺叹口气，“陆老师，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怎么？”陆之丞喝下一口汤，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又鲜又香。 　　黎越重重摇头：“你叫我老师，我很不习惯……有种乱了辈分的感觉。” 　　“什么辈分？我们现在是同事，黎越老师。”他又故意叫她一声。 　　“呃……”黎越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是这样……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陆之丞夹了青菜到自己碗里，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忽略对面那张窘红的脸：“你晚上吃什么？” 　　“今天下午有课，本来想着中午多准备一些，下课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看来计划被我打乱了。”陆之丞朝她抱歉地笑笑，放下碗筷，无比郑重：“那晚餐就由我来请吧。” 　　陆之丞把人情还得如此痛快，黎越不太跟得上节奏:“陆老师，不用这么客气，真的。” 　　“我不能白吃你一顿。”陆老师满脸真诚，一副不占便宜两袖清风的廉洁样。 　　“不算白吃，我这是……感谢师恩。”黎越吞吞吐吐，最后四个字的声音小如蚊蝇。 　　陆老师一脸疑问，随即反应过来，干脆顺势而为:“你陪我吃饭，就当补你毕业那年的谢师宴。” 　　陆老师，您确定师恩是这样报答的？ 　　吃过饭，黎越把陆之丞赶回他的寝室休息。等她洗好碗躺上床，却一点儿睡意也没了。左侧躺、右侧躺、仰卧、趴卧，她翻来覆去把所有姿势都试了一遍，还是睡不着。 　　跟陆老师单独去外面吃饭这件事像是压在黎越身上的蜜糖罐，既沉重又甜蜜。她想象自己和陆老师并肩走在学校的样子，想象没有话说陷入尴尬，想象吃饭被呛到出糗……她想得脑袋里一团乱麻，终于放弃了午休。 　　黎越翻身坐起来，胡乱抓了抓头发。既然睡不着，索性起床看看穿什么衣服好。下午上课和晚上吃饭各一套，会不会太隆重了？如果下课直接去吃饭，岂不是没有时间换装？还是一套解决最好。 　　红色连衣裙？NO，太艳。小黑裙？NO，太严肃。T恤短裤？NO，不庄重。 　　黎越把衣柜掀得乱七八糟，床上堆满搭配好的成套的衣服，最后还是选了保守的牛仔卷边九分裤配活泼的彼得潘领小短衫，上课约会两相宜。 　　等等！约会？ 　　她被自己的想法雷得不轻。 　　明明只是纯洁的师生重聚，再不济也只是同事聚餐，跟约会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怎么就想到约会了呢？这不科学！ 　　直到站上讲台，黎越心里还想着和陆之丞吃饭的事，以及自己心里蹦出来的“约会”二字。课间休息时，她也心不在焉，被前来请教的学生叫了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上课后，她就刚刚的课间提问展开来分析。从酒店行业现状到专业方向、就业选择，甚至是自己曾经的实习经验都拿出来跟学生分享。最后因为她一句“曾经我在客房部，一个月瘦了五斤”的玩笑话引得教室里一片哀嚎。 　　学生们哀嚎连连，黎越哭笑不得。 　　现在的学生大多被家长呵护着捧在手心，不知人间疾苦，但她却有一点羡慕…… 　　当年的她利用课余时间打工、做家教，放假就去酒店实习、做兼职。有的同学只关心期末挂不挂科；有的同学只关心什么地方有好吃的麻辣烫；有的同学只关心新开的KTV在哪里……别人追求容易的工作和轻松的生活，她却必须辗转在城市里，奔波在路途上，去赚学费、生活费，甚至是贴补家用。 　　所谓，各人各命，别人可以挑，而她没得选。 　　 ☆、第四章 谢师宴（2） 　　下课铃响，学生们离开教室，剩黎越一个人坐在讲台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不知道陆老师会在哪里等她，中午怎么就忘记交换电话号码了呢？ 　　正想着，手机就在她的掌心里振动了两下，是个陌生号码。 　　她有些期待地接起来：“喂？” 　　“啊！是，已经下课了，好，我知道。” 　　果然是陆之丞！黎越根据电话提示在停车场里找到陆之丞的车，刚刚站定，车门就从里向外打开了。陆之丞坐在驾驶位上，探过来的上半身还没有摆正，笑着朝她招手:“上来。” 　　等她系好安全带，车子才缓缓开动，驶出了地下停车场。灰暗的空间一下子闯进明亮的光线，黎越不禁眯了眯眼。 　　“听广播吗？也有歌碟可以听，或者相声？”陆之丞怕黎越无聊，开口打破沉寂。 　　黎越看他一眼，笑着回答:“你的车上配备这么齐全？” 　　“怕你无聊。” 　　黎越心下一悸，侧头看向左侧，陆之丞专心开着车，嘴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于是她也跟着坦然了，不愧是当年风评最好的老师，想得真周到。 　　“对了。”黎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想知道？”陆之丞慢下车速，停住等红灯。 　　黎越被他勾得好奇不已，一脸期待等答案。 　　陆之丞望着她，她撅着嘴，脸上的肉微微嘟起一块，显得年纪格外小。 　　看她不接话茬儿，他继续逗她:“其实，我是走后门托关系才拿到你的号码。” 　　“嗯？” 　　果然，黎越被吊起了胃口，好奇地盯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问题一直等他们到达吃饭的地方，陆之丞都没有解释。直到他们终于落座，点好菜，陆之丞才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我父亲跟两位院长是同学，我来上课属于临危受命。” 　　听了他的话，黎越更疑惑了:“我们吴院？” 　　“吴院和王院，两位跟我父亲是同窗旧友，情谊匪浅。他们委托我代一个学期的课，我找吴院要到你的电话号码。”陆之丞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笑眯眯地看黎越。 　　她轻轻蹙着眉:“代课？” 　　“原本签好的老师突然毁约，我被两位老院长抓来救急。” 　　原来是这样。 　　黎越心头的疑团终于解开，她点点头:“我就说嘛，堂堂外企高管，北美精算师执业者，怎么会跑来当老师，结果是被抓壮丁了。” 　　她说得轻松，语带玩笑，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陆之丞抬眼瞧着，她的笑又甜又俏皮，不知道的，当真会以为她是涉世未深的学生。 　　黎越四下观察，周围全都是用屏风格出的小间，多数用蓝花布帘掩着，服务员穿着同色系的短旗袍出入其间，到处透着江南水乡的清新格调。一转脸，正好撞上陆之丞的目光，深邃的眼眸闪着清亮的光。 　　“菜上齐了，两位请慢用。” 　　黎越十分感激这位服务员，她赶紧转开视线，握住茶杯轻轻抿一口，茶味清淡，回味悠长，把染红的脸和发烫的心都暂时安抚下去了。 　　服务员布好菜便退出隔间，放下布帘，留出属于客人的私密空间。 　　黎越低下头吃菜，一道菜一道菜地细细品过。没人说话，一时之间，小小屏风后只有碗筷的碰触声，轻轻浅浅的，几乎被周围热闹的氛围压住了。 　　陆之丞舀上一小碗米饭递到黎越面前，小姑娘吃得认真，看到突入眼帘的米饭，猛一抬头，额前碎发扫过陆老师的手背。绒毛般的触感，柔柔软软地掠过皮肤，让陆老师又想起了中午那种酥酥麻麻的挠在心尖上的感觉。 　　“谢谢陆老师。” 　　面前的姑娘眼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礼貌克制，连吃饭的动作都小心拘谨，他笑着打趣道:“黎越同学，现在不是课堂也不是考试，只是吃顿便饭。” 　　黎越握着筷子的手搭在桌沿上，听到陆之丞的话忍不住叹口气:“陆老师，说实话，我看到你会有点紧张，就跟以前上学一样。害怕你让我回答问题，叫我去办公室，告诉我考试又没及格……” 　　陆之丞靠着椅背，食指在餐桌上无声地点了两下：“我有那么可怕？” 　　黎越重重点头，看到他笑起来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赶紧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你可怕，是数学可怕。” 　　陆之丞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可我听说，你是以本科和研究生课程全优的成绩被学院的老师推荐留校的，包括微积分和线性代数这些跟数学有关的所有科目。” 　　“估计是老师们给我放水。” 　　“抗议我当年没有放水？”陆之丞漆黑明亮的眼里笑意更深了，“让我想想，你的数学成绩最低分……” 　　他的食指又无声地在桌面点了点，接着像是突然记起来一样，问道:“38分？” 　　黎越挫败地放下手里的筷子，瘪着嘴嘟囔:“这算是炫耀么？你的记忆力要不要十年如一日的好呀，还是说你专门复习过当年的学生成绩表？” 　　陆之丞望着她轻蹙的眉头，突然就想伸手帮她展开，最后屈起食指，用指关节弹了弹她的额头:“那是因为你那38分创造了我教师生涯的最低纪录。” 　　黎越刚想反驳，就听陆之丞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至今无人能破。” 　　好吧，反驳什么的还是算了。 　　陆之丞看穿她的小心思，勾起唇角继续补刀:“除了38分之外，我最记忆犹新的，还有你曾经哭得找不到擦眼泪鼻涕的纸。” 　　黎越：“……” 　　喂！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提了好不好！ 　　记忆里宁城的冬天总是黑得特别早，暗灰色的天空没有一丝月光，雾蒙蒙地罩住宁城一中。陆之丞发现黎越的时候，他刚围着操场跑完了五圈，不多不少正好两千米。小女生坐在操场西北角的沙坑边，双手抱腿，在昏暗的灯光下缩成小小的一团。 　　“黎越？”陆之丞蹲下来，轻声喊她。 　　小黎越抬起头，满脸泪痕，鼻子红红。 　　“还没有回家？”陆之丞不由得放轻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黎越吸着鼻子摇了摇头，抓起手边的纸张飞快地塞进书包。 　　饶是陆之丞再没有对待小女生的经验，也明白了她哭泣的原因，何况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见了一晃而过的红色数字。 　　“其实，这次的测验有些难……” 　　这是……安慰？ 　　黎越湿漉漉的眼光直直望向陆之丞，不知该如何答他。 　　眼前的女生认真刻苦，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她不像有的学生那样抹掉眼泪又能没心没肺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陆之丞不忍心看她哭红眼睛，想了想，才对她说道:“分数不能作为评判你是否优秀是否努力的标准，它只是一个检测结果而已，如果你认为结果不理想，我们完全可以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黎越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和鼻子。 　　陆之丞把随身手帕递给她，不拐弯抹角，径直为她解释起来。 　　他慢慢讲，她细细听，无非就是把错题归档入库的老办法，又不同于老式错题本的做法。 　　“那要是一直解不出来呢？”黎越想不通他的方法，“考试的时候遇到了，我还是会丢分。” 　　陆之丞扶额失笑:“黎越同学，你能对老师有点信心么？虽说我是第一次当老师，但我对自己的智商和教学都很自信。” 　　黎越点点头，把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擦干净。 　　“还记得我第一节课上说的话吗？未来三年我会陪你们进入数字和几何的天地，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我保证这会非常有趣。”陆之丞偏过头，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汗珠，眼睛熠熠生辉，“我的保证不会变，一定会让你体会到数学的美妙。” 　　大约是他的安慰给了她一记温柔的抚慰，又或者是他坚定的眼神让她充满希望，黎越颇具期待地对陆之丞绽放了笑颜。 　　他心里一松，总算放心。 　　旧时光带着尘土味，扑面而来。 　　许是都想起了往事，黎越和陆之丞的脸上泛着温暖的柔光，让小小的私人空间晕染成令人沉醉的蜜色。 　　黎越跟陆之丞像是久违的老友重逢，聊宁城一中，谈过去和当年。突然之间，话题一个接一个地从黎越脑子里溜出来，直到开车回到学校都没有断过。 　　“您现在还有带手帕的习惯么？”黎越想起那条被自己抹上鼻涕眼泪的真丝手帕。 　　陆之丞停好车，微微一笑，从裤袋里掏出一方手巾送到她的面前。 　　“不会吧？”黎越接过手帕，仔仔细细地翻拣查看，真的跟当年那张很像，“从哪儿找来的？” 　　陆之丞示意她好好看看:“不认得了？应该跟你当年洗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吧。” 　　说不惊讶是假的，黎越没想到时隔十年，手帕还能保存得如此好，没有污渍没有破损，还跟当年她握在手里一样。 　　“太不可思议啦！” 　　“我的手帕基本都跟我五年以上了，这只是其中之一，恰好今天揣着。” 　　“真是不负同学们当年给你的称号呀！”黎越不禁感叹。 　　陆之丞颇有兴味地挑眉，眼带询问。 　　“好好先生。” 　　等黎越说完，他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那个年纪的学生总是喜欢给老师取一些搞笑的绰号，只要无伤大雅，老师一般都装作不知道或者一笑而过。陆之丞的称号想来是最褒义最正面的，他当年应该有所耳闻。 　　陆之丞扬了扬手帕问道:“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叫他好好先生呢？是治学严谨还是教学风趣？是一视同仁还是不打骂学生？是温文尔雅还是知书有礼？应该，兼而有之吧。 　　黎越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回头见他仍举着手帕追问，眼角藏着带笑的细纹，连唇边的弧度都在无声扩大。 　　她一恍神，心脏像被按了一下空格键—— 　　我怎么会告诉你，真丝手帕上残留的皂香和温度，还跟当年一样。 　　 ☆、第五章 谢师宴（3） 　　遥大的晚上静谧安宁，夜色在微凉的风中愈加温柔。黎越和陆之丞并肩走在校园里，只有瘦长的影子投在脚下，一步步跟着他俩。 　　“陆老师，不用送我了。” 　　已经有好几拨学生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侧目了，黎越实在无心被参观，对身边这位发光源提出抗议。 　　“我今天住宿舍。”陆之丞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往前走，“明天出差，从学校去机场比较方便。” 　　当事人对旁人的注目礼浑然不觉，黎越只好闷闷地低下头，错开半步跟在他身后。树叶稀稀疏疏地落在路上，他的影子慢悠悠地印上去，一片两片三片…… 　　黎越循着他的影子，踩得脚下的叶子“沙沙沙”一阵轻响，在安静的小道上格外清晰入耳。 　　“那是什么？”陆之丞指着不远处的张贴栏。 　　黎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张贴栏旁边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Heartbreakers》《While You Were Sleeping》《If Only》S204。 　　“南楼204放映的电影。”黎越默默看了看小黑板，三部都是老片子，“前两部周一周二放过了，今晚放的是最后那部。” 　　“If Only？”陆之丞好像很有兴趣，跟黎越提议道，“我们去看看？” 　　三部电影都是以前放过的，恰巧黎越都看过，正想说“不去了”，一偏头瞧见陆老师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都不忍心拒绝。就当是温习学生时代的业余生活吧，黎越一边琢磨着，一边随他朝南楼走去。 　　“看过吗？”陆之丞随口问道。 　　“嗯。” 　　“跟今晚的相比，你最喜欢哪部？” 　　“各有千秋。前两晚的是喜剧，只有今晚的《爱再来一次》是悲剧。” 　　南楼侧门同样竖着一块小黑板，内容与张贴栏无二。黎越顿住脚步，目光定在“if only”两个单词上。 　　黎越想起剧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想起男主角在最后关头替女友挡住迎面而来的汽车，不免感伤。 　　她喃喃自语：“我不会爱你比生命更长，但我会用生命，来爱你。” 　　她默默低吟的婉转声音像柔软的棉花，在夏末的风中弯弯绕绕地飘进陆之丞的耳朵。 　　酥酥麻麻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 　　陆之丞心里那根狗尾巴草又伸了出来，挠得他痒痒的。 　　他非常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很不可思议，却又很……奇妙。 　　遥大的教室电影放映工作向来是由在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来承担，象征性地收取每人每场一元钱。因为既有新片速递，也有老片回顾，而且价格亲民，所以这是黎越学生时代唯一的娱乐活动。 　　等他们摸黑坐进多媒体教室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一会儿了。投影墙上，高鼻梁深眼窝的女主角正急急忙忙地去给男友送文件。 　　阶梯教室不比大影院，是就地取材的多媒体教学仪代替先进的影象设备，冷冰冰的塑料翻板椅代替豪华舒适的真皮座位，就连看电影的标配“爆米花”都得自备。 　　显然，临时起意的两人谁也没有准备。黎越低下头，借着微光从包里翻出一条口香糖，抽出一片递给陆之丞。她自己也悄悄塞了片在嘴里，慢慢地嚼。 　　不一会儿，陆之丞拿手肘碰她，一枚小巧秀气的银元宝卧在他的掌心。 　　“借花献佛。”陆之丞用嘴型不出声地解释，一丝薄荷香淡淡扫过黎越的侧脸。 　　黎越顺势拈起小元宝，捏在指尖把玩。此后，她的注意力再没办法集中在电影上。 　　她的眼里是电影光影照射下的小物件，心里是陆之丞的脸、陆之丞的手、陆之丞的笑，还有他的气息。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脸发烫，在黑暗中悄悄撑起手臂，默默躲避身旁人灼热的余光。 　　夜里，黎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回到学生时代，正在做她最害怕的数学试卷。半个小时过去了，才做了两道选择题，硬生生地卡在第三题上。明明是很简单的题目，却无论如何算不出，急得她在梦里一个劲儿地冒汗。这个时候，铃声响起，陆老师走过来收卷子，她还呆坐在桌前，不知所措…… 　　等她睁开眼，手机闹钟已经响了五分钟。她的后背汗津津的，润湿了睡衣。 　　陆之丞有毒！不可随意靠近！ 　　这是她思考了一上午的结论。 　　“黎越！” 　　食堂里人声嘈杂，万宁宁举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黎越：“你昨晚跟陆之丞在一起？” 　　黎越刚“嗯”一声，立刻察觉不对劲，猛然抬起头来。 　　只见宁宁把手机凑到她眼前，屏幕上正是陆老师背影的那条微博，此时转发量已经过千了。 　　“你们昨晚被拍，学校论坛已经炸开了……”宁宁瞅一眼黎越，小心翼翼地说道。 　　黎越摸出手机，找到万宁宁的个人页面，八月底的那条微博在一个月后被翻出来，转发量和评论数都创下纪录。她赶紧点进去，从第一条评论开始看起。 　　“我是从bbs过来的，是他！鉴定完毕。” 　　“绝对是同一个人！身形无差！（我也是从bbs过来的）” 　　“bbs传送门！鉴定无误！” 　　“万老师真乃八卦业界良心，给我们埋这么大的伏笔在此！” 　　“弱弱的问句，万老师，有正面高清□□照么？” 　　越往前点，越接近真相，评论内容呈现出史无前例的高度一致。 　　“线索一，新老师。线索二，管理学院。线索三，高帅。详细分析见bbs！” 　　黎越边走边看，顺便在回寝室的路上把昨天的情形告诉了宁宁。一进屋，两人赶紧打开电脑，迫不及待地进入校园bbs，毫不费力地从热门中找到了昨晚的八卦帖。 　　大红加粗的标题弄得跟娱乐头条一样——遥大惊现百年难遇极品帅哥！！ 　　黎越点进帖子，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列在醒目位置。陆老师站在张贴栏前，高大身形在昏暗夜色中投下浓黑墨影。她站在他身旁两三米的位置，就像另一个不相干的看张贴栏的路人。照片下的内容除了发帖人讲述在校园偶遇陆之丞的经过，还运用了大量华丽的词藻、语气助词和惊叹号来形容陆老师，最后甚至出价“两包苏菲夜用”求知情者八出真人。 　　前面的跟帖者大多停留在惊艳和怀疑的层面上，慢慢的，有几个人跟着回帖证明当时看见这位帅哥和一位美女走进校园。 　　黎越一页页往后翻，内容开始转向啧啧称奇，甚至盘点遥大历史上数得出名号的帅哥。 　　到200楼的时候，事件终于出现重大线索，有学生说出曾在管理学院万宁宁老师的微博看见一位帅哥的背影照片，身形和楼主照片里的男士相像。 　　于是，bbs里的看客们呼啦啦地冲到万老师个人页面围观了一把。 　　这帖子在短短半天时间内火起来，吸引了越来越多关注。 　　在接近300楼的时候，这起由帅哥引起的热门事件终于出现了突破性进展。 　　“案件分析:由万宁宁老师的微博可以得到三条线索。线索一，新老师；线索二，管理学院；线索三，高帅。据可靠情报显示，今年管理学院没有招收男老师，所以只能是其他学院的新老师，同时在管理学院授课，并且英俊潇洒。” 　　随后，有管院的同学根据线索说出推测:“莫非……是我们的财务管理老师……他符合全部条件……” 　　突然，万宁宁指着下跳几楼的位置惊呼道:“出来啦！” 　　黎越眼睛跟着挪下去，醒目的红色加粗字体立即跳入眼帘—— 　　“绝对陆之丞！陆老师！我是国贸2班的，下周三上午在北楼301有陆老师的课，欢迎来围观鉴定！我押10包苏菲420加长夜用！！” 　　宁宁和黎越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陆老师如果知道自己值十包苏菲，不知道作何感想呀！还真是……” 　　“妇女之友……”黎越幽幽地补充道。 　　此时，微博疯狂转发，bbs闹翻了天，陆之丞被成千上百的女生花痴。 　　当这一切发生时，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妇女之友”陆之丞正在闭目养神。旁边的钟瑞一边翻报纸，一边对着空姐长吁短叹。 　　“今天的质量偏低呀，不及早几年的时候漂亮。现在的化妆技术是不错，可惜妆容一盖，活活把原来那股子清丽劲儿抹没了。再加上整容技术风靡全球，垫鼻垫胸垫下巴，哎，可惜了！你觉得那个怎么样？我看是今天最清新自然的一个。你瞧瞧。” 　　钟瑞是陆之丞的大学同学兼好友，也是负责陆之丞所在公司此次并购案的高级分析师。 　　“不好意思，我现在只需要清静。”陆之丞连眼皮都没抬，继续养神。 　　旁边终于安静下来，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钟瑞刚刚说的一个词——清丽自然。 　　然后马上有一个身影从心里钻了出来。 　　陆之丞睁开眼睛，拉开遮光板，机舱外是望不到边的天际，明晃晃的光线在洁白的云朵上翩翩起舞。那明亮跳跃的光点，就像是黎越在他身后蹦跳着踩落叶的脚步。 　　 ☆、第六章 心动的痕迹（1） 　　国庆长假开始，教职工宿舍楼里里外外都冷冷清清，只有黎越呆在宿舍里跟妈妈打电话。这次长假，黎妈妈决定出去旅游，黎越听说后简直母女身份互换，从交代带好随身物品到叮嘱出行安全，全都事无巨细叮嘱了一遍。 　　妈妈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远门旅游了，上一次旅行是什么时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岁那年夏天，一家人去北戴河。算一算时间，很久很久了。所以，怎么可以让妈妈为家殚精竭虑十几年后还灰头土脸地生活？不可以！那种灰暗的生活和害怕被人讲闲话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黎越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一口气，空气里隐约的花香在夜晚的宁静中沁人又甜蜜，让那些沉重的负担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都变轻了。 　　陆之丞一走就是好多天，直到这一晚才回到遥城。下飞机后，他没回公寓，直接去了遥大。 　　街上的车水马龙和拥挤的人群在闪耀的霓虹下透出节前狂欢的喧嚣，这热闹隔着冰冷的玻璃车窗都能感受得到。陆之丞却没有丝毫愉悦，反倒因此生出忐忑来。 　　这份不安直到他站在教职工宿舍楼下才彻底消失。 　　他望着三楼右边第二扇窗户，看见漆黑夜晚里明亮的灯光，胸腔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已经消失好几天的陆老师此时正一身舒适的运动装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黎越刚刚煮好的西红柿煎蛋面。仅仅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他却吃得姿态潇洒，神情俊朗。 　　黎越看呆了。 　　事实上，从刚刚接到陆老师电话起，她就一直处于惊吓状态。包括，梦游般地打开屋门，把倚着门框笑得人神共愤的人迎进门，鬼使神差地为他烧水煮面…… 　　陆之丞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学校？为什么放假不回自己家要来宿舍？为什么会坐在她的寝室吃面？ 　　这一切都让黎越困惑，而眼前的一幕更让她不清醒。 　　“面条还有吗？”陆之丞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您是刚被放出来吗？”黎越觉得好笑。 　　陆之丞站起来，屈着手指敲她的头:“飞机餐怎么可能吃饱？” 　　黎越揉揉刚刚肌肤相触的额头，接过空碗，走到电磁炉旁夹面条。 　　咦？飞机餐？ 　　“你刚下飞机？”她对满脸写着“我没吃饱”的人发出疑问，”怎么不回家？跑到学校来干嘛？难道现在的大学生还会补课？” 　　陆之丞接过面碗，头也没抬，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是为了来蹭吃的！” 　　呃……陆老师，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吃得饱饱的陆之丞拦下准备收碗的黎越，自觉承担起收拾的任务。 　　他站在水池前洗碗，为了将就水流不得不弯下腰来。灰色运动衫服帖地罩住他宽阔平整的肩背，下摆松松地收在腰间，同色运动长裤笔直到底，只在鞋后跟露出好看的褶皱。灯就亮在他的头顶上方，光线直直地照下来，洒在他的身上，他颀长的身材在狭窄的屋里显得格外挺拔。 　　灰色的身影像是一幅炭笔素描，在狭小的房间里晕染出沉静温暖的力量。 　　这感觉将时间悄然凝滞，只有水流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哗啦啦”地响，像是滴在黎越的心上。 　　“明天有什么安排？”他擦干手，在黎越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黎越一怔，这样的语气和姿势真是容易让人乱想。 　　就像暧昧的……恋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耳根子都烧起来，看也不敢看陆之丞一眼。 　　“明天？”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上网，头也不回，“去书店。” 　　“正好，我也有几本书要买。” 　　陆老师，要不要这么巧啊…… 　　黎越默默地转过头来，正对上陆之丞的眼。她看到他眼底的温柔，也看到一丝毫不隐藏的笑意，带点预谋般的狡黠。 　　黎越被美色晃了眼睛，愣是没舍得揭穿，几不可察地撇着嘴笑了。 　　于是，当陆之丞询问明天的出发时间时，黎越硬是憋出一句“等我睡到自然醒”，噎得陆老师一时语塞，过了几秒才笑着答应。 　　黎越自然没有真的睡到自然醒，她早早起床，上楼去敲陆之丞的门。 　　“陆老师……”黎越轻轻敲了两下。 　　“稍等。”陆之丞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随后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边。 　　他拉开房门，绅士地一抬手：“请进。” 　　清风霁月的姿态让黎越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她甩了甩肩上的包，道：“我准备好了。” 　　“进来坐会儿，我收拾一下。” 　　陆老师朝她摇了摇手里的剃须刀，一阵好闻的须后水飘出来。 　　黎越背着手跳开一步，晃了晃身体，笑道：“没事儿，我在这儿等你。” 　　陆之丞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勉强，回房拿了随身物品就走。 　　到了校门外的早餐铺，陆之丞让黎越找位置坐下，自己到收银台点餐。 　　黎越望着一桌子早点，皱了皱鼻子：“陆老师，你吃什么？” 　　陆老师抽出筷子递给她：“你先挑。” 　　“我挑剩下的，你吃得完？”黎越抿着唇看他。 　　陆之丞点点头：“必须啊，这就是网上说的……” 　　“什么？” 　　黎越选了一小根油条、一杯豆浆和一个煎鸡蛋放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来看陆老师，示意他说下去。 　　陆之丞自然地把剩下的两个小笼包、一小碗红豆粥和一两三鲜面端到了自己面前。他看着黎越好奇的眼神，低下头轻笑一声，再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男友力MAX！” 　　黎越咬着筷子望过去，陆老师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沉稳淡定的陆老师拿反了筷子，正若无其事地搅着他面前那碗红豆粥。 　　进了书店，黎越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一张便签。这是她昨晚整理的购书清单，全是她的教学资料，基础的、延伸的都有，书名、作者和出版社一目了然。 　　相较于黎越的目的性，陆之丞逛得随性很多。看到感兴趣的停下来翻一翻，要不就跟在黎越身后，从附近书架上随手取一本来看，模样是说不出的潇洒。 　　就这样，走走停停，选选看看，时间不知不觉一晃而过。等他们挑好书排队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午饭时间早已过了，两个人决定去书城隔壁的快餐店简单凑合一顿。 　　因为是公众假期，快餐店里人头攒动，又因为紧挨着遥城最大的书城，多数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看书，于是上下两层的店面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黎越和陆之丞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却发现是两人座的情侣位。黎越脸红踟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陆之丞手臂一伸，轻松揽住身旁的人，扶着肩膀按她坐下。 　　“没关系。你先坐，我去点餐。”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黎越的脸颊上。 　　眼见她的脸越来越红，陆之丞赶紧松开胳膊，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柔软的耳垂肉乎乎的，带着滚烫的触感，灼热了他的手。 　　黎越假装镇定地抽出一本书来翻，剧烈跳动的心脏怎么也控制不住，只得放任眼角余光跟随着陆之丞走远的身影。 　　他小心避开人流，礼貌又有涵养，微微跳跃的发线在拥挤的人群里熠熠发光。 　　她正愣在那里出神，忽然有人擦着她的手臂跑过去，带翻了她手上正翻的书。 　　“小宝，慢一点。”一道成熟的男声响起，随后弯腰将书拾起来，“对不起。” 　　“没关系。”她接过对方递还的书后，下意识抬头，“谢……” 　　只一眼，就令她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口。 　　服务生在收餐盘，小孩子笑着从过道跑过，大人在后面保护，还有食客在商量点餐……到处都乱糟糟的，喧哗声汇成一波波音浪四散开。 　　黎越置身嘈杂的快餐店，明明周围闹哄哄的，她却仿佛困在无底深渊，只听见“嗡嗡嗡”的蜂鸣声。 　　“小越……”面前的男人轻轻叫了一声黎越，便低下头，不住叹气。 　　黎越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今天我和你……那个……”说到这里，面前的男人明显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瞥了黎越一眼，见她没反应才继续解释，“我们带小宝来遥城新建的欢乐城玩，就住在这附近的酒店。” 　　刚刚撞翻书的小孩就是小宝，此刻站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旁边拉着他的是他妈妈。四十多岁的女人，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竟然比实际年纪小了很多，既年轻又漂亮。是啊，她原本就明艳动人，加上日子又过得顺遂，哪有时间变老。 　　黎越淡淡地“哦”一声，接着问道，“大宝哥好吗？” 　　她终于主动开口说话，男人黯淡的神色里有了一丝光彩，连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他很好，跟我妈回乡下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黎越的眼神不自觉地又瞄向小宝。 　　同样是亲生儿子，一个跟父母到大城市新建的游乐园度假，横冲直撞有人全力呵护，一个被爸爸扔给年迈的乡下祖母。亲疏远近，实在太容易分辨，而“他很好”的真实含义却不那么容易分辨了。 　　黎越很不争气地憋红了眼，闷头扔下一句“大宝哥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掉头就走。 　　“小越！”男人情急之下叫住她，“你是年轻人，又在大城市读书工作，不应该像没见过世面的老年人一样迂腐。” 　　黎越顿住脚步，在原地转过身来。 　　“迂腐？”她眼睛直直地盯住离她两步远的男人，这个她曾经叫“姨父”的男人。 　　说来也许没有人会相信，曾经的黎越拥有一个温馨有爱的大家庭——姨妈和姨父相敬如宾，舅舅和舅妈恩爱有加，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直到姨父爱上舅妈…… 　　原本幸福的两家人从此分崩离析，连带着其他家庭成员全部受到影响，连黎越父母也没能逃脱狗血的命运…… 　　也许是被气急了，她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一丝笑意:“如果你所谓的开明，是指容忍自己的姨父和舅妈有私情，再让亲姨妈和亲舅舅郁结而死的话……” 　　“那我愿意，迂腐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陆之丞托着餐盘回来不见黎越，等了一会才看到她回到座位旁。看她眼眶红红陆之丞也不多问，合上手边的书，跟她一起吃饭。 　　她周身被低气压笼罩着，淡淡的愁绪凝在眼角眉梢，浓得化都化不开。 　　陆之丞替她撕开食物包装，蹙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也是可以收藏滴 啾咪~~ ☆、第七章 心动的痕迹（2） 　　几近傍晚的天色还不算黑，半墙高的仿古建筑宛如隐于世外的宫殿，左右是渐次伸向远处的竹林，浅色流云躲在翘脚飞檐的后面。 　　陆之丞停好车看黎越，小姑娘头歪歪地蹭着车窗，半垂着眼，周身被暮色浸染。明明是很近的距离，陆之丞却感觉她离自己很远。 　　他忍不住伸手拉她，指尖刚碰到手背就是冰冷的触感，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掌，急切道：“冷吗？” 　　感觉到陆之丞的碰触，黎越转过头来。 　　陆之丞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指节握住她的指尖，暖暖的热气传到她的手上，也传到了她的心里。 　　她不自在地动动手指，陆之丞顺势松开，替她解掉安全带。 　　黎越望向窗外，问：“这是哪里？” 　　“晚餐在里面。” 　　黎越不多问，安心跟着他走。 　　跨进仿古建筑的门廊，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士立即迎过来，领着他俩往里进。 　　穿过门厅，是长长的走廊，花鸟图、仕女图、巡游图、狩猎图全部画在横梁上。顶灯照出每一笔的严谨细致，栩栩如生。长廊被假山绿植环绕，潺潺流水从山石间穿过，清脆的鸟鸣悦耳动听，让人仿佛身临仙境。 　　黎越被细致的工笔吸引住了，连声赞叹。她仰头看画的表情认真专注，身影映在廊灯之下，整张脸更显得精致，嘴巴小如樱桃，眼睛烁烁如星。 　　陆之丞本就走得慢，这个时候更是停下来等她。见她眉头舒展，先前的低落一扫而去，他也跟着嘴角上扬。 　　钟瑞走出包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个子小小的女生望着画，神情安然，陆之丞静静望着她，眼睛里全是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这温柔，从未见过。 　　“这是等我来请吗，陆老师？”钟瑞的声音打断了陆之丞的凝望，“这位小美女是？” 　　陆之丞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简单介绍:“这是黎越。” 　　钟瑞不说话，盯着他，眉毛一挑，眼神里都是探寻：然后呢？什么关系？ 　　陆之丞一个眼刀飞过去：没有然后！ 　　“这是我同学，钟瑞。”他转身给黎越介绍，“今晚他请客。” 　　黎越这才知道今晚是陆之丞与朋友小聚，虽然意外，却也大方地微笑打招呼：“你好，冒昧打扰了。” 　　钟瑞放荡不羁没个正型，嘻嘻哈哈地笑言：“美女光临，荣幸之至。”说着便领两人进了名为“雁南飞”的包厢。 　　进去之后，黎越才发现，外面是美景如画，里面更是别有洞天。青砖铺地，黛瓦挑窗，人为的古道清风，自然入目。 　　思绪飘在半空中时听到钟瑞叫她:“黎越，你和陆之丞是怎么认识的？” 　　她看了陆之丞一眼，想了想，说:“我们……认识很久了。” 　　“能比我们还早？”钟瑞笑眯眯地问她，“我们可是大学就认识了，可我从没听说过你。难道是出国的时候？” 　　“陆老师……”对于他的连环追问，黎越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向陆之丞紧急求助。 　　陆之丞挥手制止了钟瑞:“你，适可而止啊！” 　　可是有人就是狗改不了□□。 　　钟瑞停止了八卦他俩的关系，神秘兮兮地朝黎越挤眉弄眼:“黎越，你可是陆之丞带出来见我的第一人呀！” 　　噗—— 　　黎越和陆之丞同时不淡定了。 　　好在服务生进来了，恭敬地送上菜本，在黎越身边轻声询问:“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小吃？” 　　“自己点，不要客气。”钟瑞细心为她解释，“这是这家店的特色，只为女士供应单独的小吃与甜点。” 　　“鸡丝凉面吧。”陆之丞指着餐牌上的图片，率先建议，“我记得你喜欢。” 　　黎越有些发愣，他什么时候记得的？ 　　“请问，餐后甜品需要什么？”服务生训练有素，继续礼貌询问。 　　“来一客招牌冰淇淋？”陆之丞忽略掉黎越怔忡的神情，侧过头来征求她的意见，“低糖的，你试试？” 　　合上餐单的他甫一抬头便接收到来自钟瑞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我以前是她老师。” 　　钟瑞诡异地拖长嗓子“哦”一声，伴随着藏不住的八卦眼神，像箭一样射过去。 　　黎越的脸没来由地红了，除去尴尬和害羞之外，她也跟钟瑞一样，非常想知道陆老师是怎么得知她不爱吃甜食的，这不是“以前是她老师”可以解释得通的。 　　陆之丞捏着骨瓷茶杯不紧不慢地转，一抬眼就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她滴溜溜的眼睛盯得他浑身热起来，迫使他不得不给她想知道的答案。 　　“记得有一次去春游，大家准备了很多零食，一到地方就把各种吃的拿出来，蛋糕、面包、糖果、饮料，一起分着吃。只有你，端着一盒凉面吃得起劲，并且拒绝了小伙伴分发的甜食。” 　　黎越一边听他说，一边拼命回忆。她捧着脸望着陆之丞，小脸红彤彤，睫毛忽闪忽闪的样子格外好看。 　　陆老师更热了，端起茶灌下一大口。 　　钟瑞好笑地看着表情暧昧的两个人，忍不住揶揄:“陆老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现在大学春游还自带食物吗？” 　　“初中。” 　　这下，换成钟瑞一口茶呛在喉咙了:“你大学毕业当老师那会儿？” 　　“嗯。” 　　“陆老师，快小十年了，您还记得这么清楚啊！”钟瑞不嫌乱，继续挑事儿。 　　菜陆陆续续地上齐了，却没有人动筷子。 　　钟瑞突然对黎越和陆之丞的关系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不停打趣陆老师那么早就开始注意黎越了，起哄要他们讲讲那些年的美好回忆。 　　陆之丞笑着摇摇头，既不辩解也不反驳。 　　自陆之丞讲完春游事件之后，黎越就一直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她是真的不敢相信，陆老师居然会把十年前的小事记得这样清楚。 　　后来，陆之丞没有理会钟瑞的八卦心态，三言两语轻松转了话题。他主动和钟瑞聊起工作上的事，话题慢慢偏移，也就再没人注意到他和黎越的小心思。 　　黎越也不多话，埋头专心吃菜。 　　“以你们公司的财力，你的资质和能力，完全可以完成并购项目。何须出动我们？” 　　钟瑞一直不明白，拥有三十年基业，处于各行业领军地位，并且始终保持上升势头的综合性大公司，操作一宗不算特别复杂的并购案，何以需要动用投行资源？ 　　陆之丞盛出一碗汤来放到黎越面前，慢条斯理地分析:“一是害怕内部并购方案滑入熟悉的缺口价容易失败，二来师兄刚刚回国继承家业，家族关系盘根错节，他凡事小心谨慎，公事公办，也是怕一个不小心被人钻空子，家业尽毁。拉投行来做这次并购是双保险。” 　　“你岂不是被架空了？” 　　“明面儿上是架空了所有高层，但其实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否则我干嘛跟你出差？” 　　黎越听得云里雾里，心中的疑问也是一个接一个。 　　她被引得好奇心顿起，嘟囔了一句:“陆老师不是外企财务总监么？怎么听着像商战？” 　　钟瑞一看黎越云山雾罩的表情就晕了:“陆老师，难道她不知道？” 　　“她还没问。” 　　咳咳，这下是黎越被呛到了。 　　什么叫她还没问？打听老师的事情很理所当然吗？ 　　这样……真的好吗？ 　　接下来的时间，钟瑞把持了主要话语权，陆之丞的简历被他强行灌输给了黎越 。 　　陆之丞辉煌的人生经历开始于中学连跳两级，以20岁的低龄执起教鞭为第一个助力板，之后才是真正的精彩。 　　在黎越初中毕业后，陆之丞离开了宁城一中的讲台。在大学老师的引荐下，24岁的陆之丞前往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攻读数学硕士、博士学位。除了顺利毕业之外，他用四年半的时间通过了北美精算师的资格考试，取得FSA证书。回国后，立即被他同为普林斯顿数学系毕业的师兄招进家族公司，薪资待遇是从事传统精算行业的三倍。 　　“获得北美精算师的资格需要那么久？” 　　陆之丞的智商和能力，黎越从来深信不疑。以至于她在听到自己盲目崇拜的偶像竟然用那么长的时间才获得精算师资格时，马上提出质疑。 　　到底是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钟瑞摇了摇头:“小黎越，你以为北美精算师说考就考的吗？四年半已经很厉害啦！你们陆老师再帅也不可能勾勾手指头就拿到执业资格！好多人考了七八年都没考完！” 　　“哦，那有三四年就考完的吗？” 　　许久没有说话的陆之丞终于开口，一张嘴就秒杀全场，直接让在座的两个人傻了眼。 　　“你嫌弃我？”他微一挑眉，看向黎越的眼角皱出一条泛着冷光的纹路。 　　黎越拼命摇头:“不是嫌弃好不好……” 　　钟瑞在旁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不到陆之丞聪明一世，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女生手里。 　　“我只是，好奇而已。再说，我怎么敢嫌弃您？”黎越涨红了脸，急急解释。 　　说完之后，黎越才发现自己犯了致命的逻辑错误。那就是——她有什么资格嫌弃啊。 　　“陆老师，别再逗你家小黎越了，她都快哭了。”钟瑞终于看不过去，主动帮黎越解围。 　　“少说我，你没少惹哭过姑娘。”陆之丞四两拨千斤地给他顶回去。 　　“开玩笑呢，你记什么仇。”钟瑞没想到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自己看陆之丞笑话未遂，反被将一军。 　　“你开玩笑，我讲笑话。”陆之丞握着筷子，慢悠悠地笑:”你，就是个笑话。” 　　陆老师的笑声成功抵消了黎越的慌乱，她跟着扬起嘴角，眼睛弯弯的，好看得就像天边的月亮。 　　陆之丞被她的笑暖得融化了。 　　他在心里把“你家小黎越”这五个字翻来覆去地念，心也跟着麻麻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最近搞一个抽奖活动，在文下的评论区和我的微博同步进行，奖品是什么还没想好，有人建议送我做的小零食。 我自己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弄，你们有好的想法可以给我留言哟~~~~ ☆、第八章 心动的痕迹（3） 　　天色已晚，市郊的天空清朗悠远，又大又圆的月亮像是一轮玉盘，散着澄黄的光，远远近近的星星如同抛洒在夜幕中的水晶，一闪一闪。 　　陆之丞和黎越并肩走着，钟瑞跟在他们身旁。吃饱喝足，在这样风朗月清的晚上随意走走，真是惬意。 　　一道清亮的女声却在这时突兀响起： “陆之丞——” 　　黎越停下脚步，一位美女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赵书同学，好久不见呀！”钟瑞抢先一步，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原本面朝陆之丞的赵书不得不侧过身来:“钟瑞，你也在？还是跟以前一样风流倜傥哦。” 　　“不及系花风采依旧啊！”钟瑞溜须拍马很有一套，他拍拍陆之丞的肩膀，继续道，“是吧，之丞？” 　　陆之丞不搭腔，礼貌地朝赵书点点头:“老同学，你好。” 　　“陆之丞，好歹我们同窗多年，至于这么生疏么？”赵书说这话的时候，嗔怪中带点撒娇，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黎越身上瞟。 　　黎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书，三十多岁的年纪，妆容精致，粟色卷发长长地披在后肩，低领半袖T恤和贴身中裙把她的身材勾勒得紧致性感。随着动作不停摇摆的身体，散发着说不出的风情妖娆。 　　“美女，留个电话呗。改日我约你，我们几个老同学再聚聚。”见陆之丞不搭腔，钟瑞像个和事佬一样打圆场。 　　陆之丞见兄弟主动解围，直接朝他俩点头道:“你们聊，我先走一步。”说着，揽过黎越，轻巧地绕开赵书，朝停车位走去了。 　　陆之丞礼貌地替黎越关好车门后才绕到驾驶位坐好。 　　“赵书跟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就没联系过。” 　　“嗯？”黎越奇怪地转过脸，看着陆之丞。 　　陆老师，您这是在……跟我解释吗？不用特意向我说明吧…… 　　她自然不会深究，点点头，“哦”了一声:“我不会误会的。” 　　听到她的话，陆之丞竟然难得地腾出空瞄她一眼，见她正经八百的严肃样，他开怀地笑出声来:“最好不过。” 　　什么情况？最好不过？ 　　是他对系花同学的态度太冷淡，根本不可能误会好不好！ 　　车外是来往的车灯，车子里放着不知名的抒情歌曲，歌声低沉委婉，黑暗中特别温馨。 　　等红灯的间隙，陆之丞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再次响起：“想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次春游吗？”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像是带着蛊惑，让人不自觉地听下去。 　　“当年，你吃着凉面，拒绝了同学递来的奶糖。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不爱吃甜食，最多只能接受冰淇淋。” 　　陆之丞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不太置信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其实你还给我讲了一段大道理。” 　　黎越瞪大眼睛，还讲大道理……她想她当时一定是被凉面辣疯了，否则怎么会胆子这么大！初二啊，竟然敢给自己的科任老师讲什么人生大道理，而且这个老师所教的科目，她经常不及格！ 　　“我当时吃的可能不是凉面。”黎越有一点心虚，声音低低地嘀咕，“是熊心豹子胆。” 　　陆之丞有一秒的怔愣，随即明白，大笑起来。 　　他突然伸出右手，很想揉一揉黎越柔软的头发。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调转方向，电台音量随之降低两度。 　　算了，别吓坏了他的小黎越。 　　前面红灯转了绿，他启动车子继续前进：“你跟我说，甜对于你来说只是调剂，不管是在食物上还是生活中，它永远没办法成为你生命的主味。” 　　黎越歪头看着陆之丞的侧脸，他的表情严肃，认真得像是在讲堂上。 　　“后来我一直在想，到底这个女孩子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在同龄人嚼着奶糖喝果汁的时候，对一个比她年长的老师讲出这样的人生道理？” 　　陷在回忆里的他出奇的平和宁静，路灯和车灯的光在他身上映出别样的光彩，顺着脸颊鎏出一条光滑好看的金边。黎越看得出了神。 　　陆之丞的心里如电影般一幕幕重现，从当上数学老师遇见黎越开始，到跟她在遥大重逢……所有的景象历历在目，让他的内心翻涌起太多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在他走进黎越寝室的那天起就开始发酵，直至今晚让他挠心抓肺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当他再次开口时，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遥大校园里。 　　“黎越，能再见到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离开讲台的十年，我做研究，写论文，考精算，进企业，每天跟数字、公式、模型和报表打交道，有时候甚至都忘了我曾经当老师的那段经历。遇见你，让我重新回忆起那个时候，包括那个时候的你。” 　　“初中女生刚进入青春期，除了叛逆之外，还特别的敏感脆弱。我一直担心你被莫名的困难吓倒，会一蹶不振或是走上歧途。” 　　“庆幸的是，你并没有因为拒绝生活中的甜变成苦哈哈的人，你开朗积极，活泼向上，是一个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 　　陆之丞望向黎越的眼睛清透明亮，他的话亦清晰明确。 　　“黎越，你成长得很好。我非常骄傲。” 　　他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因为太长堪堪伸出去一长截，长腿没办法伸直，随意屈在身前。他坐在座位上，长手长脚的样子，让空间宽敞的路虎也显得狭窄起来。 　　黎越不敢跟他对视，略显笨拙地调转了视线，在眼神所触及的范围内寻找目光的落脚点。即使这样，她也无法忽略他的目光，那双一瞬不瞬紧盯她的眼眸，让她局促得捏紧了手指。 　　终于，他还是揽了揽她的肩头：“好了，回去吧。我走了。”许是为了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他的动作轻快，点到即止，绅士礼貌得就像他的人一样，疏朗坦然。 　　她抬起头，宿舍楼星星点点亮着灯，映出他眼中她的倒影。他漆黑幽墨的瞳仁就像情人的眼睛，纯洁动人。 　　这一刻，她不仅忘记了自己曾对他说过的“甜永远不能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味”这样的话，也忘了他曾是她的老师。 　　迷迷糊糊回到寝室的黎越心里乱糟糟的，她看见了外出旅行的母亲随手分享到朋友圈的照片，于是调出妈妈的手机号码。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妈妈的声音透过听筒远远地传过来，仍然可以听到那边的热闹和笑声。 　　黎越的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妈妈的身影，在酷热的夏天走路去少年宫教别人的小孩弹琴，辅导完学生练琴后在回家的路上被暴雨淋得全身湿透。她的妈妈从不曾让她吃不饱穿不暖，也从不曾让她委屈求全，她的妈妈勤俭克己，辛苦操劳，为了她，为了这个家。而这一切的辛劳从妈妈背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开始，也是从爸爸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的。 　　妈妈在那头高兴地说在放孔明灯，她却在这边兀自酸了鼻头。她一低头，一滴泪打在手背上，她胡乱蹭了蹭，故意大声说道:“妈，再放一盏孔明灯吧。祝我的妈妈，从今以后，拥有崭新的幸福生活。” 　　挂掉电话，黎越才想起，忘记提今天碰到熟人的事了。 　　算了，妈妈难得这么高兴，不要让她添堵扫兴了。 　　她转身进厨房洗苹果，却听到电话细微的振动声，她赶紧擦干手。 　　屏幕上是新信息的提示，她点击短信查看，来信者赫然标示着三个字——陆老师。 　　“我到家了。” 　　黎越想了想，按下一个“好”字。 　　过了一会，收件箱里又多了一条信息：“你的书也跟我一起回家了。” 　　她这才一拍脑门儿，想起自己买的一堆书，竟然在下车的时候忘了拿。 　　“后天有时间吗？我给你送来。” 　　怎么可以让老师当快递员专程送书来！ 　　“不用麻烦，你上课时带过来就行。谢谢陆老师。” 　　“那后天去爬山，有兴趣吗？” 　　“陆老师，您这是在约我吗？”黎越按下这排字，想想又赶紧删除，改成:“国庆后我要去职高做一个培训，这几天要把讲义赶出来。改天吧？” 　　她反复看了几遍，理由正当，留有余地。临到发送时，她又把最后三个字改成了“改天，好不好”。 　　在等陆之丞回复的时间，黎越坐立不安，她怕陆之丞以为她在婉拒，又怕他真的用“改天”来回复她，更害怕“改天”不知道改到哪天…… 　　“好，就定在你做完培训之后吧。” 　　陆之丞的回复像是一颗定心丸。 　　黎越捧着手机痴痴地笑起来，她仰面倒在床上，兴奋地敲下四个字:一言为定。 　　然后，她狠狠咬下一口苹果，酸酸甜甜的，熨帖进她的心里。 　　就像她肩膀残留的陆之丞手掌的温度，和她耳朵反复响着的分开时车里放的歌—— 　　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 　　从头喜欢你，白云缠绕着蓝天。 　　啊—— 　　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 　　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存稿，随意调戏~~~ 最近会有活动在微博和文下评论区，多冒泡有奖拿哟，宝宝们~~~ ☆、第九章 回忆的勇气（1） 　　管理学院的迎新晚会让遥城大学的活动厅在长假后迎来了鼎沸人气，除了院领导和老师悉数到场外，本院参加晚会的学生和其他学院看热闹的人，或站或坐，把活动厅挤得水泄不通。 　　按照惯例，管院每年的迎新晚会都由教师节目拉开序幕。今年也不例外，万宁宁和其他几位女老师的舞蹈就排在了第一位。 　　黎越习惯性地占了教师席最靠边的两个座位，等着晚会开场。 　　旁边有老师凑过来问她:“黎老师，你怎么没跟万老师一起去跳舞呀？” 　　“嗯？”她被问得一愣，笑着连连摆手，“不会跳。” 　　她还在跟人解释，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不会什么？” 　　正在跟她聊天的王老师率先反应过来，热情地朝她身后招呼起来:“哟，陆老师！欢迎您来参加我们学院的迎新晚会呀！” 　　黎越回头一看，陆之丞正越过她的肩膀跟王老师握手。 　　此时的他少了课堂上的严肃，多了些私底下的随意，微弯的眉眼间尽是笑意，真正的英俊潇洒，俊朗逼人。 　　黎越看得呆住了，直到陆之丞在她左边坐下，她才开口问好:“陆老师，我们院的学生会真能干，能把您请来。” 　　“怎么？不欢迎？”陆之丞挑眉看她。 　　“哪有。我只是单纯对您的个人魅力表示崇拜。”黎越撇撇嘴，口不对心地揶揄他。 　　陆之丞知道她在开玩笑，笑意更深:“吴院叫我来的，好赖我也带着管院的课呀。” 　　晚会结束之后，万宁宁拉着黎越去吃宵夜，在校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正巧遇见陆老师的车，顺理成章地节约车钱。 　　一上车，万宁宁就戴上她“八卦女王”的皇冠，开始了如娱记般的提问:“陆老师，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不介意吧？” 　　话音刚落，黎越伸手掐她一把，惹得她惊呼出声:“喂！干嘛！” 　　陆之丞瞟一眼后视镜，黎越正唬着脸朝万宁宁瞪眼，那样子像极了一尾瞪眼睛金鱼。他憋着笑，假装正经道:“无妨无妨，什么私人问题？” 　　“瞧瞧，咱陆老师都不介意，你瞎着急什么！”得到许可的万老师格外嘚瑟，伸手格开黎越的手，贼兮兮地朝镜子里的陆老师笑。 　　看到黎越维护自己，陆老师心情大好，一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陆之丞如此坦荡，万宁宁反倒不知道怎么问了。她横着胳膊搭到前排座椅上，露出认识陆之丞以来最狗腿的笑:“那个……那个……您的个人问题……” 　　黎越见她这样，都懒得理，揣着手等陆之丞噎她。 　　“哦，这个啊……”陆之丞故意吊着嗓子，把最后一个“啊”字拖得长长的，像是恍然大悟，“按过去流行的说法，我属于大龄未婚剩男。” 　　噗—— 　　黎越最先笑出声来，万宁宁紧跟着不淡定了。 　　“不信？” 　　说话间，陆之丞把车停在了遥城著名的小吃街。 　　万宁宁跟着下了车，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能够吧？追您的姑娘怎么也得从这停车场排到小吃街的尽头呀！” 　　黎越想起了赵书，偷偷腹诽:还真是追到停车场呢！ 　　陆之丞走到黎越身边，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他侧头看过来的眼里全是路边的灯火，黄黄橙橙的亮光，一点点聚在眼底，如同一根细小的火柴悄悄划燃火焰，“呲”的一声，响在黎越的头顶，也亮在她的心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转过头，特别用力，甚至带点恶狠狠的语气:“吃肉！” 　　陆之丞握着钱包就跑去前面的店面，黎越望着他排队的背影终于舒坦了。 　　叫你魅力大，叫你那么多追求者，叫你追求者追到停车场，叫你追求者排满小吃街！排队去吧，大龄未婚剩男！ 　　万宁宁抱着手臂撞黎越，一脸的匪夷所思:“你这什么情况呀？改食肉动物了？” 　　“啊？突然饿了。”黎越随口一答，脚上的帆布鞋胡乱点着地。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突然的酸涩憋屈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是挤在人堆里的陆之丞，他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白色衬衣，领口敞开两粒纽扣的空隙，隐约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的手臂上是高高卷起的袖子，麦色皮肤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他随着队伍挪动步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店铺的招牌，偶尔往黎越所在的方向瞥几眼，看不出尴尬，也看不到丝毫不耐烦。在长长的等待的队伍里，他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黎老师，你很奇怪哟！”万宁宁抬起下巴，远远地睨着陆之丞，“那位，也很奇怪！” 　　黎越急忙打断她:“你才奇怪呢！你硬拉我吃宵夜，赖上别人的车，还蹭来一顿，不快去拿吃的。” 　　“掩饰！你在掩饰什么！”万宁宁一边哼着鼻子，一边走向小吃摊。 　　是，的确如此。 　　黎越必须掩饰，掩饰自己的心慌。 　　因为不得不承认，她最近常常忘记陆老师曾经是她老师的事实。 　　第二天，万老师从宣传干事那里导了晚会的照片，顺便和黎越一起看。 　　“对了，我这里还有张绝版照片，是从学生手里挖来的私藏！看不看？”万宁宁晃了晃手机，一脸得意地逗黎越。 　　“什么私藏？”黎越微眯着眼，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 　　“算了……改天再说。” 　　万宁宁经常做一些吊人胃口的事，结果她本身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过不了多久就会一股脑儿倒出来。 　　黎越习惯了，懒得理她，留给她一个挥手离开的背影。 　　她发了一张宁宁跳舞的照片到朋友圈：万老师翩翩起舞，春风十里。 　　下面紧跟的第一条评论是个id为Mr.LU的人: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 　　等等，Mr.LU？难道是陆老师？ 　　黎越赶紧点过去，她记得没加过陆老师的微信，可是他为什么能够看到她的朋友圈呢？ 　　带着深深的疑问，黎越在通讯录里找到Mr.LU，她壮着胆子敲了句微信过去:“陆老师？”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是我。” 　　两个字让黎越放下心来，至于放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好。 　　“什么时候加微信的？” 　　“同学，微信有一个功能叫手机关联。” 　　黎越握着手机呆坐在床上，手机关联……什么情况？她迅速找到“新的朋友”一栏，点进去一看，Mr.LU的的后面跟着灰色的三个小字“已添加”。 　　“我不记得添加过你。” 　　“感谢万老师。” 　　黎越气鼓鼓地发过去四个字：狼狈为奸。 　　与此同时，万老师也收到了两个字：流氓！ 　　陆老师不接黎越的招，自顾自说别的:“我记得你初中参加过舞蹈队。” 　　陆老师，咱聊天能不这么跳跃么？ 　　黎越想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呃……后来学习太紧张，没跳了。” 　　陆老师的回复倒是很快：“有时候，欣赏可能比拥有更美。” 　　怎么告诉他，不跳舞不是因为学业忙，是家里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发生，她已经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练习舞蹈了。那些心无旁骛静下来琢磨人物形象神态动作心理的时间，她通通掰碎了在用，承担家务、照顾家人、贴补家用，所有能够帮妈妈撑起这个家的事都做。她没有精力再练舞了，她的家庭也拿不出余钱来供她跳舞了。 　　这些，她如何能说出口，如何能告诉她的陆老师？ 　　 ☆、第十章 回忆的勇气（2） 　　周末是去职高做培训的日子。被吴院再三叮嘱搞得战战兢兢的黎越直到看到台下座无虚席时，才真正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安稳地揣进肚子里。 　　职中位于市中心，不在主干道上，一整条经过城市改造的街道青石造型，红砖铺地，绿植掩映校门，古朴又沉静。 　　培训结束，黎越还没走出校园，远远地就瞧见一辆车停在门口，有人斜斜地靠在车门上，一身休闲打扮，姿态潇洒。 　　蓝天高远，白云朵朵，天空晴得醉人。 　　真好！ 　　黎越轻吁一口气，一切都好。 　　当她看清楚门口的人时，却不知道是真好还是真巧了。 　　面对陆之丞的到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也对他强大的定位系统表示佩服。可是，还是要故作镇定开下玩笑来掩饰的，她抱臂睨他:“这回不是手机关联了吧。” 　　陆之丞替她拉开车门，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道：“我有内线。”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是吴院。” 　　她就知道没可能次次被吴院出卖！ 　　能让陆老师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迅速找到自己，除了吴院就只有那个被一顿宵夜迷了心智的女人了。 　　黎越一咬牙，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阵狂按:万宁宁你这个叛徒！ 　　没一会儿，她的电话就响了，万宁宁狂躁的声音立刻刺穿了她的鼓膜:“什么叛徒！黎越！你有没有搞错啊……” 　　“陆老师。”黎越轻轻吐出三个字，成功让电话那头那只聒噪的青蛙消声。 　　“这个……嘿嘿，我不是蹭了人陆老师一顿夜宵么……那什么……”万宁宁一改刚才的蛮横，态度出奇的温柔。 　　“一顿夜宵就把我给卖了，我可不止给你做一顿饭吧？”黎越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我认识你两年，七百多天除去寒暑假和你回家啃老的日子，再把吃食堂的次数减去，我为你怎么着也得做了一百顿饭吧，你为什么没给我谋点儿福利呢？” 　　“不是把福利给你送去了么……”万宁宁真是十二分的委屈。 　　敢情她把陆老师当福利送来了，黎越顿时就败下阵来:“好吧，你赢了……” 　　“是吧，大福利呀！好好享受吧！” 　　她再想发作，对方已经果断收线。 　　陆之丞听着黎越和万宁宁斗嘴，小女生的青春气息像一阵风样扑面而来，他忍不住也想逗逗他的小黎越了。 　　“万老师关心你，怕你一个人闷在宿舍憋坏了。” 　　黎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陆之丞的车上，却在电话里和宁宁争论“陆老师是福利”这种掉节操的事情。她真是没脸见人了，只好埋下头假装在包里翻东西。 　　陆之丞根本没注意到她羞红的耳根，他突然想起给她送书到学校的那天，她哪儿也没去，乖乖待在宿舍做培训提纲。 　　他忍不住问她:“你一直这么宅吗？假期都窝在宿舍过？” 　　“这样省钱。”气不过他和万宁宁合伙算计自己，黎越故意拿话噎他。 　　陆老师拍拍脑门，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嘴角一直扬着好看的弧度:“对对对，节能减排。” 　　黎越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心情瞬间好得没边儿，连捉弄他的小心思都忘了。 　　如果说在职中门口看到陆之丞，黎越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插科打诨的话，那此刻，她在宿舍收拾背包，陆之丞在车上等她，甚至接下来她跟他进山，就不太容易让人淡定冷静了。 　　特别是她挂着背包一步步走向那辆路虎，她的脚步竟然鬼使神差地发软，她的心如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万宁宁说得没错，陆之丞就是她的福利，最大最难消受的福利。 　　“小黎越，又见面了。”钟瑞的招牌笑脸出现了，他毫不避嫌地热情招呼黎越，熟络得如同认识多年的老友。 　　钟瑞所在部门正在进行拓展训练，现在占着的山头正是他们的拓展基地。虽然在来的路上陆之丞已经把安排告诉了黎越，但她在陌生的环境看到如此多的陌生人还是难免有些不适应，只能机械性地朝钟瑞微笑点头。 　　“少套近乎！”陆之丞拦住钟瑞，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群，低声道，“早知道你这里狼多，我就不带人来了！” 　　黎越身穿条纹体恤配运动裤，外面罩一件淡紫色连帽运动外套，安静地站在陆之丞身后，听钟瑞介绍同事。傍晚的柔光透过树丛照过来，映着她的脸透出粉嘟嘟的嫩色，直引得一众投行精英莫名兴奋。 　　钟瑞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赵书，老同学来啦！” 　　娉娉婷婷的身影由远及近，黎越很想立马转身下山，可是家教和涵养还是令她稳住自己，朝对方露出一个礼节的微笑。 　　“陆之丞？真是大驾光临呀！难怪钟瑞神秘兮兮的，原来是搬了你这尊佛来。” 　　面对赵书连捧带杀的一顿说，陆之丞皱了皱鼻子，礼貌道:“我只是来爬山，不参加投行的内部拓展。倒是你，这是？” 　　“忘了跟你说，赵书跟我是同事了，高级分析师。”钟瑞这才想起来，赶紧跟陆之丞说明。 　　赵书不搭腔，直端端望着黎越发问:“这位是？” 　　“哦哦哦，看我忘记介绍了。”钟瑞虚扶着黎越的肩膀，“这是黎越，之丞和我的朋友。黎越，这是赵书。” 　　黎越感激钟瑞的介绍，他有意弱化了陆老师跟她的关系，让这个对陆之丞绝不仅仅只有同学之情的女同学抓不住任何可以攻击的理由。 　　她恢复了在陌生人面前的清冷，淡笑点头:“你好。” 　　赵书笑得格外灿烂，把声音里的咄咄逼人都敛了去，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温柔善良:”黎越你好，我上次可就想认识你了，想不到有缘再见面！” 　　黎越只好继续假笑:“幸会幸会。” 　　夜色初降，基地被一片浓重的墨绿笼罩其中，自助BBQ的柴火点亮山间的颜色。月色如洗，星光点缀，深蓝天际如同幕布，又远又近。黎越盘膝坐在木板上，近得仿佛可以触手的那颗星就在头顶，又闪又美。 　　陆之丞递给她一瓶饮料，席地坐在她身边，抬起头来看寂静夜空。 　　“嫌闹？”黎越接过饮料指指他走过来的方向。 　　“还好。”他喝一口手里的啤酒，声音里都带着酒香，“吃什么？我去拿。” 　　不等黎越开口，他偏头追问一句：“还是肉？” 　　黎越歪着脑袋看他，冷不丁被这一句噎到，讪讪点头。 　　陆之丞起身，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出去好远。走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他折返回来，手里是他刚从身上脱下来的外套。 　　他蹲下来，把衣服放到黎越手上，说:“夜里寒气重，你穿上。” 　　黎越披上陆之丞的外套，薄薄的布料沾满了他的味道，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到她的身上。不知怎么的，反倒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把外套裹紧一些，用力吸气，鼻子里就全是衣服上好闻的味道，洗衣液清淡的皂香和男性特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名叫“陆之丞”的因子在她的感官里奔跑，直跑得她的心烫起来。 　　陆之丞回来时，黎越正缩在他宽大的外衣里，小小的一团只露出一颗脑袋来。他觉得她的样子实在可爱，像是小娃娃偷穿大人的衣服，憨憨的，又透着点滑稽，一下子心都萌化了。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头，另一只手托着餐盘送到她面前:“吃东西。” 　　“谢谢，”黎越接过盘子，感觉自己像被陆之丞豢养的宠物狗，投桃报李地拈起竹签递给陆之丞。 　　晚风夹带着山里的凉意，丝丝扣扣缠住人的身体。陆之丞一口啤酒配一口烤肉，身旁是吃得两颊殷红的小姑娘，迎着微凉的夜风，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沁凉舒爽。 　　如果可以忽略掉由远及近的两个人影，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钟瑞提着两支啤酒站在陆之丞的面前，身后跟着妩媚多姿的赵书。 　　“不速之客。”陆之丞没好气地碰了碰钟瑞手里的啤酒瓶，仰头灌下一小口。 　　钟瑞也不恼，笑眯眯地从黎越的餐盘里拿起一串烤肉:“这次的师傅真是专业，烤肉外酥里嫩，好手艺！” 　　黎越嘴里叼着肉块，点头深表赞同。 　　“小黎越，哥哥这里不错吧？有没有兴趣做我助理？”钟瑞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赵书斜他一眼:“无耻！” 　　黎越转头看过去，陆之丞正微眯眼盯着钟瑞，脸上的笑高深莫测。她捉摸不透，只好自己开口:“我对投行不了解，可能帮不上忙。” 　　“没关系呀，对我了解就行。” 　　钟瑞的回答让黎越忍不住翻白眼，咳咳，拜托，我对你更不了解，好不好！ 　　“我这个人风趣幽默，比陆之丞有趣多了。跟我做同事不比他差，别急着拒绝，考虑考虑。”钟瑞贼心不死继续撺掇黎越，拿眼角余光扫陆之丞，那意味不明的笑特别……欠揍。 　　陆之丞直起身子，凑到他的跟前，眼睛直视他:“你闲得无聊？明天把计划书交给我。” 　　“喂，你不是吧，开个玩笑而已！”钟瑞赶紧换了一副狗腿的面孔，摇着尾巴讨好地望着陆之丞。 　　“我当真了。”陆之丞面无表情地拒绝狗腿钟递过来的啤酒。 　　钟瑞哀嚎一声，凑到黎越跟前:“小黎越，救我。” 　　“嘁，您还需要助理么？”黎越笑脸如花，偏着头问他。 　　结果，钟瑞还没答话，就听到背后一道声音传来，声音因为紧张甚至有点抖。 　　“钟sir，您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吗？”一位年轻男孩走到他们面前，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咳咳，小罗呀……我们几个在开玩笑呢，我很满意你的工作……那个，有事儿？”钟瑞恢复了清明，提醒小伙子进入正题。 　　“大家准备玩游戏，让我请陆sir和黎越小姐过去。”小罗紧张得直擦汗。 　　钟瑞大手一挥打发走小罗，等人一走，钟瑞立刻伏低做小地向陆之丞讨饶。 　　黎越心软，扯了扯陆之丞的衣角，轻轻叫了声:“陆老师……” 　　她的脸透着好看的红晕，在或明或暗的灯火下显出透明的光泽，风拂乱了额前的碎发散在眉间，被扑闪扑闪的眼睫毛挑得一动一动的，像蝴蝶扇着翅膀在飞。 　　陆之丞更觉得钟瑞不可原谅了。竟然敢觊觎他的人，实在无法睁只眼闭只眼地算了。他拿食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敲两下:“既然黎越帮你求情，那就把计划书的提交时间延迟到明天下午。”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黎越的后背，说了句“走吧，去凑凑热闹”就扬长而去。 　　只留下愣在原地的钟瑞，苦苦在冷风中发抖。赵书拉着他的胳膊，悄悄问道:“这黎越，什么来头？” 　　钟瑞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笑得比风还轻:“我的福星。”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挖她做助理？还让她跟陆之丞求情……”赵书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锲而不舍追问。 　　“她呀？”钟瑞抬脚跟上前面两人的背影，笑得格外舒心，“是债。” 　　可不是债么？ 　　这是陆之丞在年轻岁月里不曾动过半点歪心思的人，却在十年后站在他的心尖尖上，无法抵挡。 　　从没想过会有债，却在不经意间种下这份情。 　　这的的确确是债，是陆之丞和黎越的情债。 　　 ☆、第十一章 回忆的勇气（3）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投射到地板上，黎越被窗台上啾鸣的小鸟叫醒，简单梳洗后跟陆之丞碰头吃饭，然后朝拓展基地后面的山峰出发。 　　进入秋季，山间的植被开始出现异于城市植物的生长状态。刚开始，两侧还是青葱翠绿，越往上爬，越是有了不同的颜色。金黄和殷红的树叶像是坠落林间的天使，活泼俏皮，跳跃在苍翠碧绿的一色青山中，层林竟染，绵延山顶，蔚为壮观。 　　黎越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有了一丝卖弄的欲望。她叫住陆之丞，故意问他:“你知道树叶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么？” 　　“跟海拔和气温有关吧。海拔越高，气温越低，这些地方的树叶会提前被染色，变黄或者变红。”陆之丞望了望山顶，那一片火一样的红煞是好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猜，跟霜降也有一定关系。” 　　嘁—— 　　这个人不是数学专业的么？怎么什么知识都难不倒他！ 　　黎越吸了口气，把脸转向另一边。 　　山路由小石子铺就而成，偶尔有松散的泥土落在石头上面，被露水一浸难免湿滑。陆之丞以为她踩滑扭到脚，紧张地回头查看。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很挫败。你什么都懂，太打击人了。”黎越摇摇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双手合十道,“陆老师，留条活路吧。” 　　陆之丞被她逗乐，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柔柔软软的发丝在他掌心摩擦，舒服的手感传递到他的心脏，像是拿草尖挠了一下，痒痒的。 　　黎越仰起头，陆之丞那双被雾气晕染的眼睛里倒映着湿漉漉的自己，她看不清自己的神情，却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快跳起来，连带着流动的血液烧红了她的脸。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表示，黎越已经从他掌下钻出，一溜烟超过了他。 　　陆之丞瞥见她通红的耳根，慢条斯理地笑道:“慢慢走省点力气，上山容易下山难。” 　　黎越拍拍心口，回头瞪他一眼:“好赖我在学识上是超不过你了，还不准爬山跑到你前头么！” 　　原来是这么个理，陆之丞被驳得摇头大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快到山顶时，天空飘起雨来，刚开始淅淅沥沥地擦着树叶，慢慢变成哗啦啦的响声。陆之丞望向山顶，那里雨势更大，山高路滑容易出事，他不能冒险，赶紧领着黎越下山。 　　谁知道原路折返后，雨势反而变小，越往山下走，越没了山上暴雨将至的气势。蒙蒙细雨如银线般落在山间，蜿蜒的小路渐渐变得湿滑，潮湿的水汽升腾在四周，迷蒙了视线。黎越放缓步子，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脚印落在陆之丞的脚后，湿答答的一串痕迹。 　　“选今天来爬山，您是没看天气预报吧？” 　　“没太注意。” 　　陆之丞确实没在意，是什么天气重要吗？他看一眼身后跟着的姑娘，兀自弯了嘴角。 　　黎越跨过一枝低矮的树丫，笑眯眯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从专业角度来看，您这是不太成功的短途旅行。” 　　陆之丞一听她的话头，立即来了兴趣:“怎么讲？” 　　“前期准备不足是硬伤，无计划、无攻略，连基本的天气情况都没有预先查实，从而导致旅行夭折。”难得有机会数落陆之丞，还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黎越当然不会错此良机。 　　“黎老师批评得对。”陆之丞认错态度绝对积极，末了，他还补充一句，“下次我会注意的。” 　　反倒是黎老师被恭维得不自在了，她小声念了一句:“我开玩笑的，您还当真了。” 　　陆之丞唇边噙着笑，解释道：“其实我是临时起意。昨天刚下飞机就接到钟瑞电话，我想着回家收拾好了再去学校找你，谁知吃了闭门羹，幸好万老师在寝室，告诉我你在职中，我才赶过去。” 　　怕小姑娘因为他的话拘束，陆之丞详尽解释了一通，黎越却从话里抓住了一个重点——刚下飞机。 　　“您又出差了？” 　　自从上次吃饭，黎越表现出对他这个人学习工作经历的茫然，他就深深受挫，决定要让她全面了解自己。 　　“并购案的前期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具体实施出不得差错，我得盯紧点儿。” 　　终于走上了回拓展基地的水泥路，陆之丞停下来等她。 　　想到他一下飞机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接她出来活动，黎越的心里像吃了葡萄一样，又酸又甜。 　　这到底是老师对学生的关照呢？还是男人对女人的……追求？ 　　心里的话把黎越自己吓得不轻，既然不能说出口的，索性试探一把：“那您不回家休息，跑来爬山多折腾呀！” 　　“锻炼身体，顺便带你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黎越是个宅女，这在旅游系是众所周知的。教室和寝室，外加一个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经常被万宁宁诟病。 　　万老师有句话总结得好:黎老师不是在赚钱，就是宅在家里准备赚钱，省钱是唯一目的。 　　想想自己的生活状态，黎越真是不能同意更多。上课挣工资，下课挣外快，除此之外就是在寝室死宅，偶尔被万老师拖去逛街，也是铁公鸡拔毛，能省则省。 　　黎越仰起头看了看飘着细雨的天空，灰蒙蒙，雾沉沉，看不见一丝流云。陆之丞穿着深咖色的运动服，拿手帕轻轻擦拭附着在衣袖上的水珠。许是被打乱了爬山的计划，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泄露出一丝不满情绪。 　　而黎越的心情却格外好，这个为她煞费苦心的陆老师，让她的心底涌起酸涩甜蜜的感动。 　　看到前面不远的水泥路，她玩心大起，一步跳过去。陆之丞没防备，以为她摔倒，急忙伸手去扶。热度从宽大的手掌传出，透过衣服布料堪堪贴在黎越的胳膊上。 　　重逢以来，除了拍头这样的动作，陆之丞从未逾矩，像现在这样的接触实在算得上突破性亲密接触了。可是，隔着衣服，不算吧…… 　　陆之丞的手臂就在眼前，近到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握住他的手。 　　陆之丞偏头看她，假装没注意到她染红的耳根，接起刚才的话题说道:“本来准备带你领略大好河山，可惜天公不作美。” 　　天公美不美一点儿都不重要！ 　　爬山的人心里已经美死了！ 　　黎越绽开一抹好看的微笑，从心底一直美到右脸颊那枚小巧的酒窝上，清清浅浅，如一滴雨点，落在陆之丞的心湖。 　　他不自觉地唇线上扬，嘴角弧度拉出好看的线条，好似雨丝在他的下颌溜了一支圆舞曲。 　　钟瑞本来准备送雨衣上山的，结果看到两人正往回走。 　　不知道在说什么，黎越巧笑嫣然，陆之丞笑意满怀，虽说两个人的头上都罩着连帽衣的帽子，可是那样的神采飞扬怎么都遮挡不住，在细密的雨雾中，格外触动人心。 　　下午回程的路上，山上又开始下起雨来。 　　黎越静静地坐在副驾看雨刮器刷着挡风玻璃，左右一致的动作，频率一致的摆幅，让她的眼皮沉沉地阖上。陆之丞轻轻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搭在椅背的外套被他拉过来盖在黎越身上。 　　黎越的头歪向左肩，柔顺的黑发滑下来，盖住了半张脸。说实话，黎越的五官算不得精致，凑在一起却衬得一张小脸格外生动。睫毛隐在垂下的发丝后面，在白皙的皮肤上打下好看的阴影。秀气的鼻梁簇起圆润的鼻头，小巧的嘴唇如沐水的红润樱桃，娇艳欲滴。 　　不动声色看了好一阵，陆之丞才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在雨幕中缓缓朝市区驶去。 　　回到学校，雨已经停了。陆之丞先去停车，黎越往宿舍楼方向走去。在快到寝室楼下时，黎越突然收住了脚步，定定望住前方。 　　落叶的梧桐树下，错落斑驳的光影里，站着一个头发泛白的男人。 　　“怎么不走了？” 　　跟上来的陆之丞看出了端倪，视线落在正朝他们走来的人身上。 　　黎越伸出冒汗的手，轻轻扯住陆之丞的衣角，嗫喏一声:“陆老师……” 　　兴许是过于心急，男人在黎越话音未落之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面前。他紧张地搓搓手，露出一个拘谨的笑来，他说:“小越，爸爸等你好一会儿了。” 　　陆之丞这才知晓对方的身份，连忙伸出右手:“叔叔，您好。” 　　黎爸爸这才注意到女儿身边的年轻男人。 　　“找我有什么事？”黎越的声音冷冷地飘过来，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寒暄。 　　黎爸爸尴尬地朝陆之丞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对黎越说:“你有时间吗？爸爸想跟你谈谈。” 　　“陆老师……我，我们晚点联系。” 　　黎越埋下头，转身往校门外走去。 　　 ☆、第十二章 回忆的勇气（4） 　　后校门的咖啡厅里放着时下流行的歌曲，霏霏靡靡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到各个角落。黎越选了靠墙的座位，随意点了两杯咖啡，抱着手臂等对面的人开口。 　　“小越……”黎剑锋嗓音暗哑，声线不平，带一丝不被察觉的抖动。他第一次觉得，在自己女儿面前开口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他把桌上的两碟点心朝黎越面前推了推，然后佯装轻松地说道:“吃点儿吧。” 　　黎越不说话，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 　　黎剑锋满脸堆笑地继续道:“我问过了，这是店里最甜最好吃的蛋糕。” 　　“我早就不吃甜食了。”黎越放下咖啡杯，终于拿正眼看了他。 　　“不要学别的女孩子减肥，你要长点肉才好看。” 　　因为太久没跟女儿谈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紧张，额头上显出几条清晰的皱纹。 　　黎越不置可否，只是动了动嘴角，刚刚扬起的唇线立即归了位，那个笑容仿佛昙花般转瞬即逝。 　　今天光顾咖啡店的学生很少，整个二楼只有他们父女俩相对而坐。黎越实在受不了僵持的气氛，她打破沉寂:“您想跟我谈什么？” 　　“你妈妈……还好吗？” 　　黎越把咖啡杯重重地放下，瓷器相撞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咖啡从杯子里漾出来，洒在干净透明的原木桌面上。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荒唐。 　　当两个人亲密无间时，总想着挣脱对方的怀抱，再无关系之后，却要扮成亲人来嘘寒问暖。 　　黎剑锋就是当年那个拼命挣脱家庭束缚的男人。 　　如果仅仅是浓情转淡之后的和平分手，对黎越和妈妈来说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黎越明亮的眼睛直直望住黎剑锋，她沁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扫视，看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良心发现了？” 　　“小越……爸爸当初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跟你妈妈离婚的，她太要强了，哎……” 　　男人颓丧地垂下头，白发中夹杂着不太明显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老了很多。白亮的灯光照下来，头发如同霜染一般，灰白不堪。 　　“和小三在自家翻云覆雨，难道就是你所谓的苦衷？不想离婚？对，是妈妈提出来的，她态度坚决，你不得不答应。”黎越的话里全是讽刺，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要怎么辩白。 　　“小越，我承认我是一时失控没把持住，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抛下妻儿的。”这些话本不该对自己的女儿讲，但黎剑锋没办法，迟了十年的解释，再晦涩难言也必须说出口。 　　“不然呢？不抛下妻儿那要怎么办呢？”说到这里，黎越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她语速很快，一字一句像在打机关枪，“嘚嘚嘚”一阵扫射，“难道你要一个亲眼撞见自己丈夫出轨的女人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装模作样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吗？” 　　黎越从没想过，电视上的蹩脚剧情会发生在自己家里。爸爸和情妇在家里偷情，被突然回家的妈妈撞见。这么狗血烂俗的情节不是只应该是生活伦理剧的三流剧情吗？现实却是真有人蠢到在自己家里偷腥，还被正妻逮个正着。 　　“我当初确实很希望你妈妈能原谅我，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过下去……”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宁折不弯。她别的本事没有，给女儿一个干净的家还是做得到。”黎越的话语之间全是讽刺。 　　“我知道她做得到，但是负担太重了。你姨妈和舅舅各自离婚后嗜赌如命，这个大家庭所有的开销和琐事都由我和你妈妈负担，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替他俩还赌债……有时候刚刚还完欠款，新的账单又来了，我是真觉得喘不过气来了，才会一时糊涂想要甩掉这个大包袱……可我还是错了，你和你妈妈太辛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店里的灯光太亮，黎越竟然从黎剑锋的眼里看到点点泪光。她撇过头，假装无视那刺眼的光亮。 　　黎越知道自己和妈妈这么多年熬得不容易，可是吃苦算什么，总好过一辈子在委屈和抱怨中度过。 　　“这是我近几年攒下的存款，帮我拿给你妈妈。” 　　一张□□被推到黎越的面前，小小的金属色的卡片，又轻又薄，竟然让她露出了笑容。她伸手拈起卡片，冷冷地问道:“多少钱？” 　　“十万。” 　　她眯起一只眼，拿手弹了弹卡，嘴角的讽刺更难忽视:“这是你做生意赚的，还是攒的私房钱？不怕被发现么，用现在的夫妻共同财产接济前妻？” 　　“我知道前几年你妈妈从同学朋友那里借了很多钱，这几年你们一直在拼命还债。我补偿不了你们其他，只想帮你们把债还清。我去年找过你妈妈，她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希望你劝劝她，就当是我在赎罪吧。” 　　“妈妈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们家的外债就不劳您费心了。”黎越把卡退了回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再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很多人都说，大人离婚，遭罪的是小孩。 　　黎越从不认为这是罪过。如果一段婚姻分崩离析，不管它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了尽头，那都是夫妻关系的结束。终结一段不健康的关系，是成熟的选择，与其让孩子活在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家庭矛盾中，不如带孩子逃出黑暗，给她一个崭新明亮的未来。 　　所以，她拒绝了黎剑锋的钱。她只是父母婚姻破裂的旁观者，她不想掺和进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中。 　　她没资格接受黎剑锋的忏悔，也没权利接受他的赎罪。 　　她不知道黎剑锋是如何得知她们靠举债度日的，她只知道她不能告诉他，她和妈妈从来不怕借钱，却独独害怕一件事——我借给你钱，却做好了不要你还的准备。 　　借钱的时候什么状况最糟糕呢？不是别人不借给你，也不是别人摆脸色奚落你，而是别人把钱借给你，再把你写的欠条一把火烧掉。既然不指望你能还上，我自然让你的欠条从此消失。我让你知道，我同情你的遭遇，我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的艰难生活，你们拿钱放心去用，不用担心还不上，我让这欠条作不得数。 　　当黎越看见妈妈的同学当着她们的面把欠条烧掉时，她的心情如同暴雨将至一样，沉重憋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头可以回的路，一条不归路。她和妈妈，偏偏要把这条路，走出来。 　　黎越一路想着心事走回寝室，却在门前看到等待多时的陆之丞。 　　他什么话也不用说，只是站在那里，眉头还微微皱着，却给了她一个最温柔的微笑。她一步步走近他，心里的洪水涨潮般涌上来，鼻子酸涩，眼睛发胀。 　　陆之丞从裤兜里掏出手帕，递到她的眼前：“没办法等你晚点跟我联系，我只想告诉你，我在这里。” 　　黎越讷讷地接过熟悉的手帕，眼泪再也绷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砸在柔软的布上。 　　她想，自己终归还是有怨恨的。这怨恨来自缺失十年的父爱，来自她戒掉甜食的无法释怀。 　　她埋着头，带着明显的哭腔：“陆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吃甜食吗？” 　　黎越记得，自从父母离婚后，她既要忙学业，又要照顾家人，常常觉得透不过气来。而一年一度的春游，是她翘首以盼的日子，也是她难得可以轻松的时候。可是，就在这样对第二天充满期待的时刻，她却被一盆冰水泼了个透心凉。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碰到了爸爸的同事。那个叔叔没有像平常那样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家，而是叫住了她，从公文包里抓出一把糖来。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拍拍小黎越的头说:“这是你爸爸发的喜糖。” 　　黎越伸手接住，五颜六色的糖纸像天上的彩虹一样好看。她维持着捧糖的姿势没有动，小声问道:“他要跟谁结婚了？” 　　“你不知道吗？就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那个阿姨啊。”叔叔毫不避讳地告诉她。 　　虽然大人没明说，但是她已经猜到了。爸爸要结婚了，跟那个被妈妈捉奸在床的女人。 　　年幼的她可以接受父母离婚，也可以接受父亲再婚，但她却对父亲和出轨对象的结合难以消化。 　　她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失望。 　　就好像，生活给了你一颗糖，你刚把糖纸剥开，糖却掉到地上。这颗糖沾满了泥土和灰尘，捡不起来，更吃不到嘴里。这个时候，你才发现，生活永远不可能甜甜蜜蜜。 　　酸甜苦辣，人生百味。甜只是其中一味，永远成不了她生活里的主角。 　　所以，在第二天春游时，黎越才会拒绝所有的甜食，她才会对陆之丞说出那样一番与年龄不符的话，让身为老师的陆之丞至今念念不忘的大道理。 　　 ☆、第十三章 回忆的勇气（5） 　　最近，因为要指导学生参加十月下旬的国际企业管理挑战赛GMC的热身赛，陆之丞特地拿出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来做辅导。 　　陆之丞在大学期间曾代表学校两次参赛，并于第二次成功代表中国队在国际总决赛中获得冠军，这是他有能力担此辅导老师的重要因素。同时，他任职综合型企业，从这项赛事中发掘高端专业人才并招至麾下，也是他的责任。 　　因为学生中有很多是第一次参加GMC，知之甚少，陆之丞不得不详细介绍。他逻辑严谨，分析问题头头是道。下课铃响之后，还被同学们团团围住。有人提关于比赛的问题，也有人对他的战绩感兴趣，他都专心聆听，耐心解答。 　　突然，手机有规律地振动起来，他示意同学们暂停，走出教室接电话。电话是黎越打来的，不为别的，只是对他中午发出的短信邀请进行确认。 　　陆之丞手里有两张交响音乐会的门票，理所当然邀请黎越一同欣赏。在电话里，他大致介绍了将在下个月举行的音乐会，早已售磬的门票是它最好的宣传，他那两张票是通过师兄走后门才拿到的。 　　回到教室的陆之丞面带微笑，神采奕奕。 　　有胆子大的男生笑嘻嘻地问他:“师母吗？” 　　陆老师想起那天下山时，黎越湿漉漉的眼睛和眼睫毛上沾满的密密麻麻的小露水，他弯起嘴角，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正在努力。” 　　男生们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女生们在一旁哀嚎连连:“啊啊啊！没戏啦！” 　　晚上，教职工宿舍突然停电，黎越正坐在小书桌边看BBS。借着笔记本的余电，她从收纳箱里找到备用的蜡烛，却忽略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没有打火机。 　　正当她握着蜡烛无可奈何时，手机铃声响起，“陆之丞”三个字在黑暗之中格外亮眼。 　　原本署名“陆老师”的三个字被她改成了“陆之丞”，她的心随着一闪一闪的名字烫起来，像署名这三个字的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用他滚烫的手攥住她的心，紧张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黎越，停电了。”陆之丞的声音低缓温柔，透过电流传递过来，更添一丝磁性。 　　“估计是……暂时性停电，你那儿有备用光源么？” 　　因为紧张而缺氧的大脑迫使黎越用了“备用光源”这么书面的词语。 　　好在陆之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一声:“没有。” 　　“那你到我这儿拿蜡烛吧。” 　　陆之丞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听见黎越在那边叫住他。 　　“陆老师……”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像一股悠悠的微风，倏地钻进陆之丞的耳朵里，柔柔地抚上他的心。 　　可是紧接着，黎越的话却让陆老师忍不住扶额失笑。 　　她说:“你那儿有打火机么？” 　　陆之丞举着打火机敲开黎越寝室门，蜡烛被点燃，即刻亮起一室温暖的橙光。 　　十月末的秋风带着尾夏的余味和秋凉的爽快，穿过寝室的窗台，吹来淡淡的薄荷香气。黎越这才注意到，陆之丞穿着宽松的运动体恤和长裤，头发湿湿的，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他水汽薄染的脸，他的眼睛眉毛，他的鼻梁嘴唇，他额头上好看的美人尖，都被这一抹亮光簇拥着，染上温柔的蜜色。 　　火苗在黎越眼前攒动，陆之丞的影子在她的房间闪动。 　　看见黎越笔记本电脑开着，陆之丞问道:“在备课么？” 　　“没有，在看BBS。” 　　“好看吗？” 　　“习惯而已，看看官方发言和小道消息。”黎越点开窗口，遥大BBS清新的界面就呈现在屏幕上。 　　“你爱看些什么？” 　　“受万老师影响，喜欢逛八卦版。” 　　说着，黎越点开了八卦版的界面，映入眼帘的是今晚新近上榜的热门帖。刚刚更新的标题让她彻底呆住——绝对震撼！！遥大男神陆之丞疑似脱单，绯闻女友大猜想！！ 　　数据显示，超高的回帖率和刷新率创下近年来的新高，俨然已让这一热帖成功坐上论坛焦点的宝座。 　　“看起来挺有意思，点进去看看。”陆之丞手指在屏幕上叩了叩，分明的骨节直接敲在醒目的红色加粗标题上。 　　黎越盯着屏幕，再侧头看了眼陆之丞，迟迟没有动手。 　　陆之丞轻笑一声，清爽的沐浴露气息落在她的颈后。突然，他伸出手覆在黎越的手背上，带着她移动鼠标点击进入。 　　在这个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她的手被松松地嵌在陆之丞的手掌下，她握住鼠标的手心早已经汗湿，手背也在他干燥的掌心里一点点烫起来。 　　黎越一动也不敢动了…… 　　楼主还原了下午陆之丞接电话前后的情景，着重对陆之丞的表情和语言做了描述，最后更是发起话题，邀请大家来猜猜陆老师的绯闻对象。楼下跟帖的既有当时上课的学生，也有不明真相的围观同学，大家纷纷对电话对象十分感兴趣，并通过陆老师的回答初步锁定此对象正在与陆老师交往。 　　2楼:求知情者爆料！ 　　3楼:同楼上。 　　4楼:同求！！ 　　5楼:不要啊！这不是真的！ 　　6楼:楼上请淡定！ 　　…… 　　10楼:还我男神！ 　　11楼:还我男神＋1！ 　　…… 　　22楼:不要激动，很有可能是男性友人嘛！ 　　23楼:楼上言之有理！ 　　24楼:默……帅哥都有了女朋友，男神都有了男朋友。 　　25楼:啊啊啊！人艰不拆！ 　　26楼:Oh My God！累觉不爱！ 　　…… 　　30楼:我陆老师绝对直男！挺他！ 　　31楼:默默赞一个！ 　　32楼:挺陆老师！直男！ 　　黎越追帖追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瞄了陆之丞一眼。 　　陆老师收到她的眼神，哭笑不得:“现在的学生胆子已经这么大了？” 　　“咳咳，”黎越尴尬地干笑两声，“这算温柔的吧。” 　　“跟我们过去简直没法比呀！”陆老师笑着摇头，“当然，跟你们那会儿也比不了。” 　　黎越撅起嘴巴，很得意地吐了四个字:“那是当然！” 　　陆之丞继续看下去，发现事情在37楼有了进展。 　　id名为“小飞哥”的跟帖者写下一行字:我好像知道了……但是……我不说！ 　　38楼:楼上站住，坦白从宽！ 　　39楼:知情者现身？快快抓住！ 　　40楼:不厚道呀不厚道！我只能祝你饭卡掉粪坑，手机掉粪坑，钱包掉粪坑！ 　　41楼:阿飞哥，不要这样呀！我用上次赢来的10包苏菲410加长夜用贿赂你，求你说出公众情敌是谁！ 　　黎越一看，41楼竟然是在BBS认出陆之丞的那个女生，上次的事情居然真的让这个昵称“红领巾”的女生赢了10包姨妈巾。 　　阿飞哥继续在后面跟帖:直男不需要410！但是好想送给女朋友呀！我是不会告诉你们陆老师的绯闻女友很有可能是我们学校的美女老师的！ 　　红领巾:好人做到底！come on，继续爆料！我们要的是真相！ 　　44楼:37楼！！请不要害怕，大声说出美女老师的名字！！ 　　阿飞哥:我只能帮到这里了，真的不要再逼我，会被灭口的！ 　　帖子刷到最后，还是没有人猜出真正的绯闻女朋友，唯一的疑似知情者“阿飞哥”也彻底销声匿迹。 　　陆之丞松开手掌，带走了属于他的温度。 　　黎越不禁有些遗憾。 　　她想起今天下午她打给陆老师的那个电话，他们的通话内容绝不可能让一个人的表情从“严肃认真”转化成“面若桃花”。 　　转念一想，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难道说在她的潜意识里竟然期待自己成为他的绯闻女友了吗？ 　　这……太不可思议了。 　　黎越思考着说句什么话来打破现在尴尬的沉寂，一转头，刚好撞上陆之丞还没有收回的胳膊。她的嘴唇擦过他的小臂，微热的唇被微凉的皮肤触到，她本能地抿住了嘴唇。 　　陆老师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灯亮了，电来了。 　　黎越抄起手边的打火机塞给陆之丞：“那个……祝您今晚……睡个好觉……” 　　陆老师抬起胳膊，视线落在她吻过的地方，笑起来：“谢谢你的晚安吻。” 　　 ☆、第十四章 谁的旧伤口（1） 　　陆之丞一走出电梯，就跟迎面而来的同事撞上了。男同事纷纷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个别女同事含羞带怯地红了脸。这是自他进公司后的常态，他不是不明白其中原因，只是懒得制造供人茶余饭后作谈资的八卦。于是，他礼貌地点头微笑当作回应。 　　随后，他接起振动的手机，神色颇不耐烦:“喂？我说过，今天一定要把计划书送到公司来。” 　　电话那边的人唯唯诺诺地应声:“知道知道，已经送来了，估计快到了。” 　　“那你还有什么事？”陆之丞疑惑地挑眉，伸手推开写字楼的玻璃门。 　　“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今天送计划书来的人是……” 　　在钟瑞欲言又止的电话里，陆之丞抬了抬眼：“赵书？” 　　钟瑞怪叫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她了。”陆之丞看见赵书越走越近，微微皱起了眉头。 　　“绝对不是我派的任务，是她主动请缨的！”钟瑞立刻表明立场，就差跪在陆之丞面前发毒誓了。 　　赵书走到陆之丞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笑容明媚:“老同学，我给你跑腿来了。” 　　她着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精明干练。精致的妆容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彰显出她高级分析员的身份，唯独亲自送一份文件上门这件事与她从头到脚散发的气质不太相符。 　　“你上去吧，交给我助理。”陆之丞指向电梯，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对待一个只有工作来往的合作伙伴。 　　赵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知道了，陆sir。” 　　陆之丞点点头，抬脚就走。 　　不料却被赵书喊住:“陆之丞……我有事找你，你等一下。” 　　陆之丞想了想，指着对街的咖啡厅道:“好吧，我去那儿等。” 　　冷淡、疏离、抗拒，是赵书从陆之丞周身散发的气场解读出的三个词。 　　自见面到现在，赵书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老同学间的热情，她不由自嘲:“陆之丞，你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冷酷。” 　　学数学的女生，特别是在某个研究方向取得过一定成绩的女生，往往是骄傲甚至自负的。这种自负让她们面对感情时常被蒙蔽，低不愿将就，高又不可得。陆之丞就是赵书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对于这个从大学入学到毕业一直追随自己的女生，陆之丞一直是礼貌而疏远的。他不是傻瓜，即使被数字模型折磨得心思不明，仍然洞悉了赵书的心意。那些明示暗示的女生的小把戏，那些真情假意的玩笑话，对于专注于数字研究的陆之丞来说，太不值得一提。她不是他喜欢的人，自然不可能得到他的回应。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她真不给钟瑞当助理呀？”赵书搅着咖啡，声音在温暖的室内拖长了尾音。 　　明明是娇柔的语气，陆之丞听着很刺耳。他淡淡一笑，道:“就为跟我打听这个？” 　　赵书点点头，心里被陆之丞的笑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毕竟同学多年，又格外关注他，对他的动作神态了如指掌。她明白他的笑里深藏的冷意和不屑，比这初秋的风还凉上几分。 　　“就挺好奇的，而且看起来，你们……关系匪浅……” 　　“我们很早就认识，现在是同事。”陆之丞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赵书反倒没了追问的底气。他继续笑道，“其实你可以问钟瑞的，实在不必要跑这一趟。” 　　“钟瑞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我早该猜到她也在你们公司的。”她将面前的咖啡喝掉一大半，竟然发现这间咖啡厅的拿铁出奇的苦。 　　赵书深吸一口气，握住面前精致的骨瓷小杯，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在抖。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仿佛获得了勇气，她说:“陆之丞，你知道我……” 　　“赵书，对我而言，你只是同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也仅仅只是老同学而已。”陆之丞把老同学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准确，甚至故意放慢语速让她听真切。 　　“还记得我们大学搭档参加第一次GMC的时候吗？我们在第四个季度多算了一倍数量的库存，最终导致决策失误，被判出局。如果我们及时发现库存不足，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决策办法。我们研究数学，把它投用于经济市场，恐怕要跟它打一辈子的交道，有一条标准是我一直奉行的——及时止损。这是我对你的决策建议。再见。” 　　跟一个单恋的女生谈判需要快狠准，不拖泥带水，不给对方哪怕一丝希望。赵书是个聪明人，跟聪明的女生谈话只需点到为止。 　　钟瑞在挂断电话时说出的那四个字，已经让陆之丞有了心理准备。他和赵书这一面必须得见，有的事需要挑明，有些话也必须说清楚。 　　钟瑞叫他“自求多福”，他丝毫不认为他需要再多求福分。想起那个蜷在他车上打瞌睡的小姑娘，他觉得，她就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福气。 　　赵书望着陆之丞推开咖啡店的门走出去，每一步都坚决果断，没有半点停顿迟疑，也没有回头。 　　不知不觉，她的眼里竟然出现那天黎越在山上的身影，她的眼睛里全是陆之丞那件外套披在黎越身上的样子，那翻飞的衣角如今像是狠狠抽在她的心上，痛得蚀骨。 　　在第二周的讨论课上，陆之丞给学生做实例分析，结合这一届比赛的公司背景进行方向性指导。学生比平常活跃很多，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稀奇古怪。陆之丞引导他们自主思考，在建立数据模型上给出中肯建议。直到下课铃响，他们还在对一个模型进行修改。 　　陆之丞清清喉咙，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他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学生，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今天，我要耽误大家两分钟。上周的课结束之后，我接过一个电话，并且因此说出一个私人计划，没想到同学们很感兴趣，八卦的功力也很高。” 　　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了，躲在下面偷笑。 　　他没有制止，继续往下说:“网上的热门点击帖，我已经看过了。鉴于当事人还不知情，我恳请同学们配合我的作战计划，暂时不要掀起大范围的舆论风波。” 　　底下先是一阵静默，随后爆炸出一阵阵的惊叹声，甚至有学生偷偷议论起来。 　　他懒得听他们口中所谓的“暗恋”和“单相思”，只伸手在半空虚压两下，议论声就瞬间消失了。 　　“另外，关于我个人直与弯的问题，我不想多做讨论，相信你们未来的师母会证明。” 　　陆之丞一走，原本安静的教室就炸开了锅。估计BBS今晚又会被掀翻，他捏捏眉头，松开袖扣，快步离开教学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最近的心情大致就是多年不见读者，回归之后都不知道大家去了哪儿。哈哈哈~~~ 这没什么，我在慢慢成长，讲故事的能力也一样。 希望你们能喜欢，就是这样咯。哈哈哈~~~ ☆、第十五章 谁的旧伤口（2） 　　既然已经争取到了普遍的群众支持，陆之丞的单向作战正式吹响号角。他从宁宁那里拿到了黎越飞往宁城参加旅游发展大会的行程之后，就悄悄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给黎越有可能带来的惊喜。 　　当他向空姐寻求帮助，用头等舱成功换取经济舱位，突然走到黎越身边时，黎越被惊到不敢相信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他。 　　陆之丞笑着朝她挥手:“黎老师，好巧。” 　　黎越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放好行李，在右边坐下，扣好安全带，她才回过神来:“太巧啦……” 　　空姐施施然地走过来，递给陆之丞一本杂志:“先生，您的书。” 　　“谢谢你。”陆之丞接过空姐手上的杂志，真诚道谢。 　　“不客气。” 　　美丽的空中小姐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对他们送上一句“祝你们愉快”，一面调皮地冲黎越眨了眨眼。 　　“您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黎越被弄得莫名其妙，拿手肘撞了撞陆之丞，“陆老师，我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陆之丞侧头看着她，一副答疑解惑的标准姿势。 　　“都不明白……”黎越扑闪着眼睛，茫然的模样成功逗趣了陆老师。 　　陆之丞不紧不慢地翻开手里的书，眼睛却望着黎越，凑近说道:“我请空乘帮忙协调，同你身边的男士换了座位，却不小心把这本期刊落下了。” 　　黎越抬眼望去，机舱内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再结合刚才提着行李离开的男士那副捡了五百万的神情，她再不明白“这位陆先生是从头等舱换过来的”就太二百五了。 　　“真是亏本买卖，”黎越失笑，“希望您负责的项目不会像这样吃亏。” 　　陆之丞合上书，对她露出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笑容:“放心，不是每桩生意我都肯折本。” 　　机舱外的阳光直直射进来，光线一缕缕投在人的身上。陆之丞面朝着光源，微眯起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拉出立体的脸部线条，英气逼人。 　　黎越别开视线，低声嘟囔一句:“美男计。” 　　陆之丞抵住拳头轻轻笑出声来，他转过头，目光重新回到期刊上，金色光斑落在封面——Journal of Business。突然之间，里面涉及财务与投资、货币与银行的内容都明朗起来，就连刚刚无法集中精神对待的那篇对货币政策干预行为的分析也变成了愉快的阅读。 　　当然，他是不可能告诉黎越，自己找空姐帮忙换位时说的那句话。 　　“可以麻烦你替我换到17排E座那位穿针织衫的小姐旁边么？我想给我女朋友一个惊喜。” 　　当然，陆之丞也同样被黎越隐瞒了一件事。当她接到会议邀请函时就已经得知他也将前往宁城的消息。只是她没有料到，惊喜来得如此快，也如此意外。 　　陆之丞将黎越安全送到了宁湾酒店，离开之前特意约了时间一起回一中看看。黎越顺利签到后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等候多时的黎妈妈把张罗一天的饭菜端上了桌，菜不多却极丰盛，一看就知道全是黎越的爱吃的。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呀！”黎越举起筷子，对着一桌子美味大快朵颐。 　　“你多待几天，我多给你做点儿好吃的。”黎妈妈不停给女儿夹菜，眼角细碎的皱纹都染上喜悦的色彩。 　　从前，母女俩难得有时间慢慢吃饭聊天，除了过年过节稍微空闲。其它时间不是在省吃俭用地攒钱，就是在快马加鞭地挣钱。总算把债还完，这个如今只有他们母女的小家都变得亮堂起来，没有阴霾，没有黑暗，连吃饭的时光都变得慢悠悠的。 　　“越儿，有合适的对象了吗？” 　　“嗯？”黎越愣了一下，咽下嘴里鼓鼓囊囊的饭菜答道，“没……没有。” 　　“有合适的就谈一个，别老是单着。你一个人在外地，有个人照顾，我才放心。”黎妈妈摸摸黎越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替她把钻进衣领的马尾拎出来理顺。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陆之丞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黎越的脑海里。如果陆老师是这个人的话，妈妈会放心吗？ 　　她突然想起临走之前宁宁的质问她的话：“你敢说你对陆老师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敢不敢！你敢吗！”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记得宁宁一副你敢不承认，我就敢扒开你的头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的样子，在她的追问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吧，我不敢……” 　　电视机里发出的声响打断黎越的思考，客厅里的落地灯流泄出一地暖黄的温柔。黎越缩着脖子，什么都没法说，心虚地点了点头。 　　会议当天，宁湾酒店格外热闹，1080平米无柱式大宴会厅内座无虚席，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行业代表、从业人员济济一堂。 　　大家在会后聚在一起探讨行业发展态势时，一位年轻男士来到黎越面前，笑眯眯地叫了声:“黎老师，你好。” 　　黎越惊讶地看着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了一圈，无果。 　　“我是黄克，去年我们一起在悦庄做培训。”他一边看黎越的神情一边引导性地回忆，“那堂培训，你讲上半场，我讲下半场。还记得吗？” 　　黎越确实去悦庄做过培训，似乎确实有个人和自己搭档上下半场，不过跟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同一个。 　　黄克一眼看穿她的疑惑，问道:“是觉得我的样子变了，对吗？” 　　“对，不太一样。”黎越点点头，回忆起他去年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你，嗯……乱糟糟的……” 　　她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两下，黄克立马就笑开了:“是的是的，多亏你点醒了我，否则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呢。” 　　黎越想起了当初那个上台培训的黄克，不拘小节、形象不羁，在一片嘘声之下慌忙下台却拒绝穿上酒店提供的正装。万万没想到事隔一年之后，他穿着整洁的西装，系着一丝不苟的领带，连脚下的皮鞋都一尘不染，整个人都变得醒目起来。 　　“你当时告诉我‘只有完成了有效沟通的服务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实不相瞒，正是你专业的建议提醒了我，也改变了我，不仅让我的事业发展得更顺利，也让我变得越来越好了。”黄克一脸真诚感谢黎越的同时递给她一张名片，“非常希望今后有机会能跟你再次探讨。” 　　说话间，黎越和黄克步出会议厅的大门，朝电梯方向走去，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黎越？” 　　不是钟瑞又是谁！ 　　他的身边是西装笔挺的陆之丞，正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钟sir，陆……陆sir……”黎越知道躲不过，又不想当着不熟的人暴露彼此关系，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因为第一次这样叫陆之丞，声音很轻，几乎细若蚊蝇。 　　“结束了？”陆之丞站在楼电梯前问她，声音里有一丝疲倦，倒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隔着些距离望过来，深邃无波，格外抓人。 　　黎越赶紧点头:“结束了。” 　　“明天下午给你电话。”陆之丞旁若无人地说着，无视旁边人的八卦眼神。 　　钟瑞探过头来插一句:“小黎越，吃过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儿？” 　　在场除去陆之丞和钟瑞两位当事人，其余的同行人员，包括一直跟着陆之丞的助理小莫在内，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位老大。能见识到工作中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上司如此温柔讨好一位姑娘，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关键是，姑娘怯生生的，一副欲言又止想要拒绝的模样。 　　陆之丞似乎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轻轻说了一句：“一起吧。” 　　黎越看他捏了捏眉心，俊朗的眉目间写满疲惫，她喉咙口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行人走进电梯，黄克在电梯数字不断变化的空档里打破了沉寂：“黎老师，你等会儿去餐厅跟我们汇合吗？” 　　黎越下意识地看向陆之丞。 　　陆之丞定定看着她，眼睛黝黑透亮，几不可察地瞥了黄克一眼。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不了……” 　　叮—— 　　电梯到了。 　　许久没说话的陆之丞顺手接过黎越胳膊上的包，他状似无意，做得理所当然。黎越却在一旁傻了眼。 　　这是什么节奏？！ 　　为什么有一种被陆老师宣誓主权再打包带走的感觉？ 　　特别是在她跟黄克道别之后，她落后一步跟在陆之丞的身后时，她听到了前面两人的对话。 　　钟瑞说：“难怪要小莫定宁湾的晚餐，原来是早有预谋呀！” 　　陆之丞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还能保持镇定，我真是佩服万分。”钟瑞拱手作揖，“你没看见小黎越身边的那位男士？” 　　“不足为奇。”陆之丞换了只手拎包，说道，“优秀的姑娘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 　　钟瑞再次对陆老师强大又高深莫测的内心世界表示膜拜。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就跟在他们背后！到底知不知道要避开当事人在讨论的原则！知不知道她已经脸红地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吃饭了！ 　　什么是早有预谋？什么是佩服陆老师的镇定？什么叫她身边不乏追求者？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有人在追自己！ 　　陆老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第十六章 谁的旧伤口（3） 　　第二天，黎越和妈妈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是舅舅和姨妈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黎越都会回宁城跟妈妈一起去祭拜。这次刚好碰上出差，省得她再跑一趟。两个相邻的墓碑各自摆放着已凋谢几日的花束，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过。黎妈妈在小声地跟哥姐说话，就像在家里聊天拉家常一样。黎越耳边是妈妈碎碎念的琐事，手边忙着敬香、点烟、洒酒，再鞠躬行礼，活计一样都没耽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远远的，仿佛带着那些如烟的往事全都轻飘飘地随风而逝。 　　从公墓始发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黎越和妈妈并排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公车前进的声响，车窗玻璃发出的碰撞，报站名的电子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空旷又孤独。 　　“妈，我碰到过他们。”黎越打破沉静，声音低哑，“现在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十年了……”黎妈妈的叹气声又深又长，她摇摇头，像是说给黎越听，更像是在告诉自己，“有多少不该放下的都应该放下了。” 　　“嗯。”黎越点点头，盯着妈妈侧脸的细纹，“舅舅和姨妈呢？他们能放下吗？” 　　“能，”黎妈妈的眼里包着晶莹的泪花，一闪一闪的，透出悠远的光，“他们呀，一定比我们早放下。” 　　黎妈妈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卸掉十年重压的母女俩在家轻轻松松地吃了一顿晚饭，刚把厨房收拾干净的黎越还没走到客厅，就被钟瑞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叫到了离宁湾酒店不远的小酒馆。她到的时候，钟瑞已经有点醉了，半眯着眼睛往嘴里灌酒。陆之丞不说话，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看见黎越走近了，钟瑞扭着身子从沙发上起来。他拖过她的手，把她按在陆之丞旁边坐下，嘴里说的话带着浓烈的酒气。 　　“小黎越……你说，这酒怎么这么苦？” 　　黎越被熏得皱起眉头，推开他，往陆之丞身边挪了挪。 　　“连你也嫌弃哥哥啦！”钟瑞自顾自地满上一杯酒，“连你也不要我啦！” 　　“这哪儿跟哪儿啊！钟sir英明神武，绝不能嫌弃的！”黎越捂着鼻子，一个劲儿地往旁边撤退。 　　陆之丞听到她说的话就乐了，抿了一口啤酒。 　　黎越凑过去，吸着鼻子闻了闻，是淡淡的麦香。 　　“嗯？”陆之丞不明就里地看她凑近。 　　黎越眼睛亮晶晶的，笑道：“闻闻看有没有传说中‘臭男人’的味道。” 　　“闻出来了吗？” 　　陆之丞好整以暇等她回答，只看见她脸红红地摇头。 　　黎越想起万宁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把全世界给你，你也不想看一眼；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连他放的屁都是香的，屁香屁香的。 　　可不是吗？ 　　不仅没闻到“臭男人”味道，反而有一股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清清淡淡的。 　　“陆老师，钟sir喝多少了？”黎越拿眼瞄陆之丞，埋怨道，“多大的事儿啊，您也不劝劝。” 　　“小黎越，我告诉你，陆之丞他压根儿就没劝我，他要劝，也劝不了。” 　　钟瑞把头靠过来，顺势搭在黎越的肩上。陆之丞眼明手快地一把推开他，把黎越的位置挪开了些。 　　“陆之丞，我跟你这么多年哥儿们，你这样对我！”举杯自饮的人继续唠叨：“罢了罢了，一个甩了我，一个嫌弃我，一个不待见我……为什么呀？你说甩就甩了呗，你倒是给我好好活着呀，出什么车祸呀，搞什么阴阳永隔呀！” 　　钟瑞的话断断续续，却把意思表达得格外清楚。黎越转过头，满脸都是不确信，陆之丞点点头，小声解释:“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初恋女友在国外车祸身亡。” 　　黎越还处在震惊中，就听他又补一句:“原本是打算下个月回国的……” 　　话说到这里，黎越大致脑补出了来事情的来龙去脉——青涩的学生时代，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因为女孩出国不得不分手。很多年后，男生事业有成，女生也学成归国。男生等着初恋女友回国重拾爱火，女友却在异国他乡意外身亡。 　　确实让人唏嘘难过，甚至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眼前这个醉得越来越严重的男人。借酒消愁，愁更愁。可是没有酒的话，满心的愁苦与怨怼又向何处发泄呢？黎越被钟瑞的悲伤感染，端起酒杯吞下一口啤酒，一点苦一点涩的酒顺着食道流进了心里。 　　钟瑞见黎越喝了酒，倾诉欲更强了。他趴在桌子上，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黎越旁边，他一字一顿地问黎越:“你说，她怎么这么狠心？” 　　“不狠心就没办法忘记。”黎越想起下午跟妈妈的谈话，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说得好！”钟瑞“啪啪啪”地鼓掌，顺便给黎越斟满一大杯酒，“来，哥哥敬你一杯。” 　　说完，也不管黎越喝没喝，自己干了个底朝天。他把杯口朝下甩了甩，示意自己喝完了，然后撑住脑袋，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他们都说，所有类似初恋的感觉无非是一个男孩成长过程中的美丽情怀。但是别人的情怀可以随时拿出来回忆，为什么我的情怀就非得忘记呢！” 　　陆之丞抽掉黎越手里的酒杯：“不用喝。” 　　黎越笑着摇摇头：“不，我想喝。” 　　她举起酒杯，澄黄的啤酒顺着玻璃杯口流进她的嘴里。 　　“忘字怎么写？亡心，你的心，你的情，你的回忆，通通都不在了，才是真正的忘记。”黎越喝了几口小酒，不免文艺起来，说的话也文绉绉酸溜溜的。 　　陆之丞偏着头看她，酒精让她像只小猫，懒洋洋地蜷在角落，眼睛却晶晶亮，像是夜空里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 　　钟瑞微眯着眼睛，拿酒杯轻轻磕着桌子，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生活是不是特别喜欢欺骗人啊？给你美好，给你希望，到最后，兜头一盆冷水，把什么都收走！生活呀……就是个大骗子！” 　　黎越头一歪，昏昏沉沉地倒向陆之丞的肩膀。小房间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如同一层薄纱拢住她的身体，朦朦胧胧。 　　她靠着陆之丞的肩膀仰起脸，笑容里有了醉意，迷蒙着眼问: “你知道生活是什么吗？” 　　陆之丞的脸抵着她的额头，他替她顺了顺头发，沉声道：“你醉了。” 　　等不到回答的黎越慢慢悠悠地转着酒杯，说道:“生活就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不用背债，永远不知道能不能轻轻松松地生活……” 　　她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倒进了陆之丞的怀里。 　　陆之丞的心里都被怀里的姑娘填满了，他下意识地搂住了黎越。 　　黎越揪着陆之丞的领口，打着小酒嗝，嘟囔着回忆起往事来。 　　离婚后的舅舅和姨妈一蹶不振，成天不工作只知道喝酒抽烟、打牌赌钱，直到输光所有家底。爸爸被妈妈捉奸在床，迅速离婚。妈妈省吃俭用，甚至借钱度日，全心全意照顾舅舅、姨妈，还有姨妈那个智力发育不健全的儿子，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积郁成疾的舅舅和姨妈。最后，姨父和舅妈还领走了姨妈和舅舅的丧葬费。 　　细碎的记忆被酒精和伤感的情绪打开了闸门，絮絮叨叨抖落出来，溅湿黎越的脸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酒后真言触动了钟瑞，刚才还醉醺醺的人眼里竟有了一丝清明。 　　陆之丞的领口被黎越越揪越紧，她的抽泣声不时打断她的叙述，狠狠地打在他的心上。被她的泪水灼热的胸膛湿润黏腻，他没有半分嫌恶，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是安慰，更是疼惜。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黎越低缓的嗓音和压抑的哽咽在陆之丞的耳边绕啊绕。他仿佛透过时光的缝隙看到那个小小的黎越，她一定也像现在一样，红着眼睛哭得悄无声息。 　　“你的初恋女友，她在最青春朝气的年纪被你爱过，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啊！我呢……” 　　黎越紧紧揪着陆之丞的衣襟：“我被谁爱过？谁敢爱我？” 　　她是真的醉了，平时坚强倔强的姑娘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她明明在哭，却弯着唇角问他：“如果是你，你……敢爱我吗？” 　　他的小姑娘满脸泪痕，他的小姑娘攥得他快要窒息了，他的小姑娘哭得他心尖尖都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小的留评就是对作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十七章 谁的旧伤口（4） 　　天一放亮，醒了酒的钟瑞点好早餐，坐在陆之丞的房间里，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享用美味丰盛的食物。 　　钟瑞细致地在土司上涂抹花生酱，望着陆之丞眼里全是意味不明的笑：“昨晚我才发现，你也有禽兽的时候。”。 　　陆之丞推开面碗，喝一口矿泉水，挑眉看着对面那个昨晚还要死要活今天就不知死活的男人，淡淡地说道:“禽兽？昨晚那种情形，我不抱她走才是我认为最禽兽的行为。” 　　钟瑞一口土司咬在嘴里，默默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说实话，你以前是她老师，知道她家里的事吗？” 　　“差不多知道一些。” 　　陆之丞父亲的学生在黎妈妈的学校任教，多多少少知道点儿黎越家里的情况，有一次跟陆之丞见面，闲谈中聊起过。陆之丞知道后，对黎越的学习格外上心，生怕她不小心误入歧途。好在黎越一直根正苗红，学习上进努力，成绩不错，根本不用老师操心。 　　钟瑞听他说完，问他:“那你介意她的家庭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陆之丞声音拔高了一度，有些意外，在触到钟瑞的目光后，又立刻了然于心，“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和她妈妈都非常了不起。” 　　是的，了不起，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在等什么？瞎子都看得出你喜欢小黎越。”对于他如此迟缓的行动力，钟瑞不屑地撇撇嘴。 　　陆之丞低头轻笑一声，敛起情绪认真回答:“她从小缺乏安全感，行事谨慎，感情又特别细腻敏感。我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那样会吓跑她。她比我小很多，我得耐心等着她。” 　　黎越年幼时经历的家庭变故从来都不是让陆之丞刮目相看的原因，更不可能成为让他却步的绊脚石。相反，她那股百折不挠的韧劲，她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温柔，她由内而外传递的温暖，才是她吸引他一步步靠近的理由。 　　是他喜欢她的，全部理由。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喝醉酒后什么都忘记的，一种是清醒过来仍然记得当时醉了的事。 　　黎越属于后者。 　　当她隔天醒过来的时候，昨晚醉酒的记忆格外清晰深刻。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清晰地告诉陆之丞家在哪里，记得他如何把自己送到门口，再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她甚至记得自己强装清醒，镇定地跟妈妈道了晚安。 　　当然，她也清醒地记得，昨晚的自己是如何露出从不示人的伤口，一点点剖给陆之丞和钟瑞看。 　　只这一点，就让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删除自己的记忆。 　　如果说头一晚有什么值得存档、不舍得格式化的内存，那一定是陆之丞的怀抱，让黎越脸红心跳的怀抱。 　　宽厚的手掌、有力的臂膀、贴肤的温热，是她对昨晚那个怀抱的全部印象。她醉醺醺地趴在陆之丞的肩头，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肩膀，打横抱起来，直到被送回家，她都一直沉默地醉着，不愿意清醒。 　　这算不算是借酒装疯呢？不算吧，顶多是酒壮怂人胆。 　　等陆之丞抱着她一路爬上楼，准备敲门时，她奇迹般地清醒过来。她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却被轻轻放到地上。 　　陆之丞扶住面前一半清醒一半醉意的姑娘，让她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 　　一低头闻见她发间的香味，柠檬味的洗发香波不停地往他的鼻腔里钻。本来没喝几口酒的他也要醉了。 　　怀里的姑娘摸索着从包里掏出钥匙，在声控灯的照明下好不容易找准了锁孔。她忽然停下动作，转过身来挥挥手:“陆老师……再见……” 　　她清清喉咙，低声发了几个模拟音，努力把声音调整得平静镇定之后，才扭开门锁，走进屋去。 　　所以，当黎越第二天在一中门口看到陆之丞时，昨晚的记忆如同电影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她的脸染上绯色，连耳根子都没有幸免。而她努力平复的如雷般的心跳，也在陆之丞走近的那一刻，再次溃不成军。 　　陆之丞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领着她辗转到后门，靠他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说服门卫放他们进了校园。期中考试刚刚结束，沐浴在阳光下的校园美好宁静，微风吹起，飘来一阵甜甜的花香。 　　黎越深呼吸了几下，对陆之丞说:“陆老师，昨晚……我很抱歉。” 　　陆之丞转过头来，脸上是明晃晃的光线，立体的五官被打上高光，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抿唇笑起来，特别温柔:“不用放在心上。还记得毕业典礼上，我说过的话吗？” 　　黎越茫然地抬头看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我说的话，但我知道，十年前在大礼堂给你们的人生建议一定被你牢牢记在心里。”陆之丞举起手指向礼堂的方向。 　　黎越抬起头，目光越过操场，寂静无声的礼堂是这座百年名校里最古老的建筑。 　　她当然记得。 　　那年夏天，花开得特别美，一串串挂在树上，整个学校都沉浸在腻人的甜里。毕业典礼隆重热闹，陆之丞代表初三毕业班的科任老师在台上发言。 　　他说:“今天，老校长给我的题目是《人生的意义》，原本以为这个题目会让德高望重的老师来讲，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落到我这个毛头小子身上。” 　　台下响起学生的笑声，他扬起唇角，跟着笑了笑:“人生是什么？我自认为还不能完全参透，也没有足够丰富的人生阅历来给你们讲太多大道理，只希望通过我浅薄的认知，给你们一点也许会对未来有用的建议。” 　　陆之丞一改平日体恤运动裤的休闲装束，衬衣和西裤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奕奕。他撑住演讲台，望着台下的学生说:“第一是善良，保有一颗善良的心，善待自己和别人，也善待我们身处的时代；第二是宽容，有容乃宽，宽容不是妥协，而是以柔克刚。人生，若真能做到“善良宽容”，也不算荒废了它的意义。与同学们共勉！” 　　直到今天，黎越仍然记得他望向台下的如炬目光，那么明亮，像是指引前进方向的灯塔，充满令人安定的力量，让人信服。 　　“宽容和善良。”黎越垂下头，眼睛里的光一闪而逝，“我都记得。可……有的时候就是不想宽容，不想善良，甚至会有恶狠狠诅咒他们的念头。” 　　她记着陆之丞的话，也践行着他的话。她多么渴望自己拥有他希望的品质，可事与愿违，她无法时时刻刻用一颗善良的心去体谅和宽容给她的家庭带来挫折的人。 　　只要一想到那些年接踵而至的波折挫难，她的心就像被压上沉重的石块，喘不过气来。如果说陆之丞的话是她支撑自己捱过那些日子的唯一信仰，那在压抑奔劳的间隙里偶尔冒出的恶念又算什么呢？ 　　“我……很坏吧？”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想，她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他期盼的模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之丞望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要责怪过去的自己，你所做的选择一定是当时最好的，感谢过去的你给自己的经历和感动。” 　　黎越终于抬起头，她看见陆之丞近在咫尺的脸，他墨如深海的眼里是她清晰的轮廓剪影。 　　心灵鸡汤教人感谢那些轻视自己、折磨自己、欺骗自己的人，从没有一个人像陆之丞一样告诉她——感谢自己，感谢曾经那个自己，感谢曾经那段自己都想掩埋的时光。 　　旧时光曾有的伤疤和创痕都是成长的印记，是它们让她成为今天的黎越。 　　“走吧，去教室瞧瞧。” 　　陆之丞拍拍黎越的头，拉着她的衣袖站起来。黎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点点靠近十年前的那间教室。 　　教室还是原来那间，内部陈设却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黎越找到自己当时的座位坐下，簇新的桌椅、现代化的教学仪器和高端大气的讲台让那段记忆变得陌生又模糊。 　　陆之丞一跃跨上讲台，拿起粉笔唰唰几笔写下一个简单的数学公式。清晰的粉笔字迹映在黎越清亮的眸色中，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全都真切起来。喜忧参半的数学课、磨人的数学作业、痛苦的数学考试、恼人的成绩分数……每一点每一滴的学生生涯，都在黑板白字的印象中鲜活如昨。 　　陆之丞站在讲台上，一如平常的干净整洁、俊朗挺拔。他左手揣在裤兜，右手捏住一截粉笔，不动声色地看着黎越。 　　时间不知是穿越了还是静止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离开这里，没有离开过讲台，没有离开过她。 　　陆之丞把黎越送回家，在楼下跟她道别。 　　黎越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声音低低的:“陆老师……谢谢你……”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转身飞快地跑进单元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家，嘭的一声关上门。 　　黎妈妈好奇地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 　　“没……没事儿。”黎越背抵着门，嘴里大口喘着气。 　　晚饭时，黎妈妈不停给她夹菜：“多吃点儿，别想着减肥，你要胖一点才好看。” 　　天底下的父母大概都是如此，看不得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生怕孩子遭一点罪。就算是她那个难得见一面的父亲，也是尽力让她多吃一点长胖一点的。 　　黎越捧着碗的手一顿，想起之前在遥城跟父亲的那次见面，算不上愉快的谈话，她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意，夹带着一丝丝的后悔。 　　“妈妈……” 　　她望着已经不再年轻的母亲，困难重重的生活曾让这位优雅大方的音乐老师泪流满面，但擦干眼泪的她依然知性美丽，依然靠自己的双手为女儿撑起了一个家。 　　“您还恨爸爸吗？” 　　妈妈没料到女儿会突然提起那个人，她放下碗筷，静静地坐着，像是陷在无边的回忆里。 　　黎越出声提醒:“如果当年他没有发生……那件事，可能我们家不会陷入那样的困境……” 　　妈妈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就算不发生那件事，我们之后也要辛苦一阵子的。” 　　“毕竟多个人多双手，很多事情不会力不从心。”黎越撇撇嘴，对于亏欠她父爱的爸爸，难免颇有微词。 　　“越儿，没必要抱怨。”妈妈拢住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轻言细语地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爸爸很少来看你，但他心里有你。” 　　无可否认，她们的日子不富裕，父亲的离开让这个背负重债的家雪上加霜。但好在有个凡事乐观的母亲，她让女儿明白，没有怨恨的生活总会有盼头。 　　黎越点点头:“是的，我们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了点，但您让我知道，没爸爸在眼前，我们也能很快乐。” 　　感觉这两天过得特别不真实的黎越终于跟过去和解，连带那些过往的回忆和跟了她多年的旧伤口，在妈妈的话语中，在陆之丞的陪伴下，一一被赶走。 　　陆老师…… 　　陆之丞…… 　　黎越握着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反复写着陆之丞的名字。 　　你曾经教会了我宽容和善良，是不是我也要学着自己勇敢？学着勇敢面对自己的心…… 　　楼下，陆之丞一直远远地望着窗边亮着的灯光。他站了很久，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两天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颀长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 　　终于，他掏出手机发了一句简短的话：这样的一个你，我爱。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把黎越的家庭背景交待完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大家庭的事情有点奇葩，什么舅妈爱上姨父之类的太狗血，然而我只想说，黎越是有原型的，这也是真实的家庭状况。我的创作太接地气了，完全来源于生活。哈哈哈~~~~~ 好了，这之后就是甜甜甜啦~~~~嘻嘻嘻，狗粮请自取。 ☆、第十八章 无可救药（1） 　　从宁城回到遥城的黎越已经连续上了两天晚上的课了，看着底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听得心不在焉的学生，她索性收起书本，分享旅游饭店发展大会传递的信息和行业趋势。 　　走出教室时天色已暗，黎越看见从后门走出来的黄克，不禁呆住了。 　　“我来遥大了，”黄克维持着适度的笑容，朝黎越伸出手，“黎老师，很高兴成为你的同事。” 　　“同事？” 　　“是的，管理学院旅游管理系。我下学期开课。” 　　黎越虽然吃惊，却也打心底欣赏黄克：“学生们有福了。” 　　黄克礼貌一笑，似乎对她的课更感兴趣:“我今晚只是随便逛逛，没料到会碰上你的课，冒昧做了一次你的学生。” 　　“希望没有让你昏昏欲睡。” 　　“很有意思，”黄克若有所思，回忆着刚刚黎越在课堂上分享的内容，“给我很多启发。” 　　黎越只当他是客套恭维，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这时，手机振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黎越拿出手机一看，亮起的屏幕上“陆之丞”三个字格外醒目。 　　即使只是一通电话，并没有真真实实看到人，也已经让她整个人紧张起来，一开口，声音紧到发涩。 　　陆之丞听到她不稳的声线，问:“怎么？你在哪里？” 　　“呃……在教室，刚刚下课，”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悄悄深呼吸，“你……回来了？” 　　“嗯，刚进校门。” 　　晚上的教学楼比白天安静很多，黎越听到那边响起转弯灯“咔哒咔哒”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陆之丞沉稳的呼吸，透过听筒传过来，仿佛呼出的热气也都喷洒过来，一点点热红了她的耳朵。 　　她尽量稳住自己失控的心跳，轻松问道:“吃饭了吗？” 　　“没，想吃你做的面。”陆之丞的声音低沉舒缓，像是一阵微风，吹在黎越的心上。 　　“那你等等，我马上回去。” 　　黎越朝黄克挥挥手，再指一下手机，快步下楼。 　　“别跑，我还要去趟行政楼，不着急。”陆之丞在电话那头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奔跑带来的风声。 　　他的心莫名地躁动起来，连带脚下的油门也快速踩了下去。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她，尽管他们仅仅才分开两天。 　　事实上，从宁城回来之后，黎越还没来得及跟陆之丞联系，只是在回学校后报了个平安。陆之丞很忙，回了一个“好”字，嘱咐她天凉加衣，内容简短干脆。 　　认真说来，黎越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向陆之丞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也许是陆之丞头一天的短信触动了她，让她朦朦胧胧感觉到一点不同于师生关系的情愫。抑或是面对陆之丞近似袒露心意的话，她本能地想要回应，但又害怕过度热情，只能用尽量生活化的方式。 　　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陆之丞对她的感情到底是老师对学生，还是他乡遇故知，只能一点点试探。她只是想跟他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即使她并不得法，也不确定他的真心经不经得住试探。 　　等到陆之丞敲开黎越的寝室门，满屋的香气关都关不住。 　　“真香，”他走进来，顺手把西服外套搭在小沙发的扶手上，“做的什么？” 　　“酸菜肉丝面。”黎越捧着面碗，小心翼翼地放到矮几上。 　　陆之丞去洗手，挺拔的身形遮住半壁灯光，影子在狭窄的小房间里打转，像是在黎越的心上转圈。 　　面是分两个步骤做好的，先把面煮好用凉开水过一遍，沥干水分后装进面碗。再把用盐、花椒粉、生抽和淀粉事先腌好的肉丝炒熟，接着用炒过肉的底油爆香姜蒜和酸菜，加水煮出香味。关火前把肉丝重新倒进锅里，沸腾十秒关火。最后，连汤带料一起倒进事先盛面的碗中，撒上香葱末。 　　黎越隔着薄薄的蒸汽，脸在烟雾后面氤氲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陆之丞看，只能垂下头，视线落在面碗上。陆之丞的手就这样映入眼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干净整洁，握筷子的手势既标志又舒服，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陆之丞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慢悠悠地吃。喷香的味道勾起他的食欲，酸爽的口感让他的味觉苏醒过来，从上飞机就开始的“没胃口”终于被黎越的面条治愈。 　　他低头，看见她柔软的发顶，乌黑细软的发丝散下来，服帖地趴在肩膀上，就像她此刻的模样，乖巧柔顺。 　　陆之丞出神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拍拍黎越的额头。 　　黎越仰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墨如夜空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住她，带着滚烫的热度，牢牢锁住她。 　　黎越感受到这非比寻常的眸光，很不自然地端着碗走开了。 　　陆之丞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星期四我得出趟差。” 　　“嗯？”黎越关掉水阀，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柜子里，“你不参加运动会了？” 　　“我尽量赶回来。” 　　黎越转过身来，直接撞上了陆之丞。 　　她没料到他离自己如此近，近到一个回身就跌进他的怀里。她的右脸蹭到他的衬衣纽扣，透明如蝉翼的皮肤印上圆痕，像是一枚小巧的唇印。 　　他的手臂虚扶住她，松松的环形拥住她，这个怀抱的姿势让她的脸颊立即出现火烧云似的嫣红，耳朵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被他温热的体温包围，他的怀抱跟他的人一样清明敞亮，不掺半点杂质。 　　房间里残留着面条的香味，两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一室令人心慌的暧昧。 　　陆之丞低头注视怀里的姑娘，视线停留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眼下一片阴影摇曳在他的眼底。他的心被狠狠挠了一把，像是一直以来的那股痒痒的触感突然加重了力度，又酥又麻。 　　他低头，在黎越眉心印上一枚干燥温柔的吻。 　　他想起一句歌词: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完成了这个故事的第三次精修，感觉又跟一段旅途说了再见。 我会在在这里陪你们，也会在下一个故事等你们。 ☆、第十九章 无可救药（2） 　　黎越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陆之丞。 　　她想起陆之丞手掌的温度，热热地熨在她的手腕上；她想起他类似于行程报备的话，轻越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回响，像极了情人絮语；她想起她推开他时，触碰到的结实的胸膛，和他灼热的目光…… 　　这些全都比不上他亲吻她的额头来得震撼。那个轻巧短暂的吻，让黎越心跳快如奔驰的火车。那一瞬间，她的眼里布满惊诧、震动、尴尬、害羞和不可置信。 　　当时的陆之丞是什么表情呢？他镇定自若，嘴角噙着笑。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完全傻掉，却并不准备解释，也不认为今晚是个表白的好时机，只是泰然自若地说了声“晚安”。 　　黎越抿住嘴唇，望着天花板深深呼气。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师生？早就不是了。 　　恋人？还不是吧……毕竟陆老师什么都没说。 　　不对！陆老师发过短信，在宁城的时候！ 　　他说：“我爱这样一个你。”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说的是“我爱……你”呢？ 　　这算表白吗…… 　　跟今晚的吻一起，算明示还是暗示？到底要不要回应？到底应该装傻，还是应该主动回应呢？ 　　黎越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爆炸了！ 　　真是要命啊！ 　　她长叹一声，拿被子蒙住了自己。 　　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跟她的心一样，七上八下，没着没落。几近天明时，她才勉强闭上眼睡了一小会儿。 　　没过多久，眼皮千斤重的黎越被宁宁的砸门声叫醒。宁宁一进门就说起了自己昨晚的相亲经历，黎越却在走神，想起昨晚那个吻，脸像火烧云一样燃起来。 　　“喂！想什么呢？”宁宁在她眼前摆摆手，“叫你几遍都没反应，一副……” 　　黎越扬起眉毛，等着下半句。 　　“少女怀春的表情……”说着，宁宁的手捏上了黎越的脸颊，“到底想什么会让你脸红成这样？” 　　“在想……” 　　黎越不准备坦白，这几天犹如过山车一般的经历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明白。 　　她转了转眼珠子，吁口气，“接力赛如果摔倒的话，会被学生嘲笑吧。” 　　噗—— 　　相比起黎越的忐忑揣测，陆之丞显得从容多了，尽管他刚刚结束通宵达旦的会议。 　　“说实话，我觉得你过于拼命了。”钟瑞收好面前的文件，看向陆之丞的眼睛里透着担心，“连续飞行、连轴转，你真当自己是空中陀螺吗？” 　　宁城初升的朝阳透过玻璃窗照进会议室，在深色实木桌上留下浅浅淡淡的一圈金色。 　　陆之丞揉了揉眉心，低垂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既疲惫又劳累。对于钟瑞的取笑，他难得一次没有反驳，全盘接受。 　　“赶时间。”他站起身，穿上西服，系好纽扣，“回遥大参加运动会。” 　　“你有什么项目？” 　　他摇摇头，神情柔和下来：“黎越有接力赛。” 　　这就是拼命赶时间的理由。 　　陆之丞的眼睛恢复了清明，除了几丝红血丝泄露他的疲态，他敏锐的目光哪里让人看出一点拼命的样子。 　　钟瑞了然于心，压低声音问他:“进展顺利？” 　　陆之丞想了想:“差不多。” 　　如果算上那天晚上情不自禁的晚安吻，这差不多是他近期的第二次明确表示吧。黎越不呆，应该懂他的意思。 　　只是，本该晚些落下的吻提前。那个温柔宁静的夜晚，在满是酸菜肉丝香味的房间里，她撞进怀里来，叫他如何自持。浅浅的一吻，触在她的眉心，也印在他的唇上。女孩独有的羞赧如同发酵的红酒，一点一滴渗透进他心里。 　　想到这里，陆之丞的眼睛里染上细细密密的秋日暖阳，柔柔的，波光流转。 　　钟瑞揽住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追问:“到哪一步了？” 　　“不该问的别问。” 　　又恢复犀利模式，一瞬间的柔软也只是因为小黎越。 　　认清事实的钟瑞自动闭嘴，悻悻然缩回搭在他肩膀的手臂。 　　遥城大学的秋季运动会向来隆重热闹，方队进场、学院表演、学生竞赛，而最受期待的莫过于教职工的接力和投篮比赛。 　　黎越被派去参加4×100女子接力赛，同经济学院、法学院和艺术学院的女老师们争夺接力赛女子组的冠亚季军。 　　宁宁陪在身边，殷勤地为她按摩放松，跟明星运动员的私人教练似的寸步不离。 　　黎越拿小发夹别住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本来不紧张的，被你一弄，搞得我现在心跳加速。”。 　　“适度的紧张可以激发你的荷尔蒙，让你处于兴奋的竞技状态，是非常利于比赛的。” 　　“可是我好想上厕所。” 　　被“私教”放行的黎越轻轻松松地从洗手间出来，路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她踮脚跳了三个大步来压制自己心里的紧张情绪。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 　　猝不及防，她停了下来，连带深呼吸的动作都定住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过道尽头，背着阳光，只有一道颀长的黑影，顺着光线落在黎越的脚下。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也知道那是谁。 　　黎越慢慢走过去，心跳与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她看见陆之丞露出惯常对她的微笑弧度，和煦柔软，带一点点宠。 　　她想起他的话“我尽量赶回来”，而他真的赶回来了。 　　原本不敢奢望、不抱希望会出现的人，这一刻就站在她面前。黎越的心越发不受控制地跳动，如擂鼓，如跳兔，怎么也压制不住。 　　没有想象中黑青色的胡渣，没有想象中的风尘仆仆，所有关于日夜兼程赶路的形象都不是此刻的陆之丞。他风度不减，黑色风衣下的身形挺俊如常。 　　“你回来了？”她感觉像是一场梦，声音轻到怕把梦惊醒。 　　陆之丞浓眉一挑，眼中的光线明暗不辨。 　　他为她马不停蹄赶回来，眼前的姑娘却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远远的，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羞涩得不敢看他。 　　他默默叹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直到低着头的黎越瞥见他锃亮的皮鞋。他伸手拍拍她的头，干燥温暖的掌心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就像那晚那个干燥温柔的吻。 　　“加油！” 　　紧张的决赛开始了，管理学院四位年轻女老师不负众望拿下冠军。 　　欢呼声和惋惜声交织成一片，黎越越过这片沸腾，在喧闹的欢呼之外，对上陆之丞亮若星河的双眼。 　　陆之丞站在离终点不远的跑道边，周围是经济学院的老师们，可他幽黑沉静的目光独独落在那个此刻被团团围住的小姑娘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够不够甜？ ☆、第二十章 无可救药（3） 　　下午三点的天空，高远静默，没有一丝流云。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去篮球馆咯”，还沉浸在接力赛中意犹未尽的人群开始往篮球馆挪动。 　　光线被人群隔成高低错落的影子，叠在黎越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在淡淡的金黄和浅灰的明暗褶皱里，柔柔糯糯的，跟那个在赛道上爆发力惊人的精灵判若两人。也许是旁边的人说起什么有趣的事，她眉眼弯弯，脸红彤彤的。 　　陆之丞霎时就挪不开眼，隔着人群望住她。她仿佛感应般忽然抬起头来，远远地对上陆之丞的视线。 　　他眸光灼灼跟随她，不管她去哪里，不管她被谁簇拥，他都像是翻越千山万水与她相会一样，目光紧随。 　　如同他与她重逢后，也如同此刻，他为她日夜兼程赶回来。 　　投篮比赛规则简单，采用车轮淘汰制，以一分钟投中三分球个数多者为胜。黄克作为管院代表参赛，在限定时间内投进了9个。 　　黎越不太懂，问旁边异常激动亢奋的宁宁。 　　“这么跟你说吧，世界级水平的投球教练最多也就投20个。”宁宁头也不回地解释，朝场中的黄克拼命吹口哨、鼓掌。 　　黎越更糊涂了，试探性问道：“那9个到底算差劲还是厉害啊？” 　　“按一个球耗时4秒计算，就算全中，一分钟也就15个。作为业余水平，9个很不错啦！”宁宁给出了终极答案。 　　轮到别的学院上场，一个接一个地被黄克的分数淘汰，宁宁也不禁对场边的投篮健将好奇起来。 　　“话说这位是谁啊？我们院请的外援？” 　　终于问到黎越了解的了，她得意地朝宁宁挑挑眉毛：“黄克，美国名校毕业，拥有丰富的国外游学经历，对国际酒店相当有研究，是我们系刚刚引进的人才。” 　　万老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内情:“打探这么清楚？” 　　黎越翻她一记白眼:“算是旧识，我们做过培训搭档，前几天刚巧碰上。” 　　“哦——”这一声拉得长且婉转，万宁宁露出了然的眼神，凑近低声耳语，“看他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啧啧，情况不妙，陆老师有情敌咯。” 　　这也能扯上陆老师？宁宁这九曲十八拐的弯弯肠子，黎老师是真心给跪了。 　　两人一边逗闷子，一边关注场上的战况，两头不落。车轮战已经进行到抽中末位签的经济学院，却迟迟不见参赛者上场。裁判在跟经济学院的带队老师商量着什么，最后两人同时看向了站在场外的陆之丞。 　　陆之丞很爽快地点点头，利落地脱掉风衣，折叠成不大的方块，随手搭在身后闲置的移动单杠上。他一边走上球场，一边不紧不慢地解袖扣、卷袖子，气质卓然出群，不像是投篮，倒像是参加一场商业谈判。 　　看台上议论声四起，有人在打听“帅哥教什么专业”的，也有人在赞叹他的外表，还有人在普及陆老师的背景资料……总之四周闹哄哄的。 　　可是，他一个人站在球场中央，在三分线外站定，丝毫不理会周遭的喧哗，微微抬头望着篮筐，眼睛在篮球架和三分线之间扫描。 　　他弯腰从身旁的篮筐取出一个篮球，在手里掂量一番，他托住篮球的同时起跳，向前抛球的同时右手腕灵巧地一翻。 　　咚—— 　　篮球应声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好球！” 　　黎越身后的男生爆出一声惊叹，随之而来的是热烈的欢呼声。 　　结束了试手，陆之丞朝裁判示意，一声长哨，比赛正式开始。 　　篮球一个一个取出来，又一个一个从陆之丞的手中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穿过篮筐，弹落地面。 　　“一、二、三、四、五、六……” 　　看台上难得发出如此整齐划一的数数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杂音。 　　当两短一长的哨声吹响，最后一个篮球在篮筐边沿轻绕一圈后，快速通过圆圈，砸在地板上。看台上爆发出史无前例的欢呼声，掌声、尖叫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在篮球馆里响彻耳膜。 　　15个！ 　　陆之丞一共投中15个三分球，没有一个废球。 　　黎越紧张得冒汗的手死死攥住宁宁的衣服，在这个激动人心的结果出来时，她高兴得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管院一份子的身份。 　　万老师挥开她的爪子，贴在她耳边说:“你家陆老师这么帅，你知道么！” 　　黎越摇头，完全不知道。 　　可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你家陆老师…… 　　你家……你家…… 　　在人声鼎沸的篮球场，黎越咬住嘴唇偷偷笑得脸都红了。 　　“陆老师好帅！”不知是哪个女生高呼一声，全场爆发出欢快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震耳欲聋。 　　“男神！男神！男神！” 　　甚至有胆子大的女生在看台上□□裸地表白:“陆老师，我爱你！” 　　新晋男神陆之丞礼貌地朝看台上的观众挥手致意，大方得体，潇洒优雅。一身商务打扮还没来得及换下，衬衣西裤的装束让他看起来既端正又清贵。撸起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和优美的小臂线条，让他显得性感又神秘。 　　快要落山的暖秋太阳裹着羞涩的温度，带着暖橙色轻轻攀上陆之丞肩头。他客气地跟其他参赛的老师握手寒暄，有礼有节，谦逊有度。 　　黎越望着他，眼睛里仿佛有一簇闪烁的火焰，跟她的心一起燃烧起来。 　　在很多人的眼里，陆之丞无疑是完美的，他实现了一个女孩对于另一半的憧憬。他是英俊挺拔的海归博士，是气度不凡的外企高管，是成熟优雅的大学教师，他还是阳光向上的运动健将，甚至在今天一战成名，成为遥大学生心中的男神。 　　抛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名词前缀，抛开这些让人倾心的外在条件，他还是黎越学生时代的数学老师，更是她视作偶像的人生导师。她从年少时就崇拜的人，她自重逢就再无法忽视的人，他一点点靠近她，一点点走进她的心里。 　　她也一点一点地动了心。 　　黎越深深凝望他，墨玉般的眼珠在一层层光线的叠加下，如琥珀般透明幽深。她藏了太多情绪在眼睛里，不同于往日面红耳赤的羞赧，在她炽热的眼神里，是无法掩藏的激动、骄傲、崇拜，还有爱慕。 　　与此同时，陆之丞转过头来，攫住她的视线。四目相对，眸光相撞，他的目光说不出的缱绻激荡。 　　他承认，从未如当下这般想她，疯狂又缠绵。即使她就在他的眼前，仍然阻挡不了想她的念头，像藤蔓紧紧地箍住他，控制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虽身处人群中心，却只有她一个人在心中。 　　 ☆、第二十一章 无可救药（4） 　　晚上，夺得接力赛冠军的管理学院和拿下投篮赛冠军的经济学院一起在湘菜馆庆功。黎越还是万年不变地缩在角落里，和宁宁靠在一起刷微博，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来:“又躲在犄角旮旯降低存在感？” 　　她抬起头往门口望去，陆之丞刚走进来没多久，从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见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黎越觉得特别好笑。于是，她在手机上“啪啪啪”一通按，发送成功。 　　“比你装大尾巴狼好一丢丢……” 　　陆之丞望着手机上的话，闷声轻笑。 　　席开五桌，喝酒聊天好不热闹，等到气氛炒起来的时候，众人渐渐开起了年轻老师的玩笑。管理和经济两大学院，今晚到场的年轻老师中有一半是单身未婚，自然有热心的已婚老师现场拉纤保媒，把聚餐变成了单身教师的相亲派对。 　　黎越乐呵呵地看别人被调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自己也被逮个正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管院运动会的带队老师、也是她的大学老师——孙老。孙老师不过四十出头，因早生华发而得绰号“孙老”。 　　孙老领着一桌人过来敬酒，摸着他刚剃的板寸笑眯眯地望着黎越:“黎越，个人问题解决没？没解决的话，我给你介绍个好小伙！” 　　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黎越不急也不恼，反问他:“有多好？” 　　“喏——”老孙把黄克一把拉过来，“我们管院的新老师，黄克。” 　　一时间，大家安静下来，全部好整以暇地看着黎越。 　　“怎样？比我好吧？”老孙迫不及待地追问，“黄克，你们接触下。” 　　黎越看着被推到面前来的黄克，没有说话，只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礼貌而疏远的，连标准的八颗牙齿都没有露出来。 　　“黎老师，”黄克见她不说话，决定主动一把，“孙老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当事人表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试探。 　　周围一片叫好，黎越笑不出来了。 　　原本黎越这桌就挤了别的老师玩游戏，加上孙老带着一桌人过来敬酒，越来越多的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围过来，原本喧闹拥挤的圆桌此刻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住。他们在等，等一场加餐，等一出加戏。 　　黎越深吸一口气，准备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既有礼有节地拒绝，又不拂孙老的好意和黄克的面子。 　　突然，宁宁一声清脆的笑声帮她化解了尴尬。 　　宁宁攀着孙老的肩膀，道：“孙老，您说您采集信息也不知道及时更新，消息早落后八百年啦！” 　　“咦？”孙老转过头来，神情颇为疑惑，“黎越有对象了？” 　　“最怕你们这些个老同志乱点鸳鸯谱！”万宁宁举起酒瓶，作势要往老孙杯里倒酒。 　　“是哪个臭小子，竟然不先让我老孙过过眼？” 　　黎越笑，不动声色地寻着陆之丞的身影。虽然隔着凑热闹的人群，可还是一眼就对上了。 　　陆之丞也正看着她，看她看着自己，慢慢的，嘴角的笑露出来，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罚酒罚酒！”宁宁的声音咋呼开来。 　　孙老很识趣，笑盈盈地看白酒溢出来，还不住地说:“该罚该罚！” 　　倒是黎越，见孙老被罚酒不好意思:“孙老，抱歉。” 　　孙老摆摆手，大喇喇的，一点也不在乎:“记得领来让我把关。” 　　宁宁特别官方地举起酒杯，对黄克遗憾地说:“黄老师，对不住，您来晚了。” 　　话是玩笑话，可每个人都听懂了。 　　黄克是绅士，自然不会死缠烂打，礼貌地朝黎越举杯:“恭喜！” 　　宁宁搂住黎越的肩膀，笑得春风得意:“多谢大家关心我家黎越，以后烦请单身男士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一句话说得极其俏皮，场面圆得格外漂亮。 　　宁宁类似“王婆卖瓜”的打趣让黎越心虚地低下头，在她垂下眼睑的一瞬间，瞥到陆之丞。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酒杯上抬起来，拿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望住她。 　　只是，他的表情实在有些高深，是好整以暇地看她如何拒绝，还是幸灾乐祸地等人被她拒绝？ 　　老狐狸！ 　　黎越在心里骂道。 　　这桌的年轻老师见人多起来，吆喝着大家继续刚才的游戏，正好轮到黎越。 　　什么问题来着？哦，对，自己学生生涯遇到的最有趣最搞笑的事！ 　　她再次瞥到陆之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惹得她忍不住想捉弄他一把。 　　“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有一次被不听话的学生气狠了，直接离开教室。我们都以为他罢课了，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一脸平静地说‘刚才情绪不好，我怕会说出不好的话，现在心情平复了，希望事情朝对的方向进行’。” 　　她一讲完，立即被一群同事吐槽:“这哪里搞笑了？明明就是正能量嘛！罚酒！” 　　黎越心里哀叹不已，明明是要讲一个“口水鸡”的故事，怎么鬼事神差讲起陆老师了，而且还是这么正面帅气的事迹。 　　她不得不愿赌服输地拿起酒杯，眼看着被人倒满了浅黄色的啤酒，她撇嘴求情:“难道冠军没有豁免权吗？” 　　老师们哪里肯放过她，纷纷摇头摆手不同意。 　　黎越只好认命地端起酒杯，凑到嘴边的玻璃杯子溢出黄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淌。她眼睛一闭，手一抬，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移到她身后的陆之丞生生拦下。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黎越，盯着陆之丞，不敢眨一下眼睛，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儿。 　　陆之丞眼神坦荡，一点也不掩饰他的袒护之心:“我就是黎越刚刚讲的数学老师，算我害了她。不如我替她讲一个，如果无趣，我领罚两杯。” 　　一个是被一众老师看着长大、留校任教的单身女老师，一个空降经济学院代课的外企高管，本来就够让人意外的情节，加上陆之丞亲口承认他正是黎越的初中老师，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顿时感觉今晚简直可以脑补30集精彩生动的电视剧。平日里正经严肃的师长，此刻全部化身八卦狗仔，生怕错过一丁点儿剧情。 　　陆之丞一手揣兜，一手握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学同学给爱吃甜的女朋友买了酒心糖，不料半夜被电话吵醒，女朋友的寝室长打来的——女生寝室有人吃糖之后酒精过敏，发烧起疹子，需要马上送急诊，而他的女朋友一点忙也帮不上，正在扮侠女打醉拳。” 　　一群人哄堂大笑。 　　老孙举起酒杯，笑盈盈地说道:“我们一起干一杯吧。” 　　气氛好得恰到好处，所有人都毫无异议地举杯。 　　陆之丞站在黎越的身旁，酒杯相碰，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把黎越的一颗心熨烫得格外舒服。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当你游戏失败惨遭惩罚，有人帮你解围，甚至愿意替你加倍受罚，那种感觉颇有点被英雄救美的沾沾自喜。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心里的人。他的出现不是神来之笔，也不是天外飞仙。他站在你身旁，那么合适，那么刚刚好。 　　而直到此刻，黄克才认出，陆之丞就是在宁湾酒店遇到的男人。 　　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直觉。黄克的直觉告诉他，陆之丞就是那个人，黎越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美啦美啦，黎老师心里可美啦~~~~~ ☆、第二十二章 无可救药（5） 　　黎越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偌大的饭馆只剩忙碌的服务员。穿过热闹的大厅，两位湘妹子用方言迎来送往，看到有人走出来，立即掀起门帘笑盈盈地提醒客人小心台阶。 　　门帘上是惯常的花鸟图，黎越一边接电话，一边盯着鸟的翅膀看。 　　“你在哪儿？” 　　“我先走了，约会嘛，你懂得。”从电话那头不仅传来了宁宁的声音，还有出租车司机爱听的交通广播。 　　黎越挪开紧盯门帘的视线，愠怒道:“有异性没人性！” 　　挂电话前，万老师颇暧昧地对她说:“好了，别让陆老师等久了。” 　　被宁宁搞得莫名其妙的黎越，在看到陆之丞的车停在自己面前时，才真真正正体会到闺蜜的良苦用心。当然，她二话不说、连假装的矜持都没有就跳上副驾座也刚好印证了自己那句话——有异性没人性。 　　自己想一想也觉得好笑，于是低下头笑起来，鼻息浅浅地抖动。 　　“什么事这么开心？” 　　“呃……”黎越捂住嘴，拼命摇头。 　　他们经过遥城体育馆时，看到陈奕迅演唱会的巨幅海报，而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刚好在唱《好久不见》。 　　陆之丞和黎越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车子慢慢转了弯，往体育馆后面一条人烟稀少的僻静小路驶去。没撤走的小摊贩还在卖荧光棒，星星点点的光一闪一闪。 　　陆之丞在路边把车停下，跟黎越一起下车，靠在车门上听歌。 　　入秋的夜风凉悠悠的，流云无丝。月亮把夜空都照得开阔明朗，枯黄的树叶挤在头顶嚓嚓作响。 　　黎越觉得冷，下意识搓手，刚准备感叹天冷，就被陆之丞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宽厚的手掌把纤细的小手包裹起来，暖和的热气顿时传递到黎越手上。手心和手背，甚至是手掌的肌肤纹理，全部都沾染上他手掌的温度。他的手掌又宽又大，分明的手指骨节弯曲起来，为掌心里这双柔弱无骨的双手默默输送热量。 　　“冷吗？给你暖暖。” 　　明明做的事超乎寻常，偏偏他语气平淡自然，好像只是问你吃饭了没。 　　黎越轻轻动了一下，温热、干燥的热气立刻汇成一股暖流悄悄流进她心里。 　　陆之丞察觉到手下小小的挣扎，松开一只手，只用右手轻轻握住她的左手。 　　“别动，让我牵一会儿。” 　　他再次开口，黎越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这算什么！ 　　借暖手之名牵手？不做好好先生了，公然耍流氓？ 　　照理说，这个时候黎越是忐忑、羞涩、骄矜的，但她却因为陆老师的话胆大起来。 　　她明目张胆去看他的脸，细细打量。她看见陆之丞下巴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小到不易被察觉的弧度，看见他平和舒展的眉眼安静地闭起来，看见他神色舒朗，却掩不住倦意。 　　正当她目光专心描摹他的面部轮廓时，陆之丞突然睁开眼，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上面是灼热的目光，下面是交握的双手，气氛既尴尬又暧昧。 　　黎越开始了她习惯性地岔话题:“陆老师，你今天的三分球那么准，专门练过吗？” 　　“以前专门研究过投三分球的技巧。” 　　“有什么诀窍？”她刨根问底。 　　陆之丞看着她，笑起来:“你想知道？” 　　当然，黎越毫不犹豫地点头。 　　陆之丞松开她的手，举起自己的手臂，开始讲:“三分球投中与否，涉及到投球点的位置、出球速度、出球点的高度、球在空中的运行弧度、下坠时的角度计算……你确定还要听下去？” 　　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也许不是父母。就像陆之丞，他知道黎越的命门。 　　于是，毫无悬念，黎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宁愿相信你天赋异禀、有如神助！” 　　陆之丞笑出声来，清浅的声音响在黎越身旁。他表情相当愉悦，从嘴角上扬的角度到露出的牙齿数量都在证明他的好心情。 　　被扼住七寸的黎越一点儿也不恼，抿唇跟着笑起来。 　　黎越身上罩着一件半长不短的针织衫，她一动，衣服顺着肩膀垮下来，歪歪斜斜地搭在手臂上。陆之丞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拢了拢褪到肩膀下的衣衫。 　　清透的月光如同晒洗过一般，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黎越的目光一直跟随陆之丞的动作移动，从替她整理衣衫开始，他的手所到之处就像一簇火苗，烫热了黎越的皮肤，也点燃了她的心。 　　她低下头，耳根的红泄露出她的全部情绪，羞涩、忐忑，不知所措。她没有恋爱经验，更不知道如何试探男人的心意，她畏首畏尾、踟蹰不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被动。 　　“黎越。” 　　她循声望去，素洁的脸扬起来。 　　陆之丞猝不及防，跌进她亮汪汪的眼睛里。 　　“我知道，今天不太适合。本来，我打算意气风发地站在你面前做这件事，至少在时机成熟、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可以准备充分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既着急又仓促。但我没办法拖下去，我担心如果再不宣布主权的话，你的所属权会变更。” 　　黎越的心跳得特别快也特别响，在这个空落的街道上，在有歌声和呼喊声混响的背景下，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隐隐明白了陆之丞的开场白，也暗暗猜到他接下去将要说的话。 　　她很慌张，比数学考试还紧张。 　　她呆呆站着，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眼前的男人，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陆老师……” 　　谁知对方不买账，直接反驳她:“黎越，你早就不是我的学生了。” 　　“嗯？”她瞪大眼睛，不明就里。 　　“我们现在是同事。” 　　“我知道。” 　　“也不算是办公室恋情。” 　　“啊？” 　　“或者说，学校并没有规定，老师和老师不能谈恋爱。”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她一头雾水地盯着他，只见他直起身子，端正地站在她面前。 　　他说:“我不希望我的身份仅仅局限于老师、同事，我希望用新的名称来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如男朋友，比如爱人。” 　　嘭—— 　　如果用什么能形容黎越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一声巨响。她憧憬的人，她心里默默幻想的事，在一瞬间实现，就是这种欢天喜地放礼花的感觉。 　　隆重而窃喜，剧烈而不安，欢喜而娇羞，太多情绪反应到她的脸上就只剩下一种表情，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一口气会毁掉这一刻的平衡，生怕一个动作会令自己从幻想中跌回现实。 　　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打破这平静。 　　陆之丞缓缓开口，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方寸大乱，毫无章法地讲述自己的想法。他说:“你一定在想，我们的关系特殊，会遭人非议。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男人在追求自己心仪的女人，跟这个女人是不是曾经做过我的学生没有半点关系。事实上，在做这件事时，我也确实忘了。” 　　他说得很慢，语气随性，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可是……”黎越喏喏地开口，“我觉得，你不可能……喜欢我。”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特别轻，甚至是一口气带过的。 　　陆之丞还是听清楚了，他笑着看她，眼神里都是温柔细碎的光，在月凉如水的夜里，格外触动人心。 　　“著名的哲学家周国平先生说过一句话:看见一个人，你是不是喜欢，遇见一件事，你是不是赞成，一开始你是会有一个直觉的，你要相信这个最初的直觉，它往往是正确的。你要记住，直觉是你的天性和全部经验在瞬间发出的声音。” 　　陆之丞难得说上一大段道理，特别是在他刚刚强调过忘记身份这件事之后，他更不愿意像曾经教她那样循循善诱地教导她。同时，他又贪恋这份感觉，被喜欢的女人仰视和崇拜，令他热血沸腾。 　　于是，他遵从雄性荷尔蒙的指示，继续往下说:“我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完全相信我的天性与经验所做出的判断。” 　　他轻轻笑着，有一点焦急，眼神却很温暖。他的声音徐缓有力，犹如一枚温润的玉沉进人的心里，又稳又踏实。 　　白天还是暖阳融融的，一到夜里立马变得夜深露重。体育馆四周空旷，风带着冷意，冻得黎越吸了吸鼻子，张嘴说出来的话带着点自嘲:“疯了，为什么偏偏喜欢我呢？你一定是无药可救了。” 　　陆之丞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把拥住她，低低哑哑的嗓音凑在她耳边:“这不需要救。” 　　黎越躲在他肩头笑，如同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又娇又柔。 作者有话要说：　　你滴还满意否？ ☆、第二十三章 拥抱的温度（1） 　　回学校的路上，黎越一直低头傻笑，偶尔看向左边，陆之丞噙着嘴角认真开车，感应到她的目光，迅速睨她一眼。被这一眼看得脸红心跳的小黎越立即把头转向车窗，喜滋滋地看街景。 　　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车内的柔情在缱绻发酵。黎越就这样偷偷乐着，直到车子拐进校门。 　　黎越急急叫停:“我就在校门口下吧。” 　　陆之丞看她一眼，不置可否，最终把车停在离教师宿舍不远的路上，他说:“从这儿下，近点。” 　　“好。”黎越直接推门，推不动，:“打不开？” 　　陆之丞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慢慢向手腕摸索，准确握住她的左手。 　　“怎么了？”黎越彻底转过身来，轻声问道。 　　“不想放你走。” 　　陆之丞声音哑哑的，比平常低沉几分，像是一阵魔法把黎越定在座位上。 　　他单手牵着她，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掌。温热、干燥，是他们指腹和掌心摩擦带来的触感，具体到感官体验就是舒服，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舒服的程度，那就是——不想松手。 　　这个近得让人心慌的距离，黎越终于察觉陆之丞的疲惫——红血丝藏在眼底，淡青色的阴影扫在眼睑之下。想到他昼夜不停处理工作，再马不停蹄赶回来为她助威，甚至冒险表白，她不由低唤一声:“陆老师……” 　　“嗯。” 　　“我……”黎越为自己的胆小踌躇感到惭愧。 　　愣神间，陆之丞欺身过来，看到她骤然瞪大的眼睛时，本想落在唇上的吻亲在脸上。他无限温柔眷念地抚摸她绯红的脸颊，用额头抵住她:“不要怕，我们的关系名正言顺。” 　　黎越扶住他的肩膀，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一万种的可能，没有一种是我被雪藏。”陆老师拉开彼此的距离，苦笑摇头。 　　“不，不是，我……” 　　陆之丞望着她憋得通红的脸蛋，低头闷笑:“跟你开玩笑呢。” 　　呃…… 　　“你从小就怕惹人注目，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躲在角落降低存在感。还以为当老师几年锻炼出来了，没想到还这样。” 　　“我认怂。” 　　她低头撇嘴的样子惹得陆之丞一阵笑，最后拍拍她的头，道:“公开还是地下，完全由你主导。” 　　黎越刚乐滋滋地咧开嘴，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陆老师好被动！ 　　于是，她又别扭起来:“这样会不会让你很没面子？” 　　话一说出来，陆老师就乐了:“放心，我保证做一个让你随时随地拿得出手的男朋友。” 　　呃……男朋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自信！ 　　黎越在心里默默腹诽，自己还在担心他会计较公不公开的问题，谁知人家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迅速夺取了感情的主动权。 　　不过，话说回来，打从再见到陆老师开始，她就被他主导了。 　　“给你看张照片。”陆之丞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 　　照片是今晚拍的，是他们并排站在体育馆外的小路上的影子。月光朦胧，树影绰绰，两个人影暧昧又亲密。 　　“你什么时候拍的？”黎越点了点暗掉的屏幕，“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发觉？” 　　陆之丞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傻乎乎的。” 　　说着便开了车锁放她下车。 　　等黎越躺上床上刷朋友圈的时候才看到，刚刚那张照片被陆老师更新到了朋友圈里，上面写了一句话:我说今晚月光很美，你说是的。 　　就是这样，被轻轻击中心房。 　　仿佛回到两个多月前在宽敞的会议室里与他重逢的第一眼，又回到两个小时前他表明心迹的那刻。 　　黎越的心被一层蜜裹得厚厚的，她想拨开层层甜腻，想呼喊想尖叫，想与人分享这隐秘而欢畅的悸动。 　　忽然，一阵热流从鼻子涌出，黎越迅速从床头抽出纸巾。一滴血滴在雪白的纸上，瞬间晕染开。 　　她拿纸堵住流血的鼻孔，跑进洗手间，一面拧开冷水洗着鼻子，一面用沾了水的手猛拍后颈窝。 　　正忙作一团，手机响了。她匆忙拿纸塞住鼻子，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嗯？” 　　“睡了？”陆之丞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慵懒的水汽。 　　“没，”她捏着鼻子含糊其词，“流鼻血了。” 　　“我马上下来。” 　　陆之丞来得很快，进屋就问:“止住没？” 　　见黎越捂住鼻子摇头，他赶紧拉她坐下:“别动。你的发圈在哪？” 　　黎越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收纳盒。 　　陆之丞拿起一根黑色头绳直接套上黎越左手中指，紧紧地缠了几圈。 　　“一会儿就好。”他见她一脸迷惑，继续解释，“中医小妙招，很管用。” 　　黎越满眼崇拜，暗自在心中点赞:懂中医的数学老师真是居家必备！ 　　“都怪我。” 　　陆之丞冷不丁冒出三个字，让正暗自得意的黎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该亲你。”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突然灵光一闪，她明白过来：“陆老师！” 　　黎越忍不住拿眼瞪他，都什么情况了，还开玩笑。 　　陆之丞弯弯眼角，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伸手替她取下指根的发圈，摸摸她被勒红的指根:“好了。” 　　确定关系的第一次约会，理所当然地选了恋爱必备项目——看电影。 　　选片子不费神，两人都属意最新上映的港产喜剧片。陆之丞买票买水买爆米花，所有事项全部驾轻就熟，黎越在一旁看着，心里敲起小鼓。 　　电影开始，黎越慢悠悠地吃起爆米花来，影像声音把她细碎的吞咽声掩盖住。她捏起一颗爆米花递过去，半途缩回手来，端起纸桶递到陆之丞的面前。 　　陆之丞侧过头来，附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句:“你吃吧，不会很甜。” 　　刻意压低的声音暗哑低徊，若有似无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在巨大的环绕立体声下显得格外暧昧。 　　电影院果然容易产生□□。黎越心里嘀咕着，一个不察，手上一紧。 　　陆之丞握住她的右手，一只大掌轻松包住她似若无骨的柔夷。黎越怔了片刻，缓慢地伸开手指与他十指交握。 　　黎越手边的热橙汁随着爆米花一起下肚，很快喝完了。她越来越渴，不敢再碰爆米花，只好抿着嘴唇看电影。 　　看穿她心思的陆老师把自己的咖啡递到她面前，黎越立刻接过来喝一口，然后自然而然地递回去。陆老师接过来，想也没想直接抿上一大口，“咕噜”一声从他的嗓间溢出。 　　在这黑黝黝的空间里，除了屏幕的亮光和变换的光影，就属陆之丞的眼睛最亮。黎越盯着他喝水的样子，堪堪呆住了，也被一个事实震惊了。 　　陆老师和她同喝一杯水，这算……间接接吻么？ 　　黎越更加口干舌燥了，她的手掌起了薄薄的一层汗，细细密密布满掌心的纹路，潮潮的，又粘又腻。 　　等到电影结束都没有松手的两人直接去了附近的港式茶餐厅。 　　等陆之丞接完助理的电话，黎越还在对着餐牌皱眉。看到他坐下，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双人套餐价格便宜，可是菜太少，三人套餐不错，可是菜多吃不完……”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幽怨的眼神瞟他：“要不你看一下，到底点哪一个比较划算？” 　　陆老师低笑一声，招来服务生:“麻烦，双人套餐和招牌牛腩。” 　　待服务生走后，陆老师摊开餐巾铺好，笑道:“点菜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数字计算真是我的天敌！”黎越忿忿道。 　　“好了，以后两位数以上的计算都交给我吧。” 　　“太好啦！”她低呼一记，又不好意思地瞅了瞅陆老师，“唉，丢脸。” 　　陆老师伸长手臂拍拍她的脑袋，摇头轻叹:“没关系，至少你现在不会考38分了。” 　　喂！一言不合就嘲讽女朋友什么的真的好吗！ 　　在陆之丞的刺激下，黎越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陆老师，你这么驾轻就熟，看起来就很有经验嘛！” 　　陆之丞笑，声音低缓:“没有前女友，没有约会，你是第一个请我看电影的姑娘。” 　　黎越不可置信，盯着他，不敢相信“遥大第一男神”的感情经历如此之少，甚至可以说是空白。 　　他好像猜到她的疑惑，刮刮她的鼻头:“别胡思乱想。” 　　“唔……” 　　她答应下来，可心里却好奇得不得了。 　　学生时代的他有没有喜欢班花，有没有被女生塞纸条告白，有没有为谁怦然心动过，她都想知道。成年后的他又是怎样如他所说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她也想知道。 　　可她不问，她觉得时间还长，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以后两位数以上的计算都交给我吧。” 陆老师男友力MAX啊！ 当然，这是对于黎越这种数学白痴来说，哈哈哈~~~ P.S 有读者提醒没有更新，我进来才看见，已经在存稿箱躺平的稿子没有设置发布时间……也是傻到家了我……就这样，我整齐的发布队形被破坏掉了…… SO SAD……只有去找新文的男女主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了，嘻~~~ 再P.S 我注意到收藏多了一个，嘻嘻，有新读者来了~~~挥挥手，让我看到你~~~~比心~~~~哈哈 ☆、第二十四章 拥抱的温度（2） 　　进入十二月，陆之丞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除了指导学生参加GMC的复赛，还要处理公司的投资项目，忙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黎越的课外培训并没有因为外债的结清而结束，学院接到培训邀请还是会第一时间分配给她，美其名曰“增加经验”。她一一接受下来，不拂领导和老师的好意，工作也格外卖力。 　　两人忙起来常常几天都难见上一面，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也是匆匆吃一顿饭。 　　只是，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黎越就先空下来。她约上万宁宁直奔商场，气势如虹直扫名牌专柜。万老师被她的反常吓到，急忙拦下她。在八卦女王的拷问下，她终于交代了自己急火攻心的原因。 　　“买礼物？”宁宁疑惑道，“送谁？” 　　“陆老师。”黎越的声音细如蚊蝇。 　　“谁！”宁宁显然陷入了震惊之中，“陆之丞？” 　　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万老师彻底抓狂了，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在万老师严厉的逼问下，黎越特别平静地阐述了她和陆老师在一起的事实。 　　听完之后，万老师啧啧道:“早知道陆老师要表白，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的。” 　　“嗯？”黎越不解。 　　“还记得迎新晚会之后，我说手上有张绝版私藏好照片吗？你当时挺不屑一顾的，”宁宁引导她慢慢回忆，“其实那张私藏是你和陆老师的照片。” 　　“晚会？”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照片。 　　“我从宣传干事的相机里拷贝照片时发现的，我复制之后删了他相机里的原片。” 　　“呃……你真是……”黎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万老师。 　　“快称赞我机智聪明智勇双全！”万老师打断她。 　　“好吧，请机智聪明智勇双全的万老师给我一点送礼灵感。”黎越双手合十，作膜拜状。 　　最后，黎越在宁宁的指导下，将一条藏蓝细条纹领带收入囊中。 　　晚上，黎越收到了宁宁从微信传来的照片，正是那张所谓的“绝版私藏”。 　　照片里是从后排照的，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辨认出黎越和陆之丞。他俩肩并肩坐着，正在低头讨论什么，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得见头挨头的背影。 　　万宁宁发来一条微信，内容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俩，说实话，真是般配啊！ 　　而照片里的另一位当事人也终于在平安夜当天回到了遥城，他开车到遥大接上没课的黎老师，一路朝校外驶去。 　　“去哪里吃饭？”黎越系好安全带，懒洋洋地问道。 　　“饿了？”陆之丞笑着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前行，他的声音也低缓徐徐，“先去超市，然后回家做饭。” 　　“去你家？”黎越瞬间局促起来。 　　“是。”陆之丞拍拍黎越放在腿上的手，带着温柔的安抚。 　　黎越绞着手指开始想，陆之丞家是什么样子？他会做饭吗？除去吃饭看电视聊天，会不会尴尬？她考虑来考虑去，甚至连冷场话题都想好了。 　　当她被拖着手走进超市采购食物开始，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 　　陆之丞一手推车，一手牵她，在货架前仔细挑选。长长的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他长臂舒展便将前后左右的必需品拣进车里，动作精准、干脆利落，没有旁人的踌躇犹豫，特别潇洒倜傥。 　　他唯一的迟疑出现在冰柜前，在选择菲力牛排还是西冷牛排的时候，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黎越喜欢吃什么。 　　黎越一路跟着他，完全被他的风姿吸引了注意力，导致听到他问“喜欢哪种”时好久都没反应过来。陆之丞把牛排放回冰柜，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继而揽住她:“在想什么？” 　　“呃……逛个超市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帅啊！”她低下头，轻轻抵住他的胸膛，闷闷地嘀咕。 　　陆老师低笑出声，微热气息拂过她的侧脸:“我下次注意。” 　　黎越佯怒，假意拍他一下，拍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相处，喜欢上彼此不难，难的是喜欢之后的爱，以及爱之后的相处。对于黎越来说，这都不算事儿，她唯一害怕的是不懂。不懂她的想法，不懂她的心思，不懂她的话，不懂她的意思。 　　还好这一切都是自己虚妄的猜测，还好这个人全都懂，更好的是，这个懂她的人她如此喜欢。 　　黎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暗自甜蜜欣喜，连车子开进了陆之丞家的小区都恍然未觉。 　　“一晚上在偷乐什么？” 　　陆之丞牵她下车，眉梢带笑问她。 　　不等她回答，他就将人一把搂住：“傻姑娘，跟我回家吧。” 　　傻姑娘被“回家”二字震得心头一暖，嘴角带着痴痴的笑，仰起头看向身旁的人。 　　陆之丞一只手提着购物袋，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被他脱掉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手腾出来轻抚她的发顶。 　　电梯缓缓上升，黎越静静偎在陆之丞的怀里，谁也没有说话，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他们之间流转。直到开锁进门，陆之丞才松开怀抱，替黎越拿出崭新的拖鞋。 　　“我的？”她仰起脸，几分俏皮地问他。 　　他又怎会不懂她的意思，右手食指刮上她的鼻子，温言道:“提前买好的。” 　　“咦？”她转着眼珠，鬼精灵的模样哪有半分老师的样子。 　　陆老师眨了眨眼，话里难得带上耍赖的意味：“你说我有计划也好、预谋也罢，反正我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黎越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索性对着陆老师的背影笑出声来。 　　陆之丞把黎越安顿好后，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餐。黎越开着电视，在热闹的背景声音里，细细打量陆老师的住处。 　　房子是三居室的，主卧、次卧和书房的木门全部敞开，里面的摆设整洁干净，没有单身男士的邋遢，也没有年轻男人的不修边幅，井井有条。装修风格简约质朴，木制家具、盆栽绿植秩序井然，房间里充满生气。 　　此时的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黎越坐不住了。 　　等她走到厨房，只见换了灰色家居服的陆之丞背朝着自己，正低头处理牛排。牛排在他的手下翻动，清洗、捶打、腌制，有条不紊。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头微埋着，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程式。厨房顶灯的光线冷清清地打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明明是冷色调的衣服和灯光，却被他活生生地暖出一圈好看的金线。 　　这场景仿佛回到三个月前，在黎越狭窄的宿舍里，陆之丞也是这样弓着腰站在水池边洗碗。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陆之丞做出来就平添一分说不出的迷人气质。 　　也许从看他洗碗那天起，黎越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这种每次见到他就心跳漏掉的感觉让他直直走进了她的心里。这个人在心里有了位置，也在心上有了重量，重到让她单单看着一个背影就已经彻底沦陷。 　　黎越轻手轻脚地靠近陆之丞，做了一件蓄谋已久的事。她双臂贴着他的腰线绕过去，在他的身前紧紧扣住。她的体温附着在他身上，隔着温热的衣料也能感觉到来自后背的滚烫。女孩独有的清新气息扑过来，遮盖住肉的腥味和酱料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 　　这个拥抱来得实在突然，陆之丞难得乱了方寸。好在他迅速找回了理智，冷静地擦手、转身，在目光触到黎越红润的脸颊和双唇时，终于不可抑制地一把抱住她。 　　他低下头，迅速攫住她的红唇，吻下去。 　　他的动作快速迅猛，完全不给人任何迟疑和喘息的机会，在唇瓣相触之后才放缓动作。他的吻变得轻柔如水，徐徐掠过她的樱唇，缠绵如雨，一点一点落下去。 　　黎越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被吻住，脑子一片混沌，陆之丞身上的气味席卷而来。清爽甘冽的气味如同在她的心里流进一湾清凉的溪水，她彻底沉溺在他的怀里，任他轻啄浅吻。 　　温软濡湿的碰触持续了很久才停止，陆之丞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双唇，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姑娘——热潮未消的脸庞清透红润，顾盼生辉的眼眸水光澄澄，被亲过的嘴唇殷红如血。 　　他用双臂更紧地箍住她，贴在她绯红的颈边哑着嗓子问：“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 ☆、第二十五章 拥抱的温度（3） 　　黎越端坐在白色餐桌前，手边是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和摆盘完美的意大利面。她一直以为陆老师厨艺不精，不曾想他竟可以独自完成一顿高品质晚餐。她拿起刀叉缓慢地切肉叉肉，送入嘴里，然后眼睛亮起来，挑眉望向坐在对面的人。 　　陆之丞隔着一臂的距离回望她，自从吻过之后就一直害羞脸红的小姑娘，此刻正一脸满足地看着自己。 　　他乐得笑出声来，低低沉沉的嗓音犹如上好的瓷器:“不用太崇拜我。” 　　黎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里包着满齿留香的牛肉，脸颊鼓鼓地问：“你会做饭啊？” 　　陆之丞眼里是小姑娘如松鼠般嚼食的样子，嘴角弯曲的弧度不由自主地扩大。他拿纸巾替她擦掉沾在嘴角的一滴黑胡椒酱汁，笑道:“这是我留学生涯的唯一消遣。” 　　别人学做饭是为果腹，陆老师做饭是消遣。黎越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一副画面——长时间伏案于数字研究的陆老师，伸胳膊展腿进厨房调节思维、整理思路。她被自己的脑补震得当场说不出话来，她觉得“盲目崇拜”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对陆老师的感觉，她现在是升级版脑残粉。 　　陆之丞惬意地欣赏着小姑娘的吃相，以及从那个亲吻开始就再没褪去的红晕。脸颊、耳根、脖颈全都染着淡淡的浅粉色，像是最娇艳欲滴的粉玫瑰，绽放在他心上。 　　饭后，黎越想帮忙收拾洗碗，被陆老师拦下，美其名曰让她享受女朋友的平安夜福利。她心安理得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手边是晚餐没有喝完的一杯冰葡萄酒。 　　突然身侧一陷，她顺势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陆之丞立刻被果香包围，浅淡的葡萄果香味充斥他的怀抱，他的小黎越周身香气四溢，带着自然的芬芳，就像她正在喝的酒，甜而不腻，甘醇爽口。他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的发间，细长的黑发挠得他心尖直痒，手臂的力道不由得收紧几分，把黎越再箍紧一些。 　　黎越察觉他的变化，手不自觉攀上他的手臂，结实又充满肌肉弹性的小臂手感极好。她将手搭在上面，手指尖轻柔地一下一下抚。 　　“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圣诞节礼物！” 　　她挣脱陆之丞的怀抱，跑去玄关翻包包。 　　陆之丞从小女朋友手中接过圣诞气息浓郁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拆开，一条领带映入眼帘。 　　“谢谢，”他和煦的笑容成功消除了黎越的紧张不安，“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小黎越不好意思地抿住嘴唇，笑得腼腆又害羞。 　　作为智商情商双高的陆老师绝对不会错过如此重要的节日，当他捧出一双红色芭蕾平底鞋时，他清晰地看到黎越眼中的惊喜。 　　受宁宁的长期熏陶，黎越对鞋底的品牌名并不陌生——Pretty Ballerinas。 　　陆之丞蹲下来，看她把脚从棉拖里伸出来，再一点一点伸进平底鞋里，白色的厚棉袜把皮鞋挤得满满的。 　　“脱掉袜子试试。”陆之丞看出她的不舒服，建议道。 　　黎越听话地把鞋脱掉，再脱掉袜子。软牛皮把她瘦长的双脚包裹得格外纤巧，脚背在红鞋的衬托下更显白嫩。 　　她喜欢得不得了，笑嘻嘻地在穿衣镜前踱步。 　　陆之丞慢慢走到她身后，情不自禁圈住她。 　　“我曾经跟你说过，欣赏有时比拥有美。现在，我想说，拥有更美。”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下颌的软肉轻轻摩擦她的发丝，说话带出的热气“呼呼呼”地喷在她的发顶，把她蹭得痒痒的。 　　黎越不知道自己酒后失言那次有没有讲红舞鞋的典故，也不知道陆之丞猜到了多少，光就这份不言自明的心，已经让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懒懒地靠在陆之丞身上，任由他搂着走到窗边。 　　咚—— 　　巨大的声响吓得黎越一缩，身后温暖的胸膛立即贴近几分，坚实的怀抱让她瞬间平静下来。 　　陆之丞的声音就在满天礼花炸开的同时，柔柔地撩在黎越的耳边:“每年平安夜，小区里都会放烟花。” 　　“崇洋媚外。”黎越轻哧一声。 　　“春节也放。” 　　陆之丞像个管家一样，把小区特色、日常活动、节日庆典介绍了一遍。至于目的，不过是为今后的生活做铺垫。他细碎地交代小区格局，黎越就在他低沉的嗓音中看窗外的炮火。一朵一朵颜色饱满丰富的礼花绽放在天空，如同一记又一记鼓点擂在她的心上，伴随着耳畔浅吟低语，把突兀的炮声都拉扯得格外绵长动人。 　　黎越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来仰望他:“真是金牌管家……婆……” 　　话音未落，尾字被陆之丞悉数含进嘴里。 　　缱绻温柔的吻自嘴唇到脸颊，直至延伸到耳垂。滚烫的双唇所到之处都迅速染上令人心跳加速的红色，映着天空中的五颜六色，如同盛放的彩虹。 　　黎越窝在陆之丞的怀里不敢乱动，掀开睫毛偷偷瞟他。他的脸被光影分隔出不同的区域，炸开的火光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芒，在他干净的额头、清亮的眼睛和英挺的鼻梁上幻变出多彩的斑点，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看完烟火的两人坐下来，黎越挑了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削起来。 　　“国外的圣诞节是什么样？”她随口问道。 　　“圣诞树、圣诞老人、袜子、礼物，就跟你了解的差不多。”陆之丞坐在她身边，认真看她削皮。 　　“呃……你一般怎么过？”黎越忽然有点恶趣味地打量他一眼，“有没有金发妹子相伴？” 　　陆老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重点？” 　　黎越痴痴地笑:“随便问问嘛。” 　　“哪个妹子能忍受一个天天盯着数字模型、方程公式的男人？” 　　啊？ 　　不论哪个时期，陆之丞给黎越的印象一直都是阳光男士，很难想象他在实验室对着电脑做研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她默默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不修边幅理科男埋首的画面，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陆之丞探寻的目光。墨如点漆的眼睛，清亮迷人，他斜倚沙发的身体散发着勾魂摄魄的气质。 　　“啊，时间……”小黎越对着挂钟一声低呼，“我该回去了。” 　　说着，她放下削好的苹果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人拉住。 　　黎越哭笑不得地望着腕上的手掌，陆老师波光涟涟的一双眼睛牢牢锁住她。 　　唉，他要是撒娇耍赖留她住下，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等会儿我送你，”说罢，陆老师从果盘里又拿一个苹果递给她，“陪我过十二点。” 　　黎越想起那个关于苹果的传说——话说从平安夜一直削苹果削到圣诞节，且果皮不断的人可以看到自己未来另一半的样子。 　　陆老师，不会这么迷信吧？ 　　大概猜到她的心思，陆老师低低一笑，刮刮她的鼻头，道:“我只是单纯求个平安。” 　　好吧，黎越接过苹果和水果刀，细致认真地削起来。红红的苹果在她手里打转，薄薄的半透明的果皮弯弯绕绕地往下垂。她的手和刀配合得一丝不苟，半点晃眼都不敢打，心底默默祈祷:平安，平安。 　　不管是不是能看到另一半，这个缠着自己削苹果的男人让她无比心安。 　　凌晨一点，在黎越的坚持下，陆之丞把她送回学校。 　　“明天下午来接你。”临走时，陆之丞拖住她，温声交代。 　　“好。” 　　准备下车的人发现自己走不掉，有些无奈地拍拍陆老师的手:“明天见。” 　　一脸郁结的陆老师戚戚然地放开手，黎越瞅着他失落的模样，不禁心疼。她凑上前去，在他颊边落下柔柔一吻。陆老师的愁眉终于舒展开来，挥挥手跟她道别。 　　所以说，陆老师撒起娇来，黎越根本无力招架。 　　圣诞节当晚，遥城新落成的剧院灯火通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交响音乐会即将拉开帷幕。这场汇集了全球最顶尖音乐家的交响乐盛会吸引了数量庞大的音乐爱好者，从人民币268元到2668元的门票在两天之类全数售罄。 　　音乐会开始之前，陆之丞带黎越跟师兄夫妇在剧院附近的餐厅碰面。师兄秦磊和夫人文静对黎越耳闻已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 　　个子小小的黎越温和礼貌，跟文静一见如故，不一会儿就凑到一块儿聊天去了。 　　文静正准备筹备特色餐厅，当得知黎越的专业之后，拉着她好好讨论了一番。 　　“小越，你觉得少数民族的特色餐饮能不能做？” 　　“少数民族餐饮有特色，有吸引人的卖点。但就经营的长远性来看，受众范围稍微有些小。文静姐，是我的话，会更偏向于做符合大众口味的创意私家菜馆。” 　　毕竟是专业出身，黎越观点独到，娓娓道来，连一旁的秦磊都不住点头。 　　“好了，文静姐，我在公司被师兄压榨，业余时间还得贡献女朋友给你做策划吗？”陆之丞揽住黎越，揶揄道。 　　文静适时中止了话题，忍不住笑他:“显摆你有女朋友吗？有本事把小越变成你老婆呀！” 　　咳—— 　　挑衅？陆老师才不会上当呢！ 　　黎越对陆老师信心满满。 　　谁知，陆之丞却接了文静的话头:“我时刻准备着。” 　　黎越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对上陆之丞的目光，他温柔眼神里全是严肃认真，仿佛刚才那句不是玩笑。 　　她怔怔愣住，脸像火烧般烫起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第一次见面，不要吓到小越。”师兄开口，解了黎越的尴尬，“你们可以约个时间好好探讨探讨，今天先欣赏音乐会。” 　　文静姐迅速地和黎越交换了联系方式，头也不抬地存号码，道：“我个人对秦享的专业水准完全信赖。” 　　“秦享弦乐团？”黎越惊呆了。 　　“你知道他？”师兄显然很意外，“我这个堂弟的名气还真不小！” 　　“早跟你说过，秦享现在参加的那个娱乐节目收视率很高。”文静姐对师兄的孤陋寡闻嗤之以鼻，“虽然他只是伴奏乐队的一员，架不住摄影师镜头偏爱，一场节目下来，十个捕捉歌手的镜头，有一半都带着他，更不要说那些乐队专门的大特写了。” 　　黎越使劲点头附和，想当初，她也是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侧面大特写被吸引的。 　　“黎老师，注意控制情绪，”陆老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的正牌男友会吃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收藏的宝宝们，麻烦挥个手，留个评，让我看见你们~~~~ ☆、第二十六章 拥抱的温度（4） 　　作为乐团的小提琴首席，秦享保持了他一贯演出的高水准，和其他演奏家一起合作的交响音乐会取得巨大成功。 　　黎越走出剧院，大脑还处于亢奋状态，内心激荡着提琴和其它乐器演奏的旋律，久久不能平静。 　　陆老师拖着她走到剧院门口，买给她一杯珍珠奶茶醒神。她勾着陆老师的手往停车场走，不停赞叹“太好听太震撼”，完全不是平时矜持克制的样子。陆老师不说话，翘着嘴角看她美了一路。 　　黎越拿着手机，自顾自感叹着，将刚喝完的奶茶杯顺手扔进垃圾桶。 　　咚—— 　　一声闷响，她低头一看，杯子好好地握在手里，手机不知所踪。 　　陆老师好笑地盯着她，不声不响脱下正装，把白衬衣的袖子挽起，一只手压住腹部的衬衣，一只手探进垃圾桶，不一会儿，便把悲壮的手机救了出来。 　　“呃……陆老师，你……”黎越翻出包里的湿纸巾递过去。 　　“怎么了？”陆之丞擦了擦手机和手。 　　黎越掩着嘴角笑，露出右脸那枚小酒窝:“反应迅速，服务周到，姿态潇洒，全五星好评！” 　　因为是音乐会散场，很多路过的人。有凑过来看热闹的，有旁观微笑的，有满脸艳羡的，甚至还有女孩拍身旁的男友“学着点儿”。 　　此刻陆老师的形象太光辉，仿佛自带闪光，格外挺拔俊朗。 　　走过来得知事件经过的文静也忍不住打趣这对小青年:“还真是分分钟就骗回家的节奏呢！” 　　被交响乐和陆老师双重刺激的黎越彻底回不过神来，她的脑海里“噼里啪啦”不断爆着小炸点。 　　路人的身影快速闪退，慢慢在面前变成模糊不明的影像，她的眼前只剩下陆之丞。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路灯的光亮，干净的白衬衫被勾得愈发白亮，细细的一圈光线把眼前的男人刻画得眉目清朗，神采奕奕。 　　陆之丞天生有种魔力，他能让黎越静下来，让她稳稳地踏实地踩在地上，让她的心不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把她之前的彷徨和惶恐全都缩成微不足道的小点，再一圈圈变小变淡，直至什么也看不见。 　　黎越突然很想抛开自己的犹豫踟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 　　这股激动的情绪一直涤荡在她胸口，直到回到学校也没能平静。 　　陆之丞下车，跟黎越十指相扣着走出学校的停车场。陆老师对交响乐没研究，被师兄洗脑多了，才勉强答应去听一场，没想到效果如此好。 　　他的小黎越相当喜欢，对首席小提琴手的关注程度完全超过他。他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有一点小吃味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痴迷，又有一点小惊喜她今晚呈现出来的狂热状态。 　　自重逢以来，黎越态度克制有礼，就算关系改变，小女孩耍性子闹脾气的情况，她也不曾有过。 　　陆之丞一直在等一个时机，捅破他们稍微不那么对等的历史遗留关系，让她的小女儿心性可以不对他隐藏起来。他甚至希望她完全袒露自己的心怀，像醉酒那晚一样，含恨、抱怨、不甘，所有内心的感觉、情绪悉数呈现。 　　当然，他更希望她是现在这样，开心、兴奋、激动，快乐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黎越？” 　　借着路灯的光亮，黎越循声望去，大学同学柳毅杰正从林荫道迎面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笑容挂在脸上，黎越吃惊地问道。 　　“过来拜访吴院，”柳毅杰风度更胜从前，他饶有兴致地看向陆之丞，“这位是？” 　　“陆之丞。”陆老师自我介绍，礼节风度看得黎越心跳加速。 　　“我是柳毅杰，小越的同学，”柳毅杰的视线重新落回黎越身上:“陆先生是……” 　　该死的柳毅杰不仅变了称呼，还用这讨人厌的挑衅口气，黎越无语。 　　更有趣的是，不仅如此，陆之丞也转过头来望着她，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黎越很想翻个白眼走掉，却还是对老同学维持着完美的微笑，然后一字一顿地介绍道:“男、朋、友！” 　　理直气壮地说完，她的脸立马不争气地红了，好在躲在宽大的围巾后面，让她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 　　陆老师却弯起嘴角，扬眉吐气。 　　柳毅杰不是呆子，黎越刚才掩不住的眉眼飞扬，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他也不是瞎子，早在远远发现黎越时，已经看见他们交握的双手。 　　对于柳毅杰来说，黎越并不仅仅是老同学这么简单，还是他大学时代直至现在一直喜欢的姑娘。如果说能看着自己暗恋的姑娘投进比自己更好的怀抱，也算是为曾经纯真的感情画上了一个最美好的句点，尽管他十万个不愿意就此认输。 　　简单寒暄之后，柳毅杰跟他们挥手道别。 　　陆之丞看着远去的萧索背影，紧紧搂住身旁的人，狠狠亲了一口。 　　“嗯？”黎越突然被狼吻，诧异万分。 　　陆老师开始审问:“追过你？” 　　“呃……不算吧。” 　　陆之丞腹诽：按道理不会猜错。 　　“我没答应他。” 　　这回答真是刷低黎越的智商。 　　尽管小女友没察觉，陆老师自己却不敢掉以轻心，郑重道:“我这防贼工作丝毫不能松懈啊！” 　　“嗯？” 　　“没事儿。”他趁机刮了刮迷糊小妞的红鼻头，“外面冷，快回去。” 　　说完，手臂一伸，把她整个裹进怀里，向宿舍楼大步迈去。 　　进了屋，黎越先给陆之丞端上一杯热水，后知后觉道:“你刚刚是说我行情好吧？” 　　“反应过来了？”陆老师隔着冒起的热气看她，“早知道你被好多人惦记，我会更早下手。” 　　“现在也不晚呀！” 　　黎越根本不知道陆老师的担心，不仅随时提防和她同龄的未婚男老师，还得提防中年男老师闲来无事乱牵红线，现在又来一个大学同学余情未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抢手么？我怀疑自己是市场竞争取胜的。” 　　当事人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需要引入竞争机制，只有你啊！” 　　好一个“只有你”，陆老师一口热水下肚都没有暖和起来的身体，被这三个字熨帖得无比舒服。 　　小黎越睁着大眼睛笃定的样子，呆呆萌萌实在勾人，陆老师只有靠不停喝水才勉强压制住心头痒痒麻麻的感觉。 　　第二天，黎越正对着校园八卦笑得花枝乱颤，初中同学会的通知从企鹅里跳出来。黎越自考上大学离开家，除去节假日很少回宁城，回去大多陪着母亲。加上初中算是她成长阶段最为灰暗的时光，跟同学基本断了联系，只是逢年过节在网上互发祝福，礼貌且有距离。 　　在同学群，她是万年不说话的潜水员。此刻，她看着大家商量同学会时间，一会儿元旦一会儿春节的，绕得眼晕，索性切换到BBS继续萌点无数的八卦帖。等她再次点开任务栏不停闪烁的橙色小框时，不知是谁跳到邀请老师的话题上，她看见了满屏的“好好先生”。 　　“好好先生现在哪儿？” 　　“好好先生结婚了吧？” 　　“好好先生是我唯一男神！你们一定要邀请！” 　　还是班长有气场，打出一串“STOP”，群里的热度才算降下来。 　　“哪位同学知道陆之丞老师的联系方式，麻烦吱一声！重金酬谢！” 　　黎越看到这里，不禁在屏幕前捂着嘴巴偷笑:“吱——” 　　被自己雷到后，她给陆老师发去一条微信:初中同学会重金搜捕你，你说我是报呢还是不报呢？ 　　过了五分钟，信息回过来:金有多重？ 　　她看着简单的四个字，噗嗤一乐。噼里啪啦一通按过去后，她关了群聊，退出□□。 　　正在开会的陆之丞，瞥到她的回复，原本在讨论方案的焦灼都烟消云散。再次滑开手机屏幕，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颇有些调皮，却字字敲在他的心上。 　　她说:千金不换。 　　黎老师丢过去那条让陆老师心如擂鼓的信息后便去了自己的小灶台忙活，午饭是宁宁点名要吃的煎蛋面。 　　万老师下课后直奔黎越宿舍，眼尖瞥到了一只新鞋盒，立马“哒哒哒”地跑过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到牌子整个人就不淡定地嚷嚷起来:“啧啧，全球最著名的芭蕾舞鞋品牌，西班牙Mascaro家族手工制鞋的传统项目。小姑娘，哪儿来的？陆老师送的？” 　　“不就比我大一岁么，叫谁小姑娘呢！”黎越不满地瞪她一眼，触到对方凌厉的眼神，她立马乖顺地回答:“是他送的。” 　　“陆老师泡妞真舍得下血本。” 　　“打住！还没审你呢，我的鞋码，你告密的吧？” 　　“你不要可以给我。”万老师作势抱鞋子。 　　黎老师一把扣住她的手:“做梦！叛徒！” 　　见打不了鞋的主意，宁宁转而跑去端面碗。她捧着面碗，西红柿汤底躺着青油油的蔬菜，细长的面条整齐地盘在碗中间，面上卧着煎得金黄的鸡蛋。 　　她夹起面条，砸吧嘴：“话说，你还没给陆老师公开身份么？” 　　什么是八卦女王？真正是吃饭八卦两不误啊！ 　　黎老师挑起一小撮面，吹了吹热气:“我怕。” 　　“怕什么？” 　　“今时多高调，明日多萧条。” 　　“有陆老师在，萧条不了。把你的心揣进肚子里。” 　　呵—— 　　这旁观者都比自己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说说话，我会很开心的。 虽然我很久才回来写文，但是还是希望能有人陪我，一程又一程。 ☆、第二十七章 拥抱的温度（5） 　　冬日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懒懒地照在两个相对而坐的男人身上，他们面前各自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击。理论上放假一周，实际却默默加班的陆之丞相当不爽，拖了钟瑞到家里来作陪。 　　陆之丞瞥了眼电脑右下角，还有五分钟。他转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开始慢慢西去，一点点沉到厚重的云层之后。 　　“开标时间定下来没有？” 　　“下个月中旬。” 　　“这一招暗度陈仓使得，好几家对你们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怕是要干瞪眼了。” 　　“打个措手不及。” 　　“意向性合作方没问题吧？” 　　“都筛查过。” 　　正在两人讨论之时，门口传来钥匙塞进锁孔的声音，然后转动，开锁。 　　钟瑞眼睛直直地望向房子的主人，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 　　只见陆之丞笑眯眯地站起来，大步朝书房外走去。 　　“我还以为你在公司呢。” 　　是黎越的声音。 　　跟过来的钟瑞连忙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拍了拍陆之丞的肩膀:“兄弟，大白天的，不带这样吓人的！” 　　说着，向黎越伸出手臂:“小黎越，好久不见，快让哥哥抱抱。” 　　谁知手臂刚抬起，就被陆老师一掌劈下。 　　陆之丞接过黎越肩上的包和手里的购物袋，揽着人直接进屋，完全忽略旁边那枚大灯泡。 　　“我以为你会早一点到的。”陆老师把人安顿在沙发坐下，便把购物袋提进厨房。 　　“被学生拖住问了点儿事，耽误了。”黎越脱掉羽绒外套，跟着就要去厨房。 　　她一回头，看见孤零零被晾在一边的钟瑞，正一脸有戏地望着自己。她伸出右手，挥了挥:“嗨，钟sir。” 　　“所以说，你跟陆之丞在一起啦！”钟瑞显然还没完全消化掉刚刚看到的情景，“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对不对，你已经拿钥匙自己开门了，这是登堂入室的节奏啊！老天，我到底错过了多少？” 　　黎越抿着唇憋笑，陆之丞递给她一杯热水:“甭理他。” 　　她穿着红格纹的厚衬衫，朝陆老师粲然一笑，格外清丽动人。 　　她推了推陆老师:“你们忙吧，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我要吃面，可以吗？”要求直接明确，语调低沉婉转。 　　她一怔愣，这微微上扬的尾音是怎么回事？陆老师，您是在撒娇吗？ 　　红了脸的黎越点点头转身走了。 　　老男人撒娇什么的真心无力抵抗啊！ 　　“啊啊啊，真是受不了你，一大把年纪还卖萌！”钟瑞捂住胸口，一脸悲痛地逃回书房。 　　陆之丞淡定从容在他背后吐出六个字：“不卖萌，卖腐吗？” 　　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钟瑞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我还是继续工作吧。” 　　男男女女都hold不住陆老师啊！ 　　不一会儿，暗沉的天际压下来，开着暖气的书房都凄冷起来。钟瑞有些发冷，把空调温度调高：“好冷，这个时候真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最好多放辣椒。” 　　陆之丞眼睛微眯：“油泼扯面？” 　　钟瑞隔着书桌捣他一拳：“啧啧，知我者之丞也！” 　　“现在也许还能订到今天最晚一趟去西安的航班。”陆之丞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 　　黎越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剥好的香橙，一瓣瓣饱满的橙肉黄灿灿的格外诱人。她把果盘放在书桌上，浅浅一笑:“有点凉牙，等会儿再吃。” 　　退出房间的黎越吐吐舌头，刚刚听见的对话可能没办法忽略吧。既然两人的愿望都如此强烈，那她就试试吧。 　　黎越从网上查了油泼扯面的做法，系上围裙开始干活。 　　好在面粉是家里现成的，上次买来做水煮鱼的辣椒粉还剩了些，正好今天她又买了几样小菜。 　　她找出面粉，舀了些放进没水没油的不锈钢小盆里，加一小勺盐，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搅拌面粉。等水和面混合均匀，她慢慢揉面，揉成一个面团后，就盖上保鲜膜醒面。 　　趁醒面的功夫，她把豆芽和小油菜洗干净，拿水烫熟，沥干水分再分别装进三个大碗里。 　　再打开保鲜膜继续揉面，把面揉得光滑圆润之后，开始擀面、切面，再在切好的面条上抹上薄薄的一层油。 　　水开之后，她把面条从案板上拿起来，两头一扯，一根根扔进锅里。快速扔完一锅面条之后，一熟立刻捞起来过凉开水，然后分装到刚才放好菜的碗里。 　　接下来，她往三个碗里各加了两勺生抽、一勺醋，再铺上剁好的蒜泥和辣椒粉。最后，在炒锅里倒些油，等油热之后，一次淋到三碗面上。蒜和辣椒的味道被热油激出来，登时，香气四溢。 　　陆之丞忙完手里的工作走进厨房时，恰巧看到黎越往最后一个碗里淋热油。外面是潇肃的北风，她在厨房却热出一身薄汗，被热气腾过的脸庞潮红如霞。 　　他轻轻扣了扣门，笑得眯了眼:“你是许愿神灯么？” 　　黎越回头瞥见他人神共愤的笑容，弯了唇:“这大冬天的，吃货的心最难将息！” 　　陆之丞斜倚门框，朝书房看了一眼，无奈摇头:“臭小子今晚做梦都要笑醒！” 　　黎越蹭着陆之丞的衣服走出厨房门，胳膊碰胳膊时被他捞进怀里温柔地亲了亲。她拍拍他算是回应，继而转身擦桌子摆碗筷，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 　　陆老师觉得今天叫钟瑞来加班简直是个错误，是他这三十多年来最后悔的事。他的小黎越竟然为另一个男人做面吃，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走进书房，踢了踢上网玩游戏的某人，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待会儿你洗碗！” 　　“喂！凭什么啊？”钟瑞端着一张便秘脸走出来。 　　陆之丞把一碗面推到他面前:“就凭这个！” 　　“啊！小黎越！”钟瑞不淡定了，“我的女神……仙！” 　　如果说陆之丞和黎越在一起的事实让他惊讶，那么黎越在寒冬腊月里端出一碗令他朝思暮想的油泼扯面则让人无比惊吓。 　　他原本只是单纯为好哥们儿找到女朋友高兴，现在，却是真的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吃面间隙，黎越接了个电话，是学院办公室的老师打来的，要她把邮箱里的意见汇总整理。 　　最近，她顶替一位怀孕保胎的女老师进入一个项目规划组，参与规划设计项目的基础工作。说是基础工作，其实就是协助项目组其他老师的规划设计，直白一点就是给专家们打杂。只是这组专家全是教过自己的老师，打起杂来也不觉得憋屈，反倒被一众老师强迫着把以前的专业知识复习了一遍，也算活学活用到规划操作中。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打开自己的随身记事本记录起来:“是的，天人合一的概念，我知道。规划图的进度，对，我盯着。其他意见……” 　　等她放下手机和记事本，转身正好对上陆之丞的眼睛，只见他湛黑透亮的眼睛透着笑意看向自己:“海城度假酒店？” 　　“嗯？”黎越正想感叹他的百事通超能力，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料，好像正是陆之丞的公司，“你是甲方？” 　　“听起来像这么回事。” 　　“能放水么？”黎越抓住他的手臂，仰面看他，眼神柔软。 　　陆之丞似笑非笑地捏她的鼻头:“需要吗？” 　　“呃……估计吴院不用我走后门吧……”她乖乖回到座位吃面。 　　陆老师伸长胳膊拍拍她的头:“知道就好。” 　　洗碗工钟瑞收拾干净之后，立马识相地消失。他站在玄关，若有所思地瞅陆之丞。 　　“干什么？”陆之丞斜睨他一眼。 　　“真不打算给小黎越走个后门？”他谄媚一笑。 　　陆老师端着胳膊，挑挑眉毛:“需要吗？” 　　“臭小子！”钟瑞捣他一拳，笑道，“就你显摆。” 　　陆之丞不以为意地笑笑:“相信她们的团队，同时提防竞争对手。” 　　这是块肥肉，太多人觊觎，作为项目负责人必须各方权衡，慎之又慎。 　　送走钟瑞，陆之丞在黎越身边坐下。小姑娘津津有味地看娱乐节目，看到他，咧嘴一笑，绯红的脸颊露出一枚小梨涡。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无限柔情浸在眸光中，波光涟涟。 　　陆老师陪着她，突然鼻子痒痒的，他抽了张纸巾出来擦鼻子。听到声响的黎越诧异地转过头来，看清眼前的状况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陆老师竟然在擦鼻涕！男神竟然擦鼻涕！ 　　察觉到她震惊的目光，陆之丞扔掉纸巾，抿唇笑道:“黎越同学，你不会以为我不用吃饭睡觉上厕所吧？” 　　黎越收起惊掉的下巴，心虚得很:“饭……还是要吃的。” 　　“不睡觉？” 　　“睡。” 　　“明白了，老师需要吃饭睡觉，但不用去厕所。” 　　陆之丞言简意赅做出总结。 　　呃…… 　　黎越默默低下了头，小声嘟囔:“本来也没见你去过啊。” 　　“你是在暗示我吗？”陆老师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黎越不解，抬头看他，“什么暗示？” 　　话一出口，就看见陆老师嘴角挂着贼贼的笑，也不急着解释，只一双眼睛清清明明，亮得很吓人。 　　等她慢慢反应过来，脸跟着红了起来。 　　谁想看你上厕所啊！喂！ 　　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她根本不是陆老师的对手嘛。 　　“黎越，”陆之丞无奈地笑着摇头，“我是普通人，正常男人的需求我也有。” 　　完了，脸更红了，黎越连头都不敢抬了。 　　陆老师靠过来，捧起她的脸:“所以……不要再挑逗我。” 　　竟然被反调戏了！ 　　被迫跟陆老师四目相对的黎越发现，他微眯的眼睛仿佛一个黑洞，拥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随时可以把人卷进去。他的气息在面前，热热的，混合着残留的油泼面的辣味道，让人无法抗拒。 　　摔！到底谁挑逗谁啊！ 　　这才是□□裸的调戏！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是一条特别孤独的路，感谢你们来陪我。 ☆、第二十八章 My little girl（1） 　　临近元旦，陆之丞带领的GMC比赛小分队杀出重围，代表遥城大学顺利进入决赛。这支队伍以他们稳健的公司运营能力，快速有效的销售手段以及势如雷霆的战斗力，让竞争对手头疼。然而被寄予厚望的队伍没能在最终决赛战胜对手，以微弱的销售劣势败北。 　　士气萎靡的学生坐在陆之丞的办公室，耷拉着脑袋。坐在他们对面的陆之丞拍拍手，笑出声来:“同学们，恭喜你们顺利完成比赛！” 　　不明白失败有什么好恭喜的几个学生齐刷刷抬头，陆老师倚着桌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都知道一句话，叫‘商场如战场’。GMC比赛模拟真实的企业运营，也就相当于你们参与了一次真真正正的商业大战。你们第一次参加就杀进决赛，是非常了不起的。有人曾经把GMC比喻成校园生活中的一块圣地，冠军就是这块圣地中的制高点。但是你们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在我看来，冠军并不能代表占领了制高点，它只是一块石头，跟其它的石头一样，都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支撑你们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走。真正的市场竞争远比模拟比赛凶残，真正的竞争对手也远比模拟比赛中的对手更可怕，你们不仅要有势如破竹的冲劲，也要有面对一场场战斗的勇气。冲得起劲、沉得住气、受得了气，才能赢得未来。” 　　陆之丞的声音低沉有力，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样子让门外的黎越仿佛遁入时间的空门，“沉得住气，受得了气”跟十年前他说的那句“办法总比困难多”一样，让人冥冥中充满了力量。 　　宁宁撞了撞黎越的胳膊，低声道:“你家陆老师一直这么热血吗？” 　　此时此刻陷在回忆里的黎越一时竟忘了答话。 　　“真是邪了门儿，他说的这些，我也老生常谈跟学生讲过，怎么就不如他讲出来的够劲儿呢？啧啧，说得我都热血沸腾，恨不得冲进资本市场，血雨腥风厮杀一场。” 　　宁宁唠唠叨叨念了一大堆，对陆老师的崇拜又加深几分。 　　黎越透过门缝看进去，陆之丞正在解答问题。他上身前倾，双手交握在身前，神情专注。 　　这个男人光鲜华丽、为人称道的表象与背景，让太多人羡慕、追崇。无论在专业领域里，还是个人修为上，都拥有令人咋舌的良好素质，优秀得能让人虚荣心瞬间爆棚。 　　而黎越喜欢的却是他此刻的模样。 　　微博上有一句话形容爱上一个人的情形，大致是说：我爱上你，不是因为你的身家背景、气质容貌，而是那天阳光正好，你恰巧穿了一件白衬衣。 　　正如此刻，灰色羊绒衫让陆之丞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既高贵又温暖，他浅浅的笑容沾上一两点跳跃的夕阳，橙黄的光线融化一屋的冰冷。 　　黎越从没有一刻如眼下这般庆幸，庆幸越过人山人海，与他重逢。 　　终究没有错过，真好。 　　黎越不知道的是，在走廊的另一边，也正有一个人默默看着她。 　　黄克的脚边是黎越被夕阳光线无限拉长的影子，像一粒尘，堪堪落在他的心上。 　　他低叹一声，慢慢走过去。 　　“黎老师，万老师。” 　　黎越从门边回过头来，宁宁已经先她一步答应了:“黄老师，下班啦？” 　　“是，下班了，你们还不走？”明知故问，他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下自己。 　　宁宁扫黎越一眼，道:“我们等陆老师。” 　　话音刚落，陆之丞的办公室门被推开，学生们一个个走出来，礼貌地跟几位老师打招呼后纷纷离开。 　　陆之丞走在最后面，关上门后，跟黄克和宁宁点点头，随即目光锁定黎越:“等很久了？” 　　黎越笑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短短的距离:“一点点。” 　　黄克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却相当尴尬，他生硬地问道:“黎老师，你们去食堂吗？” 　　黎越这个时候才确定，黄克还是一年前初初认识时一样，执拗、不容变通。 　　她微笑回答:“不去了。” 　　而完全没理会黄克的陆之丞却直接扔出了三个字:“回家吧。” 　　回家吧……回家吧…… 　　回……家……吧…… 　　果真是陆老师！ 　　不出声则已，一开口便是伤敌无形、杀人无影的秒杀。 　　宁宁满眼崇拜，暗自挑了挑眉:高招。 　　黎越心里正笑骂陆老师腹黑，肩膀上却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手来，紧紧搂住了她。她扭头去看，额角猛然撞到陆之丞的下巴，疼得眼泪直掉。 　　“我看看，”陆老师挪开她捂住额头的手，轻轻吹着撞红的地方，“撞疼了吧？傻丫头。” 　　黎越眼角眉梢的笑，陆之丞举手投足的宠，让黄克徒添郁结。 　　他不打算再看下去，礼貌地同他们道别。 　　他确保自己礼貌绅士一如往常，只是担心楼梯间凌乱的脚步声会泄露他的心事。 　　除了玩笑般的试探外，他从不曾袒露过的心意，在黎越和陆之丞面前似乎无所遁形。一个刻意回避，一个正面反击，都在阻止他疯狂生长的念头。 　　是的，他喜欢黎越。 　　承认这一点并不难，让别人知道也并不丢脸。 　　见第一面时，黎越专业严谨、一丝不苟；见第二面时，她礼貌温和、循循善诱；见第三面时，她成熟安静、自持沉稳…… 　　他难得发现一个姑娘的好，更为难得的是，每见一面都能发现她不一样的闪光点。她就像是藏在深山中的绝美景致，籍籍无名却令人惊艳。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关于她的一切都想了解，越是了解，越是喜欢。 　　这个姑娘担得起这样的喜欢。 　　而他纵然不舍，也必须转身。 　　你与我，如果没有两情相悦的甘愿，那我所有的情意都是徒劳。 　　爱情里，没有不甘。 　　陆老师去开车的时候，万宁宁撞了撞黎越的胳膊:“你跟陆老师这么恩爱，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黎越疑惑:“嗯？” 　　“黄老师黯然离去的背影看得我好心塞，你竟然若无其事。” 　　“不然呢？”黎越歪着头看过去，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道，“我冲上去，给他一个哥们儿式的拥抱，再来个friend kiss。” 　　“也……不用那样。”万老师心虚起来，明显底气不足。 　　“那您想哪样？” 　　“没没没，只是单纯觉得，你跟陆老师的感情太好。你们吵过架吗？” 　　黎越望着地下车库的出口，想了想:“呃……好像有那么一次吧。” 　　她回忆起前几天的一件事，不过也不算吵架。 　　他们准备出门吃饭，陆之丞说开车，黎越想走路。如果是平常，她肯定顺从地答应了。那天不知别了什么劲儿，愣是冒出一句“我自己走，你开车去”。 　　扭头就走的黎越走出几步停下来，回头委屈道:“你真让我一个人走啊？” 　　陆老师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开口。 　　结果出了小区，黎越不记得路了，只好站在原地等陆老师来带路。 　　陆老师笑着走过来，一把搂住她:“继续走呀。” 　　黎越一肚子的气没处撒，陆之丞却抛出了他的陆氏理论——你有多生气，就有多爱我。 　　黎越翻个白眼:“陆老师，您脸皮真厚！” 　　听她讲完，万老师无语:“你真够可以的！” 　　黎越难得当一回“作女”，挑眉:“我怎么啦？” 　　从父母分开的那一天开始，黎越就提醒自己:从今往后，不可任性，不能矫情。不知怎么，到了陆老师跟前，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对着宁宁无奈叹气:“恋爱难免无理取闹，仗着的也不过是他会让我。” 　　 ☆、第二十九章 My little girl（2） 　　吃过晚饭，宁宁回家，黎越跟陆之丞回了公寓。 　　陆之丞切好西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黎越正双眼盯着电视在走神。 　　“在想什么？” 　　陆之丞把切好的西瓜放到黎越手边，用小叉子扎上一小块西瓜，送到黎越的嘴边。 　　屏幕上正演着新近热门的明星真人秀节目，陆之丞把音量调低。 　　黎越接过叉子捏在手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太任性？” 　　陆之丞原本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听见她问话，原本松松搭在她身后的手臂倏地揽紧，郑重道:“不会。” 　　噗—— 　　见他一本正经起来，黎越倒觉得好笑了。 　　陆之丞扳正黎越的脸，表情严肃地对她说:“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黎越身体朝前，轻轻吻在陆老师的唇角，“看你这么紧张觉得怪好玩的。” 　　“逗我呢？”陆之丞屈起食指刮刮面前粉嫩的小鼻头，“没事儿别吓人，我年纪大了，不经唬。” 　　难得见他卖老，黎越觉得特别好笑，肩膀一抖一抖倒进他怀里。 　　“我不是吓你，就是觉得你太惯我，我有点儿有恃无恐。” 　　“你有恃无恐？”陆之丞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她，眼带疑问。 　　得到女友重重点头的肯定后，他神清气爽地笑起来:“能够成为你的倚仗，是我的荣幸。” 　　“嗯？” 　　“有恃无恐指因为有所倚仗而毫不害怕、无所顾忌。” 　　喂，谁要你间接解释“有恃无恐”的意思的！ 　　黎越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后圈住她的陆老师，以示对他答非所问的不满。 　　陆老师顺势搂得更紧了，他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吐气如兰般响在黎越的耳边:“让你毫不害怕、无所顾忌地生活，是我毕生追求。” 　　黎越迅速低头，捂住染红的脸颊，埋在陆老师的胸口。 　　和男神谈恋爱的后果就是血压随时爆表，黎越以为自己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被他冷不丁的话击中心脏。 　　这句话直接让黎越赖在陆老师怀里，不好意思抬头。 　　陆之丞嘴角噙着笑，徐徐在她的发顶轻轻一吻。 　　发心、发梢、耳朵、鬓边，拿开她捂在脸上的手掌，他的吻辗转落在面颊、鼻头，最后才是嘴角。 　　他不慌不忙，吻得轻柔细致，从唇角开始，一点点描画她的唇。薄毅的双唇一抿，轻轻夹住她的下唇，吸住，缓缓一拉，将离未离之际又一寸寸含住。 　　陆之丞吻得心无旁骛，黎越的心却始终处于失频状态。 　　跟陆之丞的恋爱就像一场梦，她从心底迸发出欢喜，却又带着一点点忐忑，她害怕这仅仅是一场梦。她的爱如同她的人一样，自持谨慎，回应对方的爱时，总是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在陆之丞的怀里，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隔着棉质的布料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清晰、不容置疑。他的人、他的好、他的吻如此真实温柔，他身体的温度和衣服上的淡淡肥皂香，触手可及。 　　黎越深切体会到陆之丞给予她的爱，稳而重之，安宁妥帖。 　　她特别愿意为他再勇敢一点，愿意放下自己成长以来所有对未知的恐惧，放下自己对外界的所有防御，放下不确定的危机感，放下倔强，跟随陆之丞的步调，对他坦诚，坦诚自己的心事，坦诚自己的爱，包括回应他热切的坦荡荡的亲吻。 　　她终于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急切地回应他，回应他的好，回应他的爱。 　　这显然完全出乎陆之丞的意料。 　　向来慢热和被动的姑娘居然伸出舌头轻轻扫过他的嘴唇，正想缩回去的小舌被他顺势衔住。纠缠一番之后，他们停下来，头抵头靠在一起。 　　他看着怀里的人，早已双颊绯红，似若无骨般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 　　黎越穿着白色圆领毛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瞥见微微敞开的领口，以及弧形领口下面的胸线。 　　陆之丞强自镇定，小心拉开一点距离。 　　谁知黎越搂住他脖子一把拉近，噘着嘴在他耳畔抱怨:“亲完就想跑？” 　　傻姑娘没看出他的心猿意马，他摇摇头，暗自好笑，安慰性地在她嘴上浅啄两下。 　　黎越被再次拉远，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动作，但明显能感觉到陆之丞给出的距离。 　　她眉毛一拧，怒道:“陆之丞，你干嘛！” 　　陆之丞眼睛亮了亮，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傻丫头，”他轻轻碰触她的鼻子，浅浅笑着，黝黑的眼眸里盛满抑不住的情动，“我说过，正常男人的需求我都有。” 　　黎越被他的鼻息弄得痒痒的，微眯着眼:“嗯？” 　　“不要再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否则今晚我不会放你走了。” 　　陆之丞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喟叹。 　　“唔……你可以不放我走……” 　　黎越耳尖红透了，声音小得如同蚊蝇，说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陆之丞还是听见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把她抱进怀里，笑出声来:“好，不放你走！” 　　他特有的好听的低音格外舒爽清朗，仿佛窗外繁星闪烁的夜空。 　　黎越在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陆之丞的运动体恤宽宽松松罩在身上，胳膊上搭着新浴巾。 　　打从她决定留宿陆之丞家，她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紧张和忐忑在此刻潮湿的浴室里分外明显。 　　打开浴室门，轻手轻脚走出去，她试图平静如常。可是到底今晚的气氛太过旖旎暧昧，让她在对上陆之丞眼睛的那一刻，慌张得像是初识一般。 　　她低下头，感觉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灰色棉拖停在她面前。无声捏紧浴巾的双手被他单手握住，轻柔摩挲手背，另一只手扶上肩膀搂住她。 　　不知道要做什么，黎越的头越来越低，完全不敢抬起来看他。 　　“累就休息，我去洗澡。”他松开她，转身朝浴室走去，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不要紧张，我……” 　　向来能言善辩的陆老师突然词穷了，他不知道如何跟眼前的姑娘解释。 　　说他并不着急，可以等她准备好？还是说他只是想跟她盖着棉被纯聊天？ 　　他讪笑着扒了扒头发，最后丢下一句“总之你不用担心”就回身关上了浴室门。 　　黎越一下子就被他的样子治愈了，看见陆老师比她还纠结的神情，她完全放松下来。 　　好赖是自己要留下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撇开他的承诺不说，就凭“好好先生”的名号也值得她信任。 　　听着浴室的水声，黎越着实睡不着，于是握着手机刷微信。 　　“求聊天！”黎越怏怏地发了一条信息给宁宁。 　　万老师回得很快:跟男神约会完了？ 　　“呃……” 　　“回寝室没？” 　　“没……” 　　兴许被她大晚上还没回宿舍的事实震惊了，宁宁一条接一条的语音堪堪发过来。 　　黎越点开语音逐一听下去: 　　“你在男神家里！对不对！” 　　“你们到底在干嘛！我滴个神，我感觉自己心脏不够用了！” 　　即使没有面对面，黎越脑海里也立即浮现出万宁宁夸张的表情。 　　她淡定地敲下一行字:我在玩手机，他在洗澡。 　　手机一阵振动，又是一条语音。她点开，贴上耳朵，眼睛瞥见陆之丞走出来。于是，把手机从耳朵移开，朝他摇了摇。 　　谁知，宁宁的声音破空而出，打破宁静。 　　“哇靠！你们这是滚床单的节奏啊！” 　　黎越惊诧，看向自己的手机，只见一排透明底白色小字“转换为扬声器模式”出现在界面上端，又快速消失。 　　她迅速退出微信，两只手捂住手机，想哭的心都有了。 　　陆之丞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她与宁宁的聊天框，直接按了语音。 　　黎越低着头咬手指，眼角余光扫过他，只见他换了一件灰色短袖体恤，贴身的设计勾勒出他的身材，肤色健康，肌肉线条优美。 　　啧啧，完美！ 　　只是，今天晚上再不要像第一次被亲那样流鼻血了…… 　　就在她默默祈祷的同时，耳边传来陆老师的声音:“费心了，晚安！” 　　滴—— 　　语音发送成功。 　　黎越快把手指啃断了:“呃，宁宁大概就是大家常说的‘猪一样的队友’吧……” 　　陆之丞笑起来，把手机还给她，然后扣住她的手腕，拉起来。 　　一看他的方向直指主卧，黎越伸手拖住他，声音低低的:“我睡次卧吧。” 　　陆之丞替她推开主卧的门，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睡这里，我去次卧。” 　　见她一脸坚持，清浅温柔的笑容再次浮现，他摸摸她的头顶，温言道:“除去钟瑞有时借宿，次卧几乎不住人，太冷清了。听话，你睡我房间。” 　　黎越完全没有办法招架陆老师的柔情攻势，点头同意。 　　陆之丞转身准备离开，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陪我一会儿。” 　　“好。” 　　主卧里一片安静，黎越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看手机里的小说，陆之丞则坐在床边翻期刊。 　　她第一次在男性家里留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明明是引人入胜的推理言情，硬是半天翻不了页。 　　反观陆之丞一副轻松舒适的样子，盘起腿，举着书，一页页翻得轻快愉悦。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衬得他浓眉皓目，鼻梁挺正，红唇如画。 　　黎越越看越觉得好看，情不自禁地用脚勾了勾他。 　　陆之丞抬起头，看向轻蹙眉头的姑娘:“我陪你说说话？” 　　他嗓音温和，如溪水滋润，很快抚慰了黎越的焦躁情绪。 　　黎越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儿，佯装闷闷道:“你终于想起我了？” 　　陆之丞一愣，旋即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将期刊一合，规整地放回床头柜。 　　很快的，他双臂一撑，上身贴近。黎越条件性后退，后脑抵住床头，再无可退，只得伸手挡在他身前。 　　手一触上陆老师的衣服，黎越就感觉到他的体温灼人。 　　“你……”她不由自主地声音发涩，脸颊潮红。 　　陆之丞贴得更紧了，把她桎梏在自己胸前，碰上她的鼻尖，看着面前的姑娘从耳尖一路红到了脖根。 　　他下巴向前一勾，嘴唇顺利地压上去。 　　他喜欢的女孩此刻就在眼前，他感觉到她急促的鼻息，微润的红唇，这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亲吻她。 　　…… 　　她招架不住，歪歪斜斜地朝一边倒去。陆之丞怕她撞上床头，伸手垫在她脑后稳稳托住，缓缓放到枕头上。 　　此时，黎越身上的套头衫歪歪斜斜的。 　　…… 　　他的右手被她枕着，柔软的发丝轻轻缠住他的掌心，微微晃动，痒痒的麻麻的。 　　与此同时，他的吻也没有停下。 　　“陆，陆老师……”黎越的声音破碎情动。 　　下一秒，他迅速吻住的她受惊的吸气声。 　　他看着她猛然睁大的双眼，抽出右手细细抚摸她的脸颊，一边吻一边抑制不住的笑意从眼里心里蔓延开来。 　　他埋在她的颈窝，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小越，没有陆老师，只有陆之丞。” 　　 ☆、第三十章 My little girl（3） 　　清晨的一丝光线透过窗帘，黎越睁开了眼。她的床畔空空如也，只有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声。她推开卧室门，陆之丞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 　　“醒了？”他摆好鸡蛋、包子、油条、牛奶、豆浆，笑道，“洗脸刷牙，过来吃饭。” 　　经过昨晚的折腾，虽然没有越过最后一道坎，可是黎越心里到底是不一样了。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眉目含春。 　　黎越偷偷笑了。 　　等等，这是什么？ 　　她透过镜子慢慢摩挲着锁骨下方，一枚可疑的粉色印迹让她想起了前一晚的旖旎画面。于是，本来已经整理好准备出去的她，又再一次拧开水阀，埋下头，用冷水拍脸降温。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黎越猛地将门拉开。 　　只见陆之丞单手插袋，倚着门框看她，眉眼笑意融融。 　　黎越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笑像是这寒冷冬季的暖阳，温暖又舒服。 　　“愣着做什么，吃饭。”陆之丞伸手牵她，“我刚接到通知，下午要出差。” 　　“这么急？” 　　陆之丞倒一杯牛奶递给她，说:“临时决定的，估计要一周左右。” 　　说着，他开始剥鸡蛋，把壳一点点敲碎，几下剥掉，一个光滑白嫩的煮鸡蛋放到黎越面前的小碟子里。 　　黎越咬一口包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不是不能一起过元旦了？” 　　陆之丞无奈地叹口气:“是。” 　　“你的生日呢？也没办法陪你过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 　　黎越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很小声很小声，还是被陆老师听见了。 　　他听见她说:这可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呢！ 　　他突然特别不舍，不舍得离开她，不舍得和她分开哪怕一天。 　　所以，内心的感觉反应到动作就是，直接吻住。 　　黎越一把推开他，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我在吃包子呢！” 　　“知道，”陆老师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喜欢酱肉包的味道。” 　　好吧，黎越承认自己斗不过陆老师。 　　陆老师开车送黎越到学校，停稳车，帮她解开安全带。 　　谁也没有动，黎越没下车，陆之丞也不解车锁。 　　忽然，陆老师倾身，捧起黎越的小脸，落下一吻。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低低沉沉的声音，仿佛蛊惑。 　　“从今往后，我的每个生日都要你陪。” 　　黎老师还没来得及感受新年伊始的喜悦，就立即投入了每年冬天的惯例忙碌之中。教学工作的收尾、期末复习大纲的制订、期末考试的试题拟定、本学期的工作总结、下学期的开课计划……源源不断的工作让老师们一脸菜色，比起即将考试的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本以为陆之丞临走之前搂着她说的那句话不过是情意缠绵的抚慰，谁知他真的提前结束了会议，在生日当天赶了回来。 　　接到陆之丞短信的那一刻，黎越正在学院开会。 　　海城度假酒店项目分为景观设计和酒店建造两个部分，由管理学院和建筑学院合作竞标。所有的资料、图纸以及项目意见都由黎越负责整理、汇总和保管，顺便还兼职会议记录，工作一环扣一环，让她在没有陆老师陪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直到会议结束，黎越整理完手头的纪要，才拿出调成静音的手机查看。 　　陆之丞的短信简明扼要:已登机，回家等我。 　　黎越的心猛地一跳，像是一双手拨乱了她的心弦。 　　谈恋爱已经两个月了，她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脸红心跳，带着小鹿般的害羞与雀跃。 　　回到家里，黎越先把菜拎到厨房，换好家居服，系上围裙，忙开了。 　　陆之丞每次出差回家都喜欢吃面，一碗热汤面下肚才能把被飞机餐虐待的胃熨帖得舒舒服服。而今天正好是陆之丞的生日，吃一碗长寿面就更完美了。 　　关于长寿面，黎越没什么具体想法，只是回家的路上顺道去市场买了各种配菜。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熬上棒骨汤，趁醒面的空档，黎越把香菇洗干净切成片扔进汤里。 　　熬汤的功夫，黎越开始处理面团。她把面切得比往常更细长一些的，给每条面皮都抹上一点点油，再用做扯面的方法慢慢地把面片一点点地拉长、拉长、再拉长。如此拉拉扯扯几十下，终于做了长长的三根面，剩下的面随便切切扯扯做好。 　　香菇的味道在高汤的轻挵慢煨中溢出来，厨房的四方空间里到处迂回游荡着浓浓的香气。黎越轻轻吹开弥漫在眼前的热气，把海带丝下入锅中，小火慢慢煮。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陆老师发来的短信表示飞机已经安全着陆，正在回家路上。 　　她计算着时间，剥蒜剁碎，洗葱切粒，再拿出两个面碗，把盐、生抽、醋等调料备好。 　　隆冬的夜总是降临得格外急切，猝不及防间天黑了。黎越朝窗户边探了探头，不知何时，雨下了起来。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玻璃上，很快就凝成一串串的水珠滚落下去。 　　黎越走到玄关，穿上外套、鞋子，拿着手机、钥匙和雨伞下楼了。 　　湿冷的空气夹杂着雨点扑面而来，黎越拉上外套帽子，缩着脖子站在小区门口。 　　陆之丞刚下出租车，一顶深蓝色的大伞就举过他的头顶。他抬眼一看，黎越站在面前，黑亮亮的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古灵精怪的。 　　被眼前的小惊喜撞破所有疲惫的陆老师接过黎越手里的伞，微笑着搂住眼前人，半抱着回家了。 　　关上门，还来不及脱外套、换鞋子，陆老师放下雨伞和行李箱，把正准备去厨房下面的黎越拥进怀里。 　　陆老师低下头，下巴在黎越的头顶温柔地蹭，被帽子裹住的头发透着余温，一丝丝传到他的脸上。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吹过冷风的脸冰冰凉凉的，他轻轻摩挲，用温暖的手掌替她一点点暖和。 　　黎越顺着他的手抬起头，笑道:“不饿吗？” 　　陆之丞揪揪她的鼻尖:“飞机上吃了一点儿。” 　　黎越拍拍他的背:“我去给你煮……唔……” 　　什么话都不必说，想念、惦记、关怀，还有爱你的心，都在这个吻里。 　　陆之丞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只胳膊圈住黎越，另一只手继续用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没有任何的敷衍，无限柔情地吻住怀里的姑娘。唇齿碰撞的暖，气息相触的痒，像是透明无形的胶水紧紧粘住两人。 　　终于，陆老师以一个绵长的吻解了相思之苦，放了小黎越去厨房。 　　滚水下面，黎越先煮陆老师的三根长寿面，面熟即捞，夹入事先备好凉开水的大碗里。接着下剩下的面，煮熟之后盛入另一只凉水碗里。过好凉水的面分别沥干水，夹入备好调料的碗里。 　　小火慢煨的高汤越发的浓香四溢，黎越把豆芽和小白菜扔进锅里，翻滚几下之后，夹了些菜铺在面上，再用汤勺舀出几勺淋上去，最后洒上小葱花。 　　陆老师冲完澡刚坐下，黎越就把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放到他面前。 　　不知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吻，还是因为厨房的炉火，黎越的脸红红的，双手交握抵在唇边，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陆老师，生日快乐！” 　　陆之丞情之所动，一个吻准确无误地落在黎越的唇上:“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一个特别会撒娇卖萌的人，有时候需要有人带着话题。所以，希望你们都来做那个带动话题的人，嘻嘻~~ ☆、第三十一章 My little girl（4） 　　吃完面长寿面的寿星被黎越挡在了厨房外，只好去书房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黎越收拾好后，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去找人。 　　“从宁宁那儿顺的，”黎越用银质小叉戳起一小块西瓜，“尝尝。” 　　“她什么时候比你勤快了？”陆之丞就着黎越的手咬下来。 　　黎越顺势再叉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她同学在农大搞试验田。” 　　“试验品她也敢收？”陆老师看黎越甜滋滋的模样，开起了玩笑。 　　黎越又送一块到陆老师嘴里：“挺甜的。” 　　陆老师拿起另一柄小叉，细致地剔了籽儿，再把红瓤喂到黎越的嘴里:“西瓜性凉，大冬天少吃点。” 　　“唔……”黎越嘴里咬着西瓜，口齿不清，“浪费可耻。” 　　“下次女性长辈造访的时候，可不许哭啊。” 　　女性长辈……谁？ 　　突然，脑筋一转，黎越羞得脸红红:“你……坏人！” 　　陆之丞无辜摊手，凑到羞红的耳根边悄悄说道:“我是跟黎老师学的。” 　　黎越想起有一次万宁宁打电话让她帮忙带两包卫生棉，她随口说了句“你的女性长辈来了”。当时，陆之丞就在她身边，估计听见了。 　　黎越鼻子哼了哼，不客气地推了推陆老师的肩膀:“离我远点儿，省得我把你带坏了。” 　　陆老师凑得更近了，笑嘻嘻地问她:“难道你还想去带坏别人？” 　　黎越眼睛滴溜溜一转，视线在陆老师的俊脸上定住，右手指尖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浅青色的短胡渣扎得人痒痒的。 　　“能不能带坏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学校BBS曾经因你开过赌局，筹码是十包苏菲夜用加长卫生巾。所以，陆老师，你果真和这件卫生用品有缘，无愧遥大‘妇女之友’的称号！” 　　两句话从黎越的唇齿之间辗转而出，恶作剧的心态让她的语调俏皮婉转。 　　“妇女之友？”陆之丞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确定？” 　　柔弱无骨的手掌攫在掌中，稍一使劲，黎越就堪堪朝他撞了过去。陆老师头一伸，轻巧地偷了个香。 　　他端走果盘，点了点黎越的额头，道:“妇女之友的意见得听。” 　　黎越捏着叉子笑倒在沙发上。 　　等陆之丞收拾好果盘回到客厅，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以为她去了书房，却在离书房两步远的地方看见黎越立在卧室门边，俏生生地朝他招手。 　　他走近，黎老师从身后变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用浅金色的丝带系主包装纸下的盒子。 　　陆之丞沿着粘胶的纸边慢慢掀开，没有大刀阔斧地几下撕掉，没有不嫌麻烦地一点一点拆，最后打开黑色方盒，露出一支钢笔。 　　黎越看着他认真仔细的神情，轻声道:“刚才的面条不算，这才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说完，黎越不再解释，直愣愣地望着陆之丞。 　　陆老师拿出钢笔，捏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2002年出厂的英雄100全钢，笔尖14K金。” 　　“你研究过？” 　　黎越是在准备礼物的时候才知道有钢笔收藏这个市场，而陆之丞对钢笔的年限特点，毫不陌生，张口就来，看来也是有认识的。 　　“师兄的爱好，我帮他收过几支。”陆之丞把笔放进盒子，合上盖子。 　　“你没有问题问我吗？”黎越本是准备的惊喜，可陆之丞却丝毫不提。 　　需要吗？ 　　陆之丞看一眼笔盒，抬起头来望着她:“2002年，我第一次遇见你。” 　　黎越红着脸低下头，先前因为紧张抿起的唇终于松开，上面出现了一圈小小的牙印。 　　陆之丞一句话不说，伸手抱住了她。 　　那一年，你走上宁城一中的讲堂，我坐进宁城一中的教室，我们相遇，然后离开，谁也没料到会再见。 　　可是我们，不仅再相见，还走进了彼此的生活。 　　不用问，也不必解释。 　　我没忘，你也记得。 　　真好。 　　第二天一早，陆老师送黎老师去学校加班后，自己也回公司开会。 　　会议结束之后，师兄和钟瑞凑在陆之丞办公室闲聊。 　　“话说你今年生日为何过得如此惨淡？”钟瑞靠在沙发里懒洋洋道。 　　师兄秦磊放下手里的报纸，附和道:“是呀，往年都会组织大家聚聚的。” 　　“生日？已经过了。”陆之丞头也不抬，一门心思处理文件。 　　“什么时候？”钟瑞从眼前移开手机，“你昨晚才下飞机呀。” 　　“就昨晚过的呀。”陆之丞一本正经回答。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飞机上和空姐一起吹的蜡烛！”钟瑞彻底抛弃了手机，一脸不可置信。 　　秦磊琢磨出来，笑着对钟瑞摇摇头:“人肯定一下飞机就直奔小越的怀抱了，难道还跟你报备！” 　　陆之丞挑挑眉毛:“这么看来，你们准备给我过生日？” 　　“是啊，约了几个人给你热闹热闹。” 　　“在哪儿？” 　　“二叔的水库，马上就走。”钟瑞拿起手机开始发通知。 　　“你二叔不是承包的鱼塘吗？” 　　“我二叔开发的是水库！水库！”钟瑞恶狠狠地一边解释，一边戳着手机召集人马。 　　陆之丞一边笑着，一边叫秦磊签文件。 　　秦磊随手从他办公桌上拿起笔就准备签，谁知被陆之丞一把截下，递上另一支笔。 　　“什么情况？”秦磊接过笔签了字，上下打量起他的师弟来。 　　陆之丞接过文件检查一遍后，按了内线叫助理。 　　小莫拿了文件就走，被陆之丞叫住：“下午没事的话一起去玩玩，钟sir请客。” 　　小莫应下来，小声问钟瑞:“钟sir，可以带女朋友吗？” 　　“当然欢迎。” 　　秦磊从陆之丞手里抢过先前那支笔，啧啧道:“02年的英雄，什么时候收的呀？” 　　“昨晚。”陆之丞把笔抢回来，放进笔盒，再塞进抽屉里。 　　秦磊勾住他肩膀，挑眉:“小越送的？” 　　“嗯。” 　　“怪不得这么宝贝！”秦磊了然一笑，随之分析起来，“02年的钢笔不算太偏冷门的收藏，但是收购难点在笔的新旧程度上。” 　　发好通知的钟瑞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看两人过招。 　　陆之丞点点头:“基本都是二手货，能在八、九成新已经算很不错了。” 　　秦磊眯了眯眼:“小越送你这支是全新的。” 　　“找了很久，才收到。”陆之丞拉开抽屉，目光定在墨黑的笔盒上。 　　“所以？”钟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磊拍拍钟瑞，解释道:“所以，不说价钱，也不谈她的用心，仅就这份感情而言，陆之丞对黎越如何珍而重之都不为过。” 　　说完之后，秦磊话锋一转:“好了，我去接老婆了。” 　　等师兄离开办公室，钟瑞神秘兮兮地靠近陆之丞，满脸八卦地问道:“2002是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陆之丞锁上抽屉，摊手道，“我去给黎越打电话。” 　　单身汪钟sir感觉受到三万点伤害，义正言辞地抗议:“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不要这样虐狗！” 　　钟瑞二叔开发的度假村面朝湖、背靠山，四周青翠醉人，确实不能称之为鱼塘。 　　陆之丞很久没来，被眼前的风景震住了。 　　钟瑞得意地撞撞他的肩膀:“怎么样？不错吧。” 　　“二叔的手笔？”陆之丞抬脚往湖边走，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哪儿能啊！请人设计的。”钟瑞拍拍脑门儿，“好像是遥大的老师。” 　　陆之丞停下脚步，回头道:“遥大的旅游规划做得很好，应该是黎越她们学院。” 　　“这么牛？那这次海城的项目……” 　　“我很期待呀！” 　　钟瑞带着陆之丞四处逛了逛，看到自己的新助理领着赵书进来了。 　　陆之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也是你安排的？” 　　“我像干这事儿的人么！”钟瑞低声反驳，随即换了笑脸迎上前去，“赵大美女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钟sir……”助理小刚欲言又止。 　　赵书走到陆之丞和钟瑞面前，笑道:“老同学，组局不叫我，不地道啊！” 　　“临时起意，仓促而就，邀请你怕不够诚意。”钟瑞三两句话体面又不失礼道，叫人挑不出错。 　　“我不请自来了。”赵书摘下手套，双手抱胸。 　　“请进。”钟瑞引着赵书走进室内。 　　外面是青山绿水，屋子是青砖绿瓦的复式建筑，堂内更是古朴幽静，令人赞叹。 　　师兄和文静已经到了，坐在沙发上等他们。见陆之丞进来，开口就问：“之丞，小越呢？” 　　“她在加班。”陆之丞脱掉大衣，挨着师兄坐下。 　　“那她待会儿过来吗？”文静穷追不舍。 　　“嗯，我去接她。”陆之丞提着茶壶，倒了茶递过去。 　　文静翘着二郎腿接过来：“我可等着她呢！” 　　完全被忽视的赵书坐到沙发另一侧，笑着接话:“陆之丞，这算不算你第一次带女朋友进朋友圈子？” 　　陆之丞一只手捏着茶杯，一只手在沙发上轻轻敲着，听见问话也不急着作答，反而专注地吹着自己面前的热气。 　　钟瑞见陆之丞不接话，怕场面尴尬，便帮着回答:“对啊，之前只是小范围的聚聚，你没带她玩过这么多人的局。” 　　陆之丞轻抿一口茶，语气淡如云烟:“见不见你们，她都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My little girl（2）那一章因为我写得太嗨了，被锁了，然后改了两遍到下午才放出来。 之后可能涉及开船的内容，我都会修改之后再发。 如果你们想看原版，可以在文下给我留言，我发到微博上去。（微博：纪朵以） ☆、第三十二章 My little girl（5） 　　当几个男人隔着几米远的位置一人一竿坐在湖边钓鱼时，钟瑞差人买了各种零食水果到处派发。 　　文静跟秦磊靠在一起聊天，鱼竿毫无动静也不在意。陆之丞撑着竿，对周围的笑闹混不在意，专心钓鱼。 　　至于不请自来的赵书，由于陆之丞开启生人勿近模式，她只得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面前的鱼竿就像摆设，她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其他朋友远远近近，四散在湖周围，或钓鱼或聊天，怡然自得。 　　钟瑞和助理小刚拎着吃的到处分发，走到陆之丞跟前，很不安分地哀嚎一声:“陆老师，问问你的小女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呀？” 　　陆之丞正和黎越通电话，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插在裤兜里，轻轻扫了一眼钟同学：“惦记兄弟的老婆不太道德吧。” 　　黎越没听清钟瑞的话，问了一句：“什么？”话音刚落，陆之丞的那句“老婆”就落进耳朵里，捂着电话的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陆之丞在电话那头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地问：“现在过来接你？” 　　…… 　　等陆老师挂了电话，钟sir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嫌弃:“你能不这么肉麻的接来接去吗？” 　　“刚刚是谁念叨想吃面？”陆之丞轻飘飘睨他一眼。 　　钟sir一秒变狗腿:“我错了！请您快去接女神过来！” 　　一转身，钟瑞觉出不对味来:二叔这儿不是有厨师做饭吗？我干嘛还这么巴结陆之丞？况且，就凭陆之丞如此护短，他也绝不会容易黎越为他们这么多人辛苦做面的！ 　　黎越终于开完了会，海城度假村景观设计方案最终完成，之后便是细节上的修改和调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约着晚上一起吃饭唱歌。 　　看时间不早了，黎越收拾好东西准备开溜。 　　孙老眼尖，一把拦下:“溜得比兔子还快，不参加集体活动了？” 　　黎越看看手机时钟，陆之丞应该已经到了，她堆着笑脸求饶:“我有约了，孙老，你不会为难单身女老师的吧？” 　　孙老左右瞅瞅，低声问道:“交出约会对象就放你走！”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黎越满脸菜色，“遥大最维护我的老师也沦陷了，我好伤心！” 　　孙老叹口气，挥挥手:“行了行了，快走吧，就知道欺负我心软。” 　　“还是您对我最好！” 　　得了通行令，黎越美滋滋地跟大家再见。 　　黎越刚走到校门口，陆之丞的车就到了。 　　“真默契，一分不差。”黎越扣好安全带，冲陆老师一脸甜笑。 　　陆之丞从后座提过来一个袋子，黎越接过来一看，乐了:“您这是有备而来啊！” 　　“那可不？”陆老师发动车子，直直开了出去，“有一段路呢，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你先垫垫肚子。” 　　虽说只是垫垫肚子，可准备得一点儿不少。芒果干、薯片、牛肉干、果脯、小蛋糕、曲奇饼干……足足盛满了一个大纸袋。 　　黎越塞了一颗话梅，囫囵着打趣陆老师:“你这样是想宠坏我吗？” 　　“宠你又不是什么坏事儿，”陆老师笑盈盈地瞟她一眼，“不要紧张，放轻松。” 　　黎越吃着东西没吭声，心里甜滋滋的，就着手里的水果干塞进陆老师嘴里。 　　陆老师看她一眼，默默嚼了会，开口道:“我就想让你知道，甜从来不是调剂，它可以成为你生命的主味。” 　　黎越顿时愣住了，咬着果干直勾勾地望着陆之丞。 　　“甜对于我只是调剂，不管是在食物上还是生活中，它永远没办法成为生命的主味。” 　　这是年少的黎越曾经在陆之丞面前说过的话。 　　陆之丞不仅记着她说过的话，还记着她的伤心失望。 　　所有人都以为黎越开心快乐，只有他知道她硬撑的坚强，只有他让她“放轻松”。 　　也只有他，不说甜言蜜语，没有糖衣炮弹，简简单单宠着她，就这么惯着溺着让她习惯了。 　　所谓“温水煮青蛙”，零食也好，甜食也罢，黎越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被他投喂，也习惯了和他甜甜蜜蜜腻在一起。 　　“怎么了？ ”陆之丞在路边停下来，牵起她的手。 　　“唔，没事，”黎越拿右手胡乱揉揉脸，擦掉眼角的濡湿，撒娇道，“芒果干好酸。” 　　陆之丞赶紧拧开一瓶水，递到她手边:“喝一口。” 　　黎越心慌、感动，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下次不买这个牌子的了。” 　　陆之丞也不揭穿她，捏捏她的脸，笑嘻嘻地答应:“好！”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染红了度假村的山水，湖边的鱼桶里或多或少装着鱼。 　　在众人满载而归时，黎越跟着陆之丞走进了这片湖光山色。 　　“这是黎越。”陆之丞揽着黎越，语态亲昵，姿态潇洒。 　　黎越站在旁边，乖巧地跟陆之丞介绍的人一一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多年的同学、相熟的同事，大家毫不见外地开起陆之丞的玩笑来。 　　“之丞，这是在哪儿拐的小姑娘啊？” 　　“陆sir，藏得够深的！” 　　“终于见着你的小女朋友了，被钟瑞念叨得耳根子都起茧子了。” 　　…… 　　陆之丞和黎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随便招呼几句，一转身就带人进屋了。 　　进到屋里，暖气扑面而来，黎越脱掉外套搭在胳膊上。 　　还没落座，赵书便自里屋走出，声音冷冷清清，毫无温度:“来了？” 　　黎越虽然疑惑，还是理解周到地微笑点头。 　　正觉得尴尬时，文静姐及时出现了:“小越，你终于来了！我等你一下午啦！” 　　“静姐。”黎越大方投进文静敞开的怀抱，瞥到身后的人，乖巧地叫了声，“师兄。” 　　“小越来了，我老婆交给你了。”秦磊哈哈笑着，一副终于完成任务的样子。 　　文静瞪他一眼，挽着黎越的手往后间走。 　　黎越一路打量，整个屋子陈列摆设古朴大方，几个不起眼的地方挂了当代名人大家的字画，立柜小几上随处可见精致小巧的古玩，真正的古色古香。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厨房外间的餐边桌，刚好够她俩坐下喝点甜汤、聊聊天。 　　文静递给黎越一个瓷盅，里面汩汩冒着香甜的热气：“来，喝碗银耳羹暖暖身子。” 　　“谢谢静姐。”黎越喝一口，顺滑的银耳配上香甜的红枣，把胃熨帖得格外舒服。 　　“不错吧？钟二叔家的大厨手艺真不是盖的！”说话间，文静自己端了一盅喝起来，“小越，你上次的建议我仔细考虑过了，觉得确实不错。” 　　“私家菜馆？”黎越放下小汤勺，问道。 　　“是呀。本来我心里有一个合适人选来当主厨的，可是她男人死活不同意。”文静叹了口气，无限惋惜。 　　黎越原想宽慰她两句，让她再慢慢物色物色的，谁知静姐突然看着她，眼睛一亮:“要不你来吧？” 　　“我？”黎越不可置信，反手指向自己。 　　文静猛点头:“没错！我听陆之丞和钟瑞说过很多次了，你做的面堪称一绝！” 　　黎越赶紧摆手:“不不不，别听他们的，我只是碰巧做了他们想吃的面而已。” 　　“你不愿意帮我吗？” 　　文静委委屈屈的样子让黎越心下不忍。 　　正准备安慰一番，却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秦享都不愿意，凭什么我就愿意！”陆之丞的声音从两人身后飘过来，懒洋洋的，却不容置喙。 　　“哈？你都知道了？”文静缩着头，闷闷不乐道。 　　陆之丞不说话，冲她挑了挑眉，答案不言自明。 　　文静被彻底堵死后路，却不忘垂死挣扎:“哼，人家是爱护老婆，你算什么？你护得也太早了点儿吧。” 　　陆之丞毫不示弱，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护她这事儿我十年前就做了。” 　　黎越闻言，抬头望去，只见陆之丞眼睛漆黑明亮，一脸的坦荡自得。 　　文静眼见占不了便宜，气呼呼地端一盅银耳羹出去喂师兄了。 　　黎越没办法逃走，只能和陆老师面对面。 　　说实话，她确实被陆之丞刚刚的话吓到了。十年前，他是老师她是学生，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的，至少她是没有。 　　陆老师仿佛有透视眼，一眼看穿她心里的想法。 　　他抬手将她滑落的发丝顺到耳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吓到了？我逗文静姐呢。十年前我护你是因为你是我学生，现在护你是因为你不再是我的学生。明白了吗？” 　　黎越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抓住重点，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她傻愣愣的表情实在逗人，陆老师忍不住唇角上扬，敲敲她额头:“傻丫头。” 　　陪着陆老师又喝了一碗银耳羹的黎老师表示肚子很撑，需要出去溜达溜达。 　　山间的夕阳早就落得没影了，一群朋友在湖边叽叽喳喳讨论选哪几条鱼端上今晚的餐桌，赵书在一群人中间时不时发表意见，欢声笑语一片。 　　黎越挽着陆之丞的胳膊，朝人堆儿努努嘴:“你没说她来了呀。” 　　陆之丞何等聪明，怎能听不出其中的意味，他抽出胳膊，跟黎越十指交握，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重要吗？” 　　黎越一怔，随即明白腹黑陆老师的想法。 　　她往眼前的人脸上印上一枚香吻，笑得比刚刚的夕阳还要灿烂:“一点儿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新文的时候，老是跳频，老是把女主写成“黎越”。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 My little girl（6） 　　两人在湖边散步，顺着小路走进了湖边的小树林。树丛中清风微动，常绿树木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黎越突然想起那次爬山的情景了，不由地笑了。 　　陆之丞侧头看向身旁忽然笑出声来的姑娘。 　　“想起你带我爬山那次了，”黎越仰起头，晶亮的眼中映着远处的点点星火，“你是有预谋的吧？” 　　“怎么讲？”陆老师停下脚步。 　　“那次是带我融入钟瑞的团队，那边很多都是你同学，或者是跟你相似专业出身的，算是你同门。今天大多是师兄公司的朋友，朝夕相处的同事。算不算是你谋划着带我进入你的朋友圈呢？” 　　陆之丞拉着她的手转道往回走，拇指不停摩挲她的手背，干燥温暖的触感抚慰了黎越面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随后，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徐徐而言:“我记得你给学生上课时讲过:一家好的酒店，不仅仅只在酒店这个建筑内为客人提供优质服务，他们还应该为客人融入当地社区营造一个完美的入口，甚至亲自带领客人深入当地社区的地道生活，这样的酒店才能成为人们的旅行目的地。” 　　黎越点点头:“是的，没错。” 　　“同样的道理，一个好男人应该让爱人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带领她走进自己的生活空间，共同生活。这样的男人才能成为你人生旅途的目的地。” 　　说这话的时候，陆之丞目不转睛地看着黎越，眼里的柔光沁满如潮的露水。慢悠悠的语调仿如林间的一曲小调，幽幽沉沉，低低缓缓，却把饭店管理课堂上的知识转化成人生理论如数陈出。 　　黎越拉住他，另一只手掌覆上两人交握的双手。 　　她脸皮薄，低下头撞撞他的胳膊，笑道:“我从来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你却是我最聪明的旁听生。” 　　“算不算孺子可教？”陆老师难得卖萌，谁能抵抗得了。 　　黎老师憋着笑，摸摸他的脸:“你最乖啦！” 　　晚餐安排在青砖绿瓦的复式小楼里，偌大的餐厅藏在靠近后花园的偏厅。 　　陆之丞和黎越并肩走进去的时候，各种冷菜已经上桌。 　　钟瑞没有吃到黎越做的油泼扯面，心里本就愤愤不平，看到两人携手而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哟，陆老师，这是去小树林了吧？” 　　被酸溜溜挤兑的陆老师替黎越拉开餐椅，随后自己落座，不疾不徐地开口:“是呀，省得在这里虐狗。” 　　一群人哈哈大笑，钟瑞这只单身汪气得脸都绿了。 　　对战方战斗力爆表，他便剑走偏锋:“小黎越，下次一定给哥哥做碗面，我都想念它油泼辣子的香味了！” 　　这回还不等陆老师发话，赵书就出声了:“嗤，你不是经常说公司对街那家面馆的面是天下第一吗？” 　　明白人都看得出来，钟瑞和陆之丞关系铁，玩笑开得随意，可赵书这话却挑衅意味十足。 　　黎越不急不恼，只是笑笑:“下次吧。” 　　钟瑞一听，喜上眉梢:“真的吗？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 　　说完，他朝赵书嚷道:“那家小面馆的面怎么能跟黎越做的面相提并论！” 　　“不就是一碗面，我现在就能给你做一碗，不用等下次。”赵书有些下不来台，语气不善道。 　　这时，所有人都噤了声，自动开启看好戏模式。 　　陆之丞瞥赵书一眼，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钟瑞不咸不淡地回她一句:“这里没有面条。” 　　赵书眼看着被架住了，自己搭楼梯，微笑道:“我去买还不成，前面路边有间杂货铺。” 　　“黎越，你做的面开始给杂货铺供货了？”陆之丞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这诡异的对话。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陆sir出招了，可偏偏没人出声，都憋笑憋得内伤。 　　陆之丞谁都不看，只专心望着身边的黎越。嘴角微扬，眼睛悠悠透着光，贼亮贼亮的。 　　黎越嗔笑着轻拍了下陆之丞的手臂。 　　饶是钟瑞也止不住扯着嘴角笑出声来，边笑边抱怨:“黎越，管管，管管啊。” 　　黎越微微笑着，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家陆老师比较顽皮。” 　　此话一出，钟瑞喝进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文静姐也笑倒在师兄的怀里。只见平日里正襟危坐衣冠楚楚的公司高管们，各个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眼见着是笑黎越，可是，谁都知道，不论赵书的司马昭之心如何，在陆之丞和黎越跟前都讨不到便宜。 　　陆之丞的公司同事纷纷起身，端起酒杯敬黎越:“黎老师，多谢你收了陆总，解救普罗大众呀！” 　　“陆sir这尊神仙再顽劣调皮，我看也是逃不出黎老师的手掌心咯。” 　　…… 　　平日里不敢挤兑陆之丞的同事们，各个仗着黎越在场，纷纷开起了陆之丞的玩笑。 　　而那个被女朋友定义为“顽皮的陆老师”乐呵呵地夹菜吃。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移驾棋牌室。陆之丞没兴趣，便陪着黎越在一旁聊天。 　　钟瑞闲下来坐到黎越旁边，被逮住问问题。 　　黎越神神秘秘地悄悄问:“钟sir，听说你们投行圈挺乱的。” 　　钟瑞诧异地一惊:“你听谁说的？”说完，指了指在一边儿侧着身子跟师兄相谈甚欢的陆老师。 　　“不是陆老师，我就随便问问，”说话间，黎越的声音比之前更小了，“你有没有……” 　　“什么？”钟瑞看黎越一脸便秘的表情，瞬间秒懂，“睡过女实习生？” 　　黎越没料到钟瑞如此直言不讳，不太好意思:“呃……太直接了吧……” 　　“你不就想知道这个！”钟瑞一语道破。 　　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陆老师揉揉黎越的发顶，问她:“天涯豆瓣看的吧？” 　　黎越小脸一扬:“嘿嘿，好奇嘛。” 　　说完，她揪住钟瑞的衣袖追问:“到底有没有啊？” 　　“小黎越，你口味太重了！”钟瑞嫌弃地拍掉她的手，义正言辞道，“我这么正直的投行精英，连助理都是小伙子，怎么可能睡女实习生！” 　　“哦，那你有没有睡过男实习生？” 　　钟瑞彻底服了，赶紧起身，攀住陆之丞的肩膀推到黎越面前:“小黎越，赶紧跟你的陆老师回家吧，让他来满足你的好奇心。” 　　陆之丞看见钟瑞被黎越问得落荒而逃的背影，扶额大笑。 　　天色渐晚，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启程回家，陆之丞去停车场开车。 　　站在门厅等车的赵书不动声色地来到黎越身边，表面和颜悦色，语气却实在说不上友好:“你就这点本事？只能靠故意出我丑来占上风么？” 　　黎越转过头正好对上赵书挑衅的目光，她笑一笑，云淡风轻:“我跟你？犯不着。” 　　赵书没料到她会正面回应，被呛得一时竟无言以对。 　　随后，她轻蔑地笑道:“都是些不入流的伎俩，小姑娘，你还嫩了点儿。” 　　“这么说来，你长我几岁，知道什么是不入流的伎俩，为什么还要用呢？”黎越摇摇头，觉得赵书有点好笑，继续道，“我特别想知道，你觉得怎样高超的伎俩不会被陆老师当场拆穿？” 　　赵书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可乐的笑话，兀自捂嘴笑起来:“你叫陆之丞什么？陆老师，他是你的老师。” 　　隆冬的寒风透过门厅钻了进来，黎越拢了拢外套，不知赵书从哪里知道的，不过都不重要。她收起刚刚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道:“这是我跟陆之丞之间的情趣，就不劳您费心了。不过我冒昧问一句，我和他是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吗？喜欢曾经的老师，老师喜欢上曾经的学生，除了曾经的师生关系，我们跟每一对相爱的情侣并无差别。” 　　黎越故意加重了“曾经”两个字，坦然地笑着，毫不在意赵书此刻白如死灰的脸色。 　　赵书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黎越如此强硬，她被激怒了，提高声线:“喜欢你？老师和学生吗？这好像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老同学——”陆之丞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她，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凛冽，“实不相瞒，爱她是我最骄傲的事。” 　　许是被陆之丞的突然出现刺激到了，赵书想起自己通过各种途径拿到手的资料，盯住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陆之丞，她有那么不堪的一个家庭，背着那么重的欠债，你怎么保证她爱上的是你，而不是你的钱！” 　　“是吗？”陆之丞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钟瑞暗叫一声不好，作为陆之丞多年的哥儿们，他很清楚陆之丞这个语气和表情意味着什么。 　　不等钟瑞圆场面，黎越轻轻扯了扯陆之丞的袖子，握住他的手掌背到身后，慢慢走到陆之丞的身前。 　　她站在面对赵书一米远的地方，轻轻笑起来，那笑容软软凉凉的，就像天上飘落的雪花。 　　“你说得对，我家太穷了，穷得我没你那么多时间来搞心机。倒是你这么多花花肠子，谈恋爱估计很困难，我建议你不如去拍甄嬛传。” 　　大家终于憋不住，侧着身、捂着嘴低低沉沉地笑起来。 　　陆之丞被黎越冰冷的小手牵着，实在不想她继续吹风，攥紧手心里的小掌放进外套口袋里，直接朝车门走去。 　　眼见着陆之丞拥着黎越渐行渐远，钟瑞转身瞥了赵书一眼，有些动气:“有意思吗？” 　　“你也帮着她？”赵书柳眉一竖，“陆之丞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就算了，你也被下迷魂汤了？” 　　钟瑞叹了口气:“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围的人要不是大学同学，就是投行同事，抑或是陆之丞的公司同仁，大家不便多言，纷纷在看完一出好戏后，打着哈哈陆陆续续离开了。 　　钟瑞送走客人，自己开车送赵书。 　　任是今天第一次见黎越的人都能看出，陆之丞对她有多看重，是真的捧在手心里宠着，放在心尖尖上疼的。赵书如此精明，怎会不懂。 　　到头来，还是被“爱”冲昏了头脑，以为会打败那个她自以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谁曾想，小姑娘早就经历人生冷暖，对人事了然于心，平素的冷淡只是懒得理会。可是真要踩到她的底线，谁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赵书偏偏不信邪。 　　“赵书，你我同学一场，现在又是同事，论交情我会帮你，可这件事，我不想你一而再地犯糊涂。”此时在车上，只有钟瑞和赵书，他不想绕弯子。 　　“你也觉得我在犯糊涂？”赵书直视前方，眼睛毫无神采。 　　“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钟瑞实在不忍她继续撞南墙，劝道，“认识之丞这么多年，你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如果不是认定一个人，他不可能带进我们的圈子，还护得跟宝贝似的。不论这个人值不值得，她都是之丞选择的，我们接不接受都无法改变事实。况且在我看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黎越很好，配得上陆之丞。” 　　最后停在赵书家楼下时，钟瑞做了总结陈词:“你的暗恋始终是一场独角戏，不管你甘不甘心，都要退场。” 　　钟瑞注视着赵书颓丧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终于长叹一声驱车离开。 　　陆之丞车上的暖气开得又强又足，黎越被暖风一吹，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暖融融的感觉让她窝在座位上，安静地望着窗外。 　　陆老师的全程护短理应点赞，但黎越就是心里闷闷的，堵着一口气，不想说话。 　　车行一路，一直低气压，压抑得人烦躁不安。 　　夜里车少，陆老师把车靠边，停在相对宽敞的地方。 　　他看了黎越一眼，小姑娘蔫蔫儿地蜷在车座上，嘴巴抿得紧紧，拉成一条长线直直地戳向脸颊那枚小酒窝。 　　他心疼得紧，赶紧解了安全带靠过去，搂住小黎越的肩膀，缓缓开口:“你说得很对，我只是喜欢了你，这并不可耻。” 　　黎越打了个颤，原来他听到了。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陆之丞，迷迷茫茫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些话说出口多少会让人觉得矫情，可是喜欢上一个女孩，就会喜欢伸懒腰流鼻涕的她，喜欢脸红的她，喜欢瘦瘦的她，喜欢她并不出众的才华，还有她形单影只的酒窝。” 　　陆之丞见她仍一脸懵懂，伸出右手一把抓起她的左手，动作迅速地分开指缝，跟她十指交握，牵到嘴边，狠狠一口亲在她手背上:“我只是喜欢你。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上一个女孩，就会喜欢伸懒腰流鼻涕的她，喜欢脸红的她，喜欢瘦瘦的她，喜欢她并不出众的才华，还有她形单影只的酒窝。 ——这一段话是我一位同学很多年前说的，我稍微改动了下。 我把他的完整版放在这里： “只是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还是能有个交代，如果你不走，我还是会甘之如饴帮你带你的女儿，好不好？我希望养她。喜欢上一个女孩，就会喜欢伸懒腰流鼻涕的她，喜欢脸红的她，喜欢胖胖的她，瘦瘦的她，喜欢她并不出众的才华，喜欢她形影单吊的酒窝，更会喜欢她的孩子，即使不是和自己生的。” 希望每位姑娘都能遇到全心全意爱自己的那个男人，喜欢你，也喜欢她的全部。 ☆、第三十四章 My little girl（7） 　　终于结束本学期最后一节课，黎越和宁宁坐进了韩国烤肉店。 　　“下周你有时间吗？”万宁宁嚼着开胃咸豌豆，瞥了黎越一眼，“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相亲。” 　　黎越正捧着大麦茶暖手，听到“相亲”两个字惊得眼珠子都掉了。 　　“上次不是说有一个可以试着交往吗？” 　　万宁宁斜她一眼，不屑道:“那都几百年前的事儿啦！你是每天跟陆老师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快活似神仙，完全不顾我们这些凡人的疾苦啊！” 　　“打住！”黎越伸手打断她大段地诉苦，“我陪你去！” 　　“这才是我姐们儿！”万宁宁打了个胜利的响指。 　　“下周二要考实操，周四要跟项目组去过方案。” 　　“海城度假酒店？”万宁宁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立马贼兮兮地凑近，“有没有让陆老师直接内部通过啊？” 　　“我又不是项目老大，不用操心这么多吧。” 　　万老师岂是这么好打发的，继续撺掇:“送个香吻，露个香肩，再把自己洗白白献上去，这标妥妥地拿下，还费那劲干嘛。” 　　黎越一掌拍上她额头:“啊呸！我们是靠实力竞标，陆老师也是按规定招标。不要侮辱我们两个正人君子。” 　　“哈哈哈哈，黎老师，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 　　说话间，服务员将菜一盘盘端了进来。 　　平日里，黎越总是好饭好菜好面地伺候着万宁宁，可是一到烤肉店，就是万老师的主场了。万宁宁的烤肉手艺是一绝，黎越只需要负责吃。 　　黎越用生菜卷起一小块五花肉，一口塞进嘴里。生菜清脆，五花肉烤得焦脆，蘸上地道的韩式辣酱，好吃得掉眉毛。 　　“说实话，你刚知道我跟陆之丞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很吃惊？”黎越认真地卷着菜叶子。 　　薄薄的烟雾间，万宁宁抬眼看她:“有什么好吃惊的？” 　　“师生恋。”黎越把包好的五花肉递到宁宁嘴边。 　　“你们算哪门子师生恋啊！”宁宁包着一嘴油，囫囵不清道，“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了？” 　　黎越捏着筷子，不知从何说起。 　　“有人因为这事儿议论你们了？”宁宁关小了炭火，手里翻肉片的动作慢了下来。 　　大抵是赵书的话多多少少进了心里，黎越总觉得不是滋味。 　　把烤好的肉夹进盘子里，宁宁停下手里的活儿。 　　黎越看起来乐观积极，什么事都嘻嘻哈哈，一般的事也不较真儿生气。可是事实上，多年来单亲家庭的生活让她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和目光，正因为如此，她总是竭力收敛羽毛，隐藏自己的光芒，不愿意成为人群的焦点，不想被过分关注。 　　宁宁拍拍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早就不是师生关系了，顶多算你们办公室恋情，兔子吃窝边草。” 　　黎越被宁宁莫名喜感的比喻逗得笑出声来。 　　“对了，给你看这个。”万宁宁抓起桌边的手机，拿纸擦了擦溅到屏幕上的油，划开屏幕，点了几下，递到黎越跟前。 　　黎越刚夹起一片牛舌，就被眼前手机上惊悚的标题给震惊得扔了筷子。 　　屏幕上是遥大BBS八卦版的精华置顶帖:《考前大爆料:男神陆之丞已脱单，对象竟然是！！》，爆料人:阿飞哥。 　　主题内容只有短短两段文字: 　　经济学院首席男神陆之丞已经追到了管理学院的女神老师，本来我有强有力的证据！！结果铁证照片被女神老师的闺蜜拿走并删除了原片，我悔不当初啊！！最近又被我见到一次男神女神同框的画面，那画面太美，我这只单身狗简直被虐得不要不要的！！如果你们谁对管院迎新晚会上跟陆老师坐在一起的女老师有印象的话，不要怀疑，就是她！！ 　　综上所述，男神和女神在一起了，请不要遗憾大力祝福吧！！泪奔下线复习去。。。。。。求所有八神上身的同学保佑我门门过！ 　　黎越看完并不吃惊，只是对这个“阿飞哥”很好奇。 　　“动动你的脑子，谁负责我们院的活动拍摄呀？”宁宁循循善诱道。 　　黎老师懵懵懂懂:“宣传干事小飞？” 　　“Bingo！”万老师愉快地拿起夹子，继续烤蘑菇，“还不算太笨。” 　　黎越恍然大悟点点头：“幸好你留一手，不然被这小子捅出去了。” 　　“跟陆老师在一起这件事，你很抗拒让人知道？” 　　“不会，顺其自然吧。” 　　“因为什么师生恋这些狗屁说法就埋藏陆老师这一大男神太残忍了！照我说，这是多拿得出手的男朋友啊，我还怕知道的人太少呢！有人议论才能证明你们在一起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好吧，万老师，你道理最多啦！”黎越皱着鼻子朝宁宁笑道。 　　“那是！” 　　“记得以前总有人议论我们家，我很郁闷，我妈就跟我说:哪有人前不说人，哪有人后无人说。”黎越想起那些流言蜚语不断地日子，妈妈的话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宁宁竖起大拇指:“看看咱妈这境界！” 　　黎越点点头:“说的也是，我哪儿管得住别人的嘴呀，随它去吧。” 　　走出烤肉店，陆老师的专属铃声响起，宁宁识趣地闪到一边去，黎越接起电话顺着街边跟着走。 　　“我跟宁宁刚吃完，你结束了？” 　　陆之丞开了一整天的会，嗓子沙哑疲惫，可说话的声音却格外温柔:“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来接你们。” 　　黎越实在不愿意他再劳累奔波，赶紧劝住:“不用，我们打车就好了。” 　　“我想见你。” 　　低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黎越的心被轻轻攥住。 　　她默默点头:“好。”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跟陆老师报告方位，根本没注意脚下一滩小石子，穿着高跟鞋的脚就这样崴到了。 　　陆老师听到一声惊呼，抓起车钥匙就走，边走边问:“怎么了？” 　　“没事，脚扭了，歇一下就好了。” 　　“黎越，找个地方坐下来，让万宁宁买一支冰棍，你先冰敷，我马上就到。” 　　黎越听着陆之丞的吩咐，认真的语气让她不自觉笑出声来:“陆老师，这下真的要你来接了。” 　　陆之丞赶到时，黎越和宁宁正坐在甜品店里吃糕点，跟甜品师聊天。 　　黎越受伤的脚抬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冲陆老师挥挥手:“嗨——” 　　陆老师沉着脸认真检查了一遍，脚腕冰敷过，没有大面积肿起来，用一只白色护腕包了起来。 　　宁宁谄媚地靠近陆老师，指了指旁边的糕点师:“陆老师，护腕是这位帅哥友情贡献的，你要不要谢谢人家？” 　　陆老师点点头:“谢谢你的照顾。” 　　说罢，他掏出手帕替黎越把脚裹得严严实实:“天冷，别凉了。” 　　“麻烦，埋单。”陆老师掏出钱包，走到收银台。 　　宁宁扶起黎越，大声道:“陆老师，我已经付过了。” 　　陆之丞欲言又止地指了指黎越的脚踝。 　　“放心，包括这只护腕。”宁宁拍拍难得紧张的陆老师，调侃道。 　　宁宁幸灾乐祸地盯着陆之丞，那张英俊的脸从看到帅气糕点师起就绷得紧紧的。 　　“谢了，上车吧，送你回去。”陆之丞说着，走到她俩面前。 　　他背对黎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黎越连连摆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陆老师也不起来，只回头对她说了一个字:“乖。” 　　黎越立马怂了，赶紧爬上他的后背。 　　宁宁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暗暗摇头:陆老师真是捏准了黎越的命门啊！ 　　回到家已是夜里十点，黎越被陆之丞公主抱着进屋，放沙发、换拖鞋。 　　“生气了？”黎越捧着热水杯，小心翼翼问。 　　陆之丞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 　　所有的担心、着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都消失殆尽，看到她谈笑风生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他把黎越按进自己怀里，帮她把腿平放在沙发上。 　　黎越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枕上了他的大腿，情不自禁抬手揉了揉他微皱的眉心。 　　“累了？” 　　陆之丞鼻音重重地“嗯”一声。 　　黎越攀住他的肩膀，慢慢抬起自己的头，直接覆上陆老师的嘴唇。 　　陆之丞微阖的眼突然放大，他伸手扶住她的头，温柔地回应。温热的唇息一点点转移给黎越，饱满湿润的樱唇立刻染上他的味道。她全心全意地吻着，从双唇到嘴角，用小小的舌尖一点点描摹他的唇形。 　　黎越的主动无形中按下了一个开关，陆之丞与她缠绵纠缠起来。暖融融的触感引诱彼此更深地吸引，在软和舒适的沙发上越陷越深。 　　“小越，这样的关心会让一个男人失控。” 　　陆之丞抵住她的额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和唇边的旖旎。 　　黎越唯唯诺诺地缩回肩膀，却被陆之丞一把扣住，手掌托起她的后脑勺，又是一个吻准确无误地落下去。 　　黎越被他压着唇，小声呜咽着:“陆老师，你的自控力呢？” 　　“呵，”嘴边是他轻笑声，“你希望我对你有这种能力？” 　　“呃……”面浅的黎越终是抵不过老道的陆之丞，被噎得说不出话。 　　陆之丞心满意足地绕着黎越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一圈圈在指间打转。黎越兀自拉着陆老师的衣服边，一扯一扯地左右晃动。 　　这一室的安详宁静，没有人打破。两个人都专注着手上的小动作，偶尔手指和身体的碰触能让他俩相视而笑很久很久。 　　 ☆、第三十五章 My little girl（8） 　　陆之丞一大早起床，电饭煲里的红豆粥刚刚煮好，他动作迅速地摆上配菜，一碟麻辣萝卜干、一碟油酥花生米和一碟豆腐乳。 　　黎越没课，赖在床上睡懒觉。 　　陆之丞走进卧室，把一瓶药油放在床头柜上。黎越半梦半醒间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几点了？” 　　“九点。”陆之丞弯下腰来，替她掖掖被角，“你再睡会儿。” 　　“唔……你吃了吗？”黎越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陆老师被拉下来，好脾气地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我吃完就去公司了，你今天要出门吗？” 　　“不知道……” 　　“待会儿起来记得擦药，药油我放柜子上了。” 　　“不要，懒得擦。”黎越闭着眼，嘟嘟囔囔道。 　　陆之丞屈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轻刮两下，抬手拿起药油打开。 　　因为应急处理得及时有效，黎越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之丞先把油倒在右手掌心，再把左手掌压上去，掌心的温度赶走了药油的冰冷，双手互搓。等温度升高，油的药味渐渐逼出来，他才把手覆上黎越受伤的脚腕。 　　手掌的温热和手指的力量轻轻得传到黎越脚腕的皮肤上，她舒服地嗯了一声，陆之丞嘴角不自觉扬起，慢慢把药油一点点抹上去，再按摩吸收。 　　等他擦好之后，背着手俯下身，朝黎越的嘴唇吻下去。 　　黎越在陆之丞走后没多久就起了床，在家收拾了一遍，把脏的衣服、沙发巾、椅垫都放进洗衣机洗干净、晾好。 　　中午的太阳正好，照得人暖融融的。黎越不想做饭，直接拎包出门。 　　坐车到新开的购物广场，找到一家装潢简洁的小面馆，随手点了一碗小面和一份蔬菜。 　　吃过之后随便逛了逛，黎越给妈妈和陆之丞各买了件羊绒衫，见时间还早，就直接打车去了陆之丞公司附近。 　　在对街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一边晒太阳，一边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 　　阳光潇洒地投下亮黄色的光线，黎越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享受日光浴。因为是上班时间，户外咖啡座的人很少，光影的层层叠叠随风晃动。 　　黎越对着光影的飘动变幻看得入迷，情不自禁拿出手机照起来。身后浅蓝和白色条纹的遮阳伞、身前空着的原木色桌椅、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还有沐浴在冬日暖阳下的整个人，漂亮得让人忘记身在何方。 　　在昏昏欲睡的午后，当别人还在努力工作时，黎越发了一张阳光灿烂的照片到朋友圈，心里隐隐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窃喜。 　　窃喜还没完全退去，手机提示微信到了。 　　陆老师的声音暖暖的，像是阳光洒在耳边:我看见你了。 　　黎越抿唇笑得矜持，打了一串字过去:如果我没记错，您在26楼呢！ 　　陆老师的语音立即回了过来:62楼我也能看见你。 　　黎越笑得放肆:被你发现了，不好玩。 　　“难道你不是故意被我发现的？” 　　晒太阳的小黎越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哧哧笑起来:嘻嘻，我是来查岗的。 　　“请搭A座电梯上26层，出电梯门右转再左转，最里间办公室，欢迎临检。” 　　黎越漫不经心地喝一口咖啡，动动手指:我才不上来呢，在这里晒太阳多舒服啊！ 　　“不上来参观参观？” 　　黎越坚持:等你下班。 　　由于黎越的坚持，陆之丞加快进度，提前结束工作，从公司早退。 　　陆之丞走出办公室，光明正大翘班，惊得屋外格子间的一众下属下巴都掉了。 　　困在写字楼里专心上班的他们不会想到，更令他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只是他们没看到而已。 　　陆之走出大厦，等到绿灯通过人行道，一辆绑着很多气球的自行车从他身边掠过。 　　黎越欢快地回复着朋友圈的留言，那些醋味过浓的评论在她看来就是□□裸的羡慕嫉妒恨。当她在回复的空档里笑着抬起头来时，彻底呆住了。 　　陆之丞远远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西装革履，姿态高雅。如果单单只是如此平常的工作装，完全不能让黎越愣住。 　　过往的行人纷纷把视线放在陆之丞身上，他左手搭着灰色大衣，右手拽着长长的线绳，红色和金黄色的心形气球就这样被他拉着，飘在半空中。 　　金黄的太阳光下，他远远地从路口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脸上风光霁月的微笑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气球，让他整个人笼罩在无边的光辉中，帅得令人无法直视。 　　黎越就这样看着他慢慢走近，像是从天而降的王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陆之丞站在黎越面前，伸出右手，把气球绳交到她手中。看她怔愣发呆的模样，陆老师气定神闲地开口:“送给你，我的小公主。” 　　噗—— 　　黎越到底没忍住，接过绳子，笑出声来。 　　“今天是儿童节么？”黎越摸摸气球，笑得微微眯起眼睛。 　　“算是吧。”陆之丞把外套搭在椅背，随手端起黎越的咖啡喝了一口。 　　“受宠若惊呀！” 　　黎越抽出一只黄色气球递给蹒跚到她腿边的一个小正太。 　　陆之丞对抱着他女朋友的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对黎越说道:“我宠你，就是希望你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那样，不必太有原则，有时候稍微放纵一下自己。” 　　黎越撅嘴嗔怪:“陆老师，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 　　陆之丞单手搭在她背后，侧头看她。 　　黎越偏过头来，正好对上陆之丞的眼睛。 　　目光交汇，黎越的眼睛里倒映着陆之丞的脸。脸部线条优美流畅，浓眉星眸皓齿，雕刻如画。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嘴角含笑，黎越突然很想笑，于是真的毫无顾忌地笑起来。 　　咯咯咯的笑声在陆之丞的肩头绽开，让他的心薄薄刷上一层蜜。他声色未动，眼里全是她开怀的模样，耳边是她清脆的笑声。 　　这感觉让人着迷，像是咬了一口汁水饱满的李子，又脆又甜。 　　此时，咖啡店的歌静静流淌出来。 　　黎越想，她和陆之丞之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安静的，不需要言语。 　　他们没有说出口的爱、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都是真的，从不是幻象。 　　这不虚妄的爱，让她着魔。 　　提交项目方案的这天终于到了。遥城大学教职工公寓三楼，黎越正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装——内穿一字领白色打底衫，外罩学院统一置办的整套珍珠灰西装，头发束成简洁的马尾，耳戴珍珠耳钉。 　　黎越自拍一张照片发给宁宁，得到四字回复:利落干练。 　　紧接着，宁宁又追来一条消息:如果你还没有把照片发给陆老师的话，我敢肯定这次竞标绝对通过。 　　黎越不解:？ 　　宁宁:分分钟被你美哭！ 　　黎越:不是帅哭？ 　　宁宁:我被你帅哭了，好么！ 　　噗—— 　　收起手机，再次确认文件资料已经带齐的黎越穿上羊绒大衣，蹬上高跟鞋，挎上提包，出门。 　　这次竞标由吴院带队，孙老与建筑学院有着丰富设计经验的女教师张老师为主要负责人，黎越从旁协助。 　　走进大厦，等候在前台的行政部经理将四人引进位于25楼的会议室。 　　海城度假酒店的项目招标采用邀请招标的形式，一共邀请了三家国内顶尖的设计单位参与设计竞赛。已经有单位先于他们到达的，是近几年在国内迅速崛起的建筑设计公司，负责人姓蒲，毕业于遥大的建筑学院。最后到场的是来自海城的设计事务所。 　　陆之丞跟在师兄身后走进会议室，目光扫视一圈，轻而易举地瞥见站在孙老身后的小姑娘。今天的黎越跟平常完全不同，褪去小女孩青春洋溢的着装风格，一身正装打扮英姿飒爽。 　　师兄在前面一个个握手问候，他跟在后面。走到黎越面前时，师兄表情微妙地给了陆之丞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挑眉，眼里闪着光。 　　可是轮到他时，却是声色不动一本正经伸手，握住，点头致意:“辛苦了。” 　　言毕，小指头在她的手下点了点。 　　黎越微笑、点头，表面的镇定自若丝毫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和如雷的心跳。 　　会议开始，所有人严阵以待，黎越自然切换到职业频道。 　　由遥城建筑设计公司团队进行首发方案演示，方案中所呈现的设计风格鲜明，立意独特，很多难得一见的设计手笔。遥大团队的竞标方案由孙老作为主讲人，将整个团队的设计初衷、设计理念与规划方案娓娓道来。讲到最后，甲方请来的三名国内规划设计的泰斗和招标公司的几名负责人都纷纷点头。压轴上场的海城设计事务所，以地理位置占据优势的方案果然不负众望，把天时与地利结合而成的竞标方案演绎得尽善尽美。 　　最后的答疑环节，吴院从始至终完全是甩手掌柜，孙老负责景观设计部分的答疑，张老师负责酒店建筑的设计解惑，黎越负责解释整体设计理念方面的疑问。 　　轮到陆之丞提问的时候，黎越不由地心里一阵紧张。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人站在各自的立场过招。 　　陆之丞抬起头来，朝黎越公式化地点头微笑，他左手按住文件，右手执笔，轻声问道:“我个人十分欣赏‘天人合一，山海天城’的设计理念，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黎越收回与之对视的目光，余光扫向身旁隐隐露出鼓励之情的吴院，深吸一口气，道:“根据海城度假酒店的占地位置和地理优势，酒店所在地三面环山，东面临海。我们所做的设计与阳光、沙滩、海水、山脉等自然元素共同勾画出一幅“山海天城”的水墨山水画，体现中国建筑与自然景观和而不同、协调统一的整体观。” 　　黎越说完，满含期待地望向陆之丞。 　　陆老师还是维持着他一贯的绅士风度，微笑颔首。只是在旁边的人进行到下一个提问，所以人的视线和关注点都转移的时候，他悄悄竖起执笔的右手，朝黎越动了动大拇指。 　　进行到投票阶段，遥城大学规划设计组的方案功底扎实、设计踏实，以全票通过的优势顺利胜出。 　　其他两个单位虽然惜败，都颇具风度地上前祝贺，整个会议室一派和乐。 　　会议结束之后，黎越随吴院、孙老和张老师一同回了学校。 　　整个项目组都等在学院办公室，得到方案顺利通过的消息，大半年的辛苦付出终于得到收获，大家全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随后，马上有人张罗预定饭店，管院和建院决定在晚上共同举办庆功会。 　　在去往饭店的路上，黎越给陆之丞发微信:晚上庆功，不回家吃饭。 　　陆老师还在忙，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复:玩得开心，结束我去接你。 　　黎越躲在车上，无视身边人的热闹:不知道几点结束，我自己打车回来。 　　陆老师想了想，继续发送:是你的点子吧？ 　　黎越:？ 　　陆老师敲下八个打字:天人合一，山海天城。 　　黎越连发三个感叹号:我也就这一个贡献啦！ 　　陆之丞的称赞直言不讳:很棒！ 　　黎越偷偷笑着，发过去的消息都透着小小的得意和谄媚:嘻嘻，知我莫如你。 　　最后，陆之丞发过去一张照片。 　　是会议中场休息时，他偷偷拍下的黎越:一身好看的珍珠灰西装把她娇小的身材勾勒得笔直秀美，黑色长发束成的马尾柔顺地搭在肩后，灯光下的珍珠耳环闪着亮白的光。黎越在这张照片中静静地坐着，心无旁骛翻阅面前的资料，无声之中散发出动人心魄的魅力。 　　随着照片发送的还有一句话:陆老师说，他女朋友真美！ 作者有话要说：　　My little girl~~~~ 好甜~~~~~ ☆、第三十六章 栩栩如生的梦（1） 　　年底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陆之丞作为总公司财务总监完全开启飞行模式。昨天刚从A地飞回来，明天又飞B地，然后又飞C地，如此循环往复，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陆老师仍然把谈恋爱这件事做得甜甜蜜蜜。 　　这不，黎越前脚刚走进实验楼，陆老师的微信就到了。这几天的微信内容除去常规性对话外，还有一个固定项目，就是每天一篇歌词。 　　今天兴许是会议结束得早，陆老师潇潇洒洒拍了一张照片。 　　一张白色素笺上落满刚劲有力的黑色钢笔字，洋洋洒洒一整页是陈奕迅早些年的一首粤语歌——《每一个明天》。 　　当她看到最后一行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操作间。 　　“你是我将来不舍不弃，每一明天爱着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歌词，黎越看得红了眼睛。 　　不说十年前，就算是一年前，黎越也不敢想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高大帅气、学识渊博、工作认真、生活热情、浑身魅力，最关键的是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一心一意爱自己。 　　黎越坐在空无一人的操作间，心潮翻涌。 　　眼前一幕幕闪过回忆: 　　陆之丞站在讲台上板书公式； 　　陆之丞安慰数学考试不及格的自己； 　　陆之丞站在礼堂里做毕业赠言； 　　陆之丞在遥城大学和自己重逢时穿的白衬衫； 　　陆之丞站在遥大阶梯教室给学生上课； 　　陆之丞在教职工宿舍吃自己做的面； 　　陆之丞陪着看电影、买书、爬山； 　　陆之丞…… 　　陆之丞…… 　　如果以前所有的艰难和辛苦是为了遇见陆之丞、跟他在一起，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黎越收拾好情绪，把实践操作考试的两间模拟客房和考试用具检查了一遍。 　　实操考试主要考核客房服务的操作，分为两个方面床铺整理和房间清扫。学生也分成两组，抽签决定考试内容。 　　在结束所有操作考核之后，学生陆续离开。 　　“快点快点，走啦！” 　　学生们互相催促着对方，一个男生恍惚间点点头，愁眉不展地继续坐在椅子上走神。黎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赶紧去食堂吃饭吧。” 　　男生尴尬地笑笑，赶紧把椅子摆好，跟她道别。 　　没想到，隔天又见面了。 　　黎越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项目更改意见。路过行政办公室，看到主抓学生工作的副院长正在训昨天那个男生。 　　黎越在半掩的门边站了一会儿，副院长语气严厉，训着面前的男生。男生个子高高的，犯了错般低着头，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 　　副院长说到最后也累了，只撂下一句话:“有了真本领再去帮助别人，脚踏实地地走好现在的每一步。” 　　男生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黎越敲门而入，笑容满面地问:“李院，什么事发这么大火？柳同学犯错了？” 　　副院长一看到黎越更激动了，指着她对男生说:“看看你们黎老师，当年品学兼优，是学院建院以来唯一一个老师联名推荐留院任教的研究生。再看看你，学生不以学习为主，成天幻想自己是英雄。你不是救世主，不能拯救全世界！” 　　随后，李院走到黎越面前，摇着头叹气:“现在的学生犟得很，你帮我劝劝他。” 　　黎越点点头，向男生招招手，领着人出去了。 　　关门的瞬间，还听见李院在身后喊道:“少做不切实际的梦！” 　　黎越带着男生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师休息室，对坐在她对面拘谨严肃的男生轻声道:“柳宇杰，怎么回事？” 　　男生紧紧捏着拳头，头埋得低低的:“我想休学。”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黎越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柳宇杰仍然低着头，语气却坚定无比:“我想去山区支教一年。”。 　　“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黎越走到饮水机边，拿出一次性纸杯，“或者说你有什么计划？” 　　柳宇杰谢过黎老师，接过水杯捧在手里，认真说道:“您还记得有节课你讲到的一个助学机构吗？我记得您曾经提起去那个助学联盟下的村小做过义工。” 　　黎越点点头:“对，有一年暑假。” 　　“我计划休学一年去村小支教，为了这个计划，我一直在准备。不仅这学期我多修了几门课攒学分，一年之后回来，我也会多修课程赶上进度，争取正常时间毕业。” 　　“不得不说你比我考虑得周详，一年的支教时间能带给小朋友的知识远远大于一个月的量，而且就持续性和稳定性而言，你的计划更成熟。” 　　听完黎越的话，柳宇杰诧异竟没听到批评与不赞同，疑惑不已:“黎老师，你不准备批评我？” 　　黎越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不由得笑了:“为什么要批评？在我看来，人生最不能等待的就是梦想。” 　　柳宇杰摇摇头，苦笑:“李院长叫我不要做梦。” 　　“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我想，每一个正在实践的梦想都应该被尊重。” 　　“可是，李院不会同意的，”说话间，柳宇杰愁色渐重，“他很坚决。” 　　“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说服他。同时，我希望你调整一下计划。” 　　“调整计划？”柳宇杰不解。 　　黎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诚恳建议:“将一年时间改成半年……” 　　“黎老师！”柳宇杰急切地站起来，打断了她。 　　“先不要着急，”黎越毫不生气，继续说道，“听我讲一下理由。” 　　柳宇杰重重点头，重新坐下来。 　　“我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和你一样，充满希望和干劲，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来改变这个社会。可是，越长大越发现，生活不仅仅需要向前闯的冲劲，还需要冷静的思考和客观的判断。特别是在支教这件事上，需要理性的心态和专业的指导，如果仅凭着一腔热血去释放自己的激情，甚至带着怜悯的眼光去做这件事，都会对接受支教的孩子们造成伤害。” 　　“我担心半年的时间不够。”柳宇杰说出自己的考虑。 　　“对于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来说，多一个老师陪他们玩，带给他们新鲜的知识，让他们看到不一样的人，接触到不一样的世界，无论时间长短都是好的。孩子们能从中受益，而非依赖于一段关系的时长才会实现他们真正的成长。” 　　黎越难得说这么长段话，喝了两口水。 　　柳宇杰沉思片刻:“黎老师，让我想想。” 　　晚上跟陆之丞微信时，黎越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 　　“好苦恼！李院可比柳宇杰难劝多了！”黎越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抱怨，早知道就不管这事儿了。 　　陆老师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轻轻笑起来:“黎老师，你忘了吗？事缓则圆。” 　　事缓则圆。 　　黎越怎么可能忘。 　　当年的一堂数学晚自习，陆之丞走进教室就发现全班同学愁眉苦脸。他站在讲台上和颜悦色地问大家：“都苦着脸是怎么回事？” 　　“作业太多了！”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陆老师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同学们，不要着急，慢慢来，办法总比困难多。记住，事缓则圆。” 　　每次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黎越总是会想起“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句话，想起陆之丞写在黑板上的四个大字“事缓则圆”，还有他笑容和煦的脸。 　　黎越撑起头，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陆老师的谆谆教诲不敢忘记。 　　陆之丞颇为满意，大拇指表情发送:有困难不怕，慢慢来，总会解决的。 　　最后，李院还是为柳宇杰的休学申请签了字，但他仍然对这件事持保留意见，连带替学生担保作证的黎越也训了几句。 　　事情顺利解决，黎越自然高兴，和学生并排站着受训还不忘吐舌做鬼脸。 　　李院气得吹胡子瞪眼:“黎越，注意做好师长表率！” 　　出了办公室，黎越和柳宇杰同时松了一口气。 　　吴院刚好路过，见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就知道说服了李院。他老人家倒没说什么，只是拿食指隔空点了点她:“方案做好了就交上来。” 　　黎越马上立正站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办法总比困难多。 也是我班主任当年教给我的。 ☆、第三十七章 栩栩如生的梦（2） 　　临近春节，黎越接到了大学班长的通知，邀请她参加同学会。她刚刚结束了期末的监考和阅卷工作，把期末成绩挨个统计好，交给了教学助理。 　　走在空旷的校园里，只有零星的学生拉着行李箱，冷风格外放肆寒冷，连一点阳光都没有。 　　黎越不禁打趣道:“班长，凄风苦雨的聚啥呀？” 　　班长跟她开起玩笑:“不就是为了召集大家来跟我汇报汇报这一年的工作和生活吗？” 　　“遵命，长官。”黎越笑嘻嘻地裹紧了围巾。 　　想起大学生活，黎越不是不怀念的。在她承担起家庭责任和压力的几年时间里，老师和同学的支持给了她莫大的安慰。所以，学校的工作她精益求精，同学会她每年必到。 　　陆之丞终于结束了年前的紧张工作，加班和出差都停下来，进入年歇期前的半休假状态。每天上班时间自由，为黎越准备精致可口的早饭晚餐，上班下班管接管送。 　　又是一个被饲养员准备的早饭香醒的清晨，米虫黎越吃得舒舒服服，坐上专职司机的专车去了学校。 　　当私人管家把外套给她披好，再围上暖暖的围巾，米虫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停好车的男管家，脸在他暖和的羊绒衫上蹭啊蹭，声音软软的:“不想上班。” 　　“乖，再坚持一天，你看，我不是陪你来了么？”陆之丞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于是，在陆老师穿外套的时候，黎越就推开车门，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陆老师笑着摇摇头，锁好车门，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往办公楼走去。他先到经济学院的办公室交了学期总结和下期开课的课程简案，顺便在办公室跟同事聊天。 　　王院把陆之丞叫到办公室，例行询问了一些关于本学期的教学问题和下学期的计划之后，便开启了私人谈话模式。 　　“你什么时候回海城？”王院和颜悦色地问道。 　　陆之丞喝了一口茶，道:“过几天吧。” 　　“学校放假了，公司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还待在这儿干嘛？”王院似笑非笑地看他。 　　陆之丞挑眉，笑得像个顽劣的学生:“您不是早跟吴院打听过了吗？” 　　“哼！臭小子！”王院放下茶杯，道，“一点不吃亏。” 　　陆之丞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你爸妈见过了？” 　　“还没来得及，不过我想就在年后吧，找个时间。” 　　“这么肯定？不怕他俩反对。” 　　陆之丞端着茶杯，收敛嬉笑神色，问王院:“您反对吗？” 　　“不反对啊，黎越当学生的时候踏实努力，年年‘优秀学生’。现在做老师认真负责，每学期都是学生票选的‘最受欢迎老师’。不论是哪方面，都和你很般配。”王院说起黎越这个在遥大名号响当当的人物，赞不绝口。 　　“那不就结了，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是家庭条件稍微差了点……”王院叹口气，无限惋惜。 　　陆之丞笑了，摇摇头:“不会啊，我跟黎越的家庭条件挺好的！” 　　“去去去，秀恩爱秀到我面前来了。”王院又好笑又好气。 　　陆之丞被王院打发走，晃晃悠悠地去了管院办公室。 　　吴院正在跟孙老聊天，看见陆之丞站在门口，招手让他进来。 　　“王院刚给我电话，你祸害完他来我这儿，想捞点安慰？”吴院玩笑归玩笑，打开柜子拿出珍藏的茶叶递给他。 　　“哟！”陆之丞捧着茶盒啧啧称赞，“不赖啊！” 　　“你小子少惦记，带回去给你爸。”吴院取下老花眼睛，轻轻敲敲桌子。 　　孙老早就知道了陆之丞的背景，乐得在一旁看一老一少逗趣，然后端着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 　　陆之丞点点头，突然他凑近吴院，低声问道:“听说我爸跟你旁敲侧击来着？” 　　吴院放下眼睛，笑眯眯地看他:“你听谁说的？” 　　“我妈！” 　　得，人民内部出了叛徒，这可管不了！ 　　“你要理解做父母的心。”吴院语重心长。 　　“他们想见儿媳妇儿的心情我充分理解，我只想知道您有没有帮我媳妇儿加加分。”陆之丞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极尽讨好之意。 　　吴院屈起手指狠狠敲上陆之丞的头:“我可是娘家人！臭小子！” 　　陆之丞立刻抱拳作揖:“多谢吴叔！” 　　孙老各处转悠一圈，又回到吴院办公室，坐到陆之丞旁边。 　　“小陆，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是我们学校的美女老师？” 　　陆之丞颇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您也看八卦贴？” 　　孙老咂一口浓茶，笑道:“你太红了，连我夫人都知道。这不，让我来打听打听是哪个姑娘。” 　　“这热闹您也凑？”陆之丞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应该明白‘妻命不可违’啊！”孙老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 　　“她面浅，不太好意思。”深知“妻命不可违”的陆之丞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自然是严防死守。 　　“嗬，这可更得跟我说说了，是谁？哪个学院的？”孙老被陆之丞的话十足十地吊起了胃口。 　　陆之丞礼貌地朝他一笑:“您认识。” 　　“嘿！”孙老来了劲，放下茶杯，直接逼问，“这我不打听出来，还真是有辱使命啊。” 　　就在这时，陆之丞的手机在茶几上振动起来，他朝孙老说一声“稍等”，接起电话走到窗户边。 　　孙老没了八卦对象，只得向吴院抱怨:“都说是我认识的了，怎么也要排查出来呀！您说是不？那不然，我可没办法跟隔壁几个年轻女老师交代啊！” 　　深知内情的吴院不接话，抿着嘴笑。 　　等到陆之丞挂断电话走过来，顺手把手机放回原位。还亮着光的手机没有锁屏，背景是一张照片，在暗色茶几上格外显眼。 　　老孙瞥了一眼，是陆之丞和一个姑娘的合影，寻摸着肯定是传说中的女朋友，他赶紧凑过去。还没等他瞧仔细，屏幕暗了下来。孙老一边暗自叹气，一边回忆着照片，说实话，挺眼熟的，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咚—咚—咚— 　　办公室三位各怀心事的男人抬眼看向门口，是前来交资料的黎越。 　　孙老还陷在自己打听失败的懊恼之中，跟黎越随意打了声招呼。 　　黎越看见陆之丞，微微一笑，便朝吴院走去。 　　吴院吃惊之余还得努力绷住，按照陆之丞说的“不留一点儿马脚”，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方案？” 　　“是，”黎越赶紧递过去，“根据甲方最新的反馈和我们最后一次会议商讨的意见改过了，这是最新的，已经同步传到您的邮箱。” 　　“好。”吴院连连点头，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很是欣赏，和颜悦色问道，“什么时候回家？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对于吴院的关心，黎越点头感谢:“过几天吧，收拾收拾就回去。我代我妈谢谢您，也祝您跟师母假期愉快！” 　　黎越话音刚落，孙老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她跟前:“我呢？黎老师。” 　　黎越转过身来，看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孙老，祝您跟师母春节愉快！” 　　没办法，本院毕业、留校任教的唯一弊端就在于此:教过自己的老师太多，师母太多。 　　她伸出手，手掌朝上:“孙老，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过年红包你不会不舍得给学生发吧！” 　　“我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孙老一掌拍到她手上，“红包到群里来领！” 　　“嘁！小气！”黎越撇撇嘴，“师母前两天还给我定向了一个大红包呢！” 　　“哈，那我不用发了，我的钱都在你师母那儿呢！”孙老老奸巨猾，顺势骑驴下坡。 　　黎越皱着眉，一脸无可奈何:“好吧，那我让师母把你年终奖都发红包给我！” 　　“喂！”孙老得意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就被黎越摆了一道，“知道你跟你师母比跟我亲，也没必要逼我入绝境吧。” 　　黎越不说话，对着他挑挑眉，意思很明显:您看着办。 　　“行了，怎么说你都是我亲生的学生，哪一年能少了你！”孙老笑着敲敲她的头。 　　黎越得了满意的答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突然，眼珠子一转，余光飘到陆之丞身上。 　　陆之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看着她敲诈恩师，乐得咧嘴直笑。 　　黎越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面前，眼睛黑亮黑亮，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陆老师，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陆之丞站起来，一把握住她伸到面前的手，笑起来。 　　黎越一瞬间傻了眼，没料到陆老师会在办公室当着吴院和孙老的面握她手，心不由得一紧。她抬眼看陆之丞，只见这个男人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陆之丞的眼角眉梢染上淡淡的笑意，唇边的微笑更是如同暖透这冬日的骄阳，格外明朗耀眼。 　　黎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呵，”陆之丞就着紧握的手拉她到身边，“走啦！” 　　“哦，”黎越刚回过神，茫茫然随口问道，“你忙完了？” 　　“等你很久了。” 　　说罢，陆之丞拥着呆立的黎越走出了办公室。走到门口，他又突然转回头来，耀武扬威地喊到:“吴院、孙老，我们走啦！红包别忘了发给小越！” 　　“这，这，这……”孙老望着他俩携手而去的背影呆若木鸡。 　　吴院走过来，拍拍他肩膀，笑得深不可测。 　　“您早知道了吧！”孙老一拍脑门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陆之丞手机上的女孩眼熟了，人不就整天在自己眼皮下打转吗？ 　　被封了口的吴院但笑不语，收拾妥当也准备走了。 　　只留下孙老一个人在办公室捶胸顿足:“臭小子！想娶我们黎越没那么容易！” 　　 ☆、第三十八章 栩栩如生的梦（3） 　　黎越坐上车后终于回过味儿来，她一拳轻砸在陆老师的胳膊上:“陆老师，你竟然阴我，太不地道了！” 　　陆之丞笑着握住她冰冷的拳头，摩挲着给她暖手。 　　“不过，我觉得是时候了。”黎越微微眯起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笑得贼兮兮的。 　　陆之丞眼睛一亮:“不雪藏我了？” 　　黎越轻叹一口气，哀怨道:“我怕有不死心的小妖精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啊！” 　　陆老师失笑出声，捏捏她的鼻头:“没有小妖精，只有小黎越。” 　　黎越被陆老师的另类表达噎得说不出话来，杏眼圆睁，噘着嘴想反驳。 　　陆老师不等她反应，倾身而前，一个吻准确无误地落在正好嘟起的小嘴上。 　　黎越哼哼着一把推开他:“开车！” 　　偷吻成功的陆老师喜滋滋地发动车子。 　　今晚是秦磊和文静姐准备的家宴，算是过年前的小聚。 　　一进门，陆之丞替黎越摘掉外套围巾，一一挂好。扫视一圈，屋子里只有钟瑞和师兄在聊天。 　　“哟，师兄，不是说您弟弟也来吗？”陆之丞牵着黎越走到沙发边，打趣道。 　　“小越来了，快请坐。”秦磊连忙起身迎接，“我本来叫了秦享，结果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哦，”黎越拍拍心口，舒口气，“幸好没来，不然紧张死我！” 　　陆之丞点点她眉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你这出息。” 　　“小黎越，好久不见啊！”钟瑞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是秦享的‘迷妹’。” 　　黎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四处打探:“静姐呢？怎么没看见她？” 　　师兄朝厨房一指:“喏，在厨房。” 　　“我去帮忙。”黎越卷起衣袖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升腾着袅袅热气，还有弥散开的香气。 　　黎越吸吸鼻子，叹道:“静姐，真香呀！” 　　文静转过身来，惊喜地抱住她:“小越，你来了！” 　　“是呀，来帮忙。”黎越卷起袖子准备干活。 　　文静拉她到灶前，指了指:“看，我把老宅的管阿姨请来了！” 　　“管阿姨好！”黎越礼貌问好。 　　“黎小姐，你好！”管阿姨面容慈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招呼的同时，手里的活计一样没停。 　　“需要我做什么？” 　　文静揽住她肩膀，笑道:“本来不打算麻烦你的，不过被钟瑞念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对你做的面太好奇了，今天给姐来一碗，行不？” 　　“没问题。” 　　文静按黎越说的准备好了东西，自己站到一旁切小葱，边切边说:“我今天可都听钟瑞说了，上次聚会结束之后赵书找你茬儿了。没跟之丞起嫌隙吧？” 　　黎越揉着面，答得毫不在意:“没有。我不能让敌人得逞吧。” 　　“对！”文静挥着刀附和，“赵书我是有耳闻的，可是我知道之丞压根儿对她没动过心思。” 　　“嗯。”黎越用保鲜膜包住面团，开始洗菜。 　　“之丞跟你解释了？” 　　“没有，不需要解释。”黎越把青菜一棵棵掰开，再一片片放到流水下冲洗，“如果他俩有什么的话，哪儿还有我什么事啊！你说是吧？” 　　文静欣慰地点点头。 　　“越着急亮底牌，越证明她什么也不是。”黎越把洗好的青菜放进滚水的锅里。 　　“小越，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文静姐不吝言词夸奖道，“自己的幸福永远要靠自己把握，平白无故的挑拨只是你们感情的催化剂。你喜欢之丞，他也疼你，别人永远也没办法钻你们的空子。” 　　黎越被说得脸红，自我检讨:“其实当时还是有一点不舒服的，毕竟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我明白。” 　　“可是，陆老师太好了，好到我找不到一丝埋怨他的理由。” 　　黎越说完，兀自低头笑了起来。 　　陆老师就是完美得找不出一处缺点，好得一想到他是自己的就忍不住偷笑，笑到心里都是甜的。 　　管姨惦记着老宅，做完饭菜顾不上吃就匆忙离开了，任谁也留不住。剩下的五个人坐在宽敞的饭厅，无拘无束，把酒言欢。 　　一桌由管姨精心烹制的丰盛晚餐，加上黎越为每个人做了一小碗油泼扯面，这一顿团年宴格外温馨愉悦。 　　钟瑞面前的面最先被吃完，连汤带料吃得一干二净。一碗面条下肚，他高兴得抖眉毛:“小黎越啊，我想这碗面想得肝肠寸断啊！之丞这小子太有福气了，有了你就等于有了一辈子吃不完的油泼扯面呀！” 　　啪—— 　　呸—— 　　陆之丞手执筷子敲他，黎越唾弃他。 　　“我哪里有说错，哼，陆之丞，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钟瑞捂着被敲的头，忿忿不平。 　　“谁是便宜？谁是乖？你能告诉我吗？”陆之丞慢悠悠地问道，字里行间都是机关。 　　“哼，少拿陷阱来诓我！”钟瑞从陆之丞筷子下抢过一只鸡腿，“我们小黎越可是秦享的粉丝，你靠边儿站！” 　　“哦？”陆之丞不着急，转着语调反问。 　　“对呀，师兄都跟我说了，就是因为黎越很喜欢秦享，所以才邀请了他，谁知道这么不凑巧。” 　　“然后呢？”陆老师越是慢条斯理，越是让钟瑞坐立不安。 　　“黎越视秦享为偶像，这你不能否认吧？”钟瑞越紧张，话就越说得快，“你呢？你是黎越的偶像吗？” 　　陆之丞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黎越:“我也很想知道。” 　　话题中心人物之一的黎越正在看他俩斗嘴，突然被点名回答问题，浑身一激灵。 　　师兄和静姐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跟陆之丞一样“好奇宝宝”上身。 　　“陆老师啊……”黎越同时被四双眼睛盯着，突然觉得很紧张，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对秦享是纯粹欣赏，对陆老师是盲目崇拜。” 　　这下钟瑞不干了:“小黎越，不是说好只做秦享的迷妹吗？你什么时候变成陆之丞的脑残粉了？” 　　黎越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钟瑞的眼睛，无辜道:“我一直都是陆老师的脑残粉啊！” 　　哈哈哈哈哈—— 　　整个饭厅都充斥着秦磊和文静肆无忌惮的笑声，只有钟瑞苦着一张脸瞪着黎越。 　　妹纸，单身狗也是需要关爱的！ 　　陆之丞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黎越手边地玻璃杯，唇角上扬:“受宠若惊。” 　　黎越沉浸在陆之丞迷醉的笑容里，恍恍惚惚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迷妹黎越迷迷糊糊喝下几大杯葡萄酒，一整晚异常兴奋。 　　陆之丞偷偷把她的红酒换成了白水，任她懒洋洋地靠着。窝在他怀里的姑娘眼睛亮亮的，染上薄醉的脸颊粉粉的透着亮，手舞足蹈地讲她做培训遇到的趣事。 　　文静也是满脸红霞，两个女人笑笑闹闹，不一会儿就从餐桌撤到沙发，头挨头讲着小八卦。 　　眼看着话题从工作趣事到身边八卦，再到各自男人身上。钟瑞蹲在旁边听得笑嘻嘻的，陆之丞跟师兄眼神一碰，立马各自抱走自家女人。 　　于是，被陆之丞拎回家的黎越还处于亢奋状态，一个劲儿地在车门边跟司机挥手。 　　“王师傅，谢谢您……太麻烦您了，慢走……您路上小心，有空来家里坐……” 　　被黎越拉住的王师傅不停地点头，作为公司分配给陆之丞的专属司机，见过黎越两三次，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端庄稳重、知书达理的形象上，谁知今晚被这个斯文的黎老师搞得束手束脚站在原地，满头大汗。 　　陆之丞被司机的表情和黎越的唠叨弄得哭笑不得，挥挥手:“她今晚高兴，您别介意。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得了特赦令的司机师傅含糊了一句“陆总晚安”，一溜烟地逃了。 　　被陆老师拎回家的黎越一进家门就直奔酒柜，陆老师还在换拖鞋、挂衣服，她已经抱着一瓶还未开封的葡萄酒，提溜着两个酒杯走过来了。 　　她盘腿坐上地毯，长发披散，双颊带粉，红唇微抿，手上的动作慢悠悠的，扶着瓶子挨个儿把酒倒好。 　　陆之丞也盘腿坐下，看着她把酒杯推到自己面前，轻轻碰一下。 　　叮—— 　　一声脆响。 　　黎越笑盈盈地望着他，端着酒杯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傻笑。 　　“没喝够？”陆之丞捏着高脚杯举起来，轻轻晃了晃。 　　黎越摇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唇边那枚形单影只的酒窝闪着光。 　　陆之丞突然想起在宁城喝醉酒的黎越，第一次醉倒在他怀里，像是委屈的小刺猬，谁也靠近不了。而今天，她大喇喇地坐在他面前，面若桃花，格外招人。 　　陆之丞不由分说快速挪到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脚轻轻绕过黎越的胳膊，杯子也绕过黎越的手腕。他顺势凑近，杯口一倾，红色酒液悉数入喉。 　　喝完之后，陆之丞轻抬酒杯，声音低哑:“该你了。” 　　黎越的视线没有移动半分，眼睁睁看着陆之丞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如被蛊惑般喝完杯中酒。 　　她抖抖空杯子，神气十足:“我厉害吧！” 　　陆之丞点点头，哑然失笑。 　　于是，迷迷糊糊的黎老师就这样被老谋深算的陆老师哄着喝了交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婚姻是需要仰视的，仰视你的另一半。 黎越恐怕一辈子都会是陆老师的脑残粉吧，嘻嘻。 ☆、第三十九章 栩栩如生的梦（4） 　　陆之丞抽掉黎越手里的高脚杯，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好了，你最棒了！” 　　黎越翘着嘴角傻笑，枕着胳膊看陆之丞收走酒瓶酒杯，再看着他慢慢走到她面前。 　　陆之丞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灰色羊绒衫，V领拉长他的颈部线条，延伸到脸部五官越发立体。 　　黎越一言不发，目光痴恋，依次扫过陆老师的额头、眉眼、鼻子、嘴唇、下巴。她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从头看起。 　　陆老师静静蹲在她身前，任她看。直到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陆之丞再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抱起眼前的人。 　　今晚的黎越格外乖巧，被抱进怀里就立刻伸出胳膊紧紧勾住陆之丞的脖子，头顺势枕上它的胸膛。 　　陆之丞把她轻轻放到床沿，扶她靠着自己坐好，轻声问道:“知道你今晚高兴，睡觉吧。” 　　黎越搂着他的腰，脸埋在软和的毛衫上嘟囔:“不想睡，你陪我说说话呗。” 　　本来就拿她没办法的陆老师遇上她撒娇更没原则了，笑着叹一口气:“好。” 　　“陆老师，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特别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学期结束了，完成了计划的课程，学生们的成绩都不错。我认真做完了每一场培训，也顺利通过了项目方案，还帮家里还完了所有的外债，帮学生完成了一个小小的梦想。我高兴，特别特别高兴。”黎越被陆之丞搂着，絮絮叨叨讲着这半年的感慨，“我真的很羡慕柳宇杰，想去支教立刻着手计划，准备好了就说服老师暂时休学。年轻真好，有梦想就去实现。反倒是我，年纪越大，越束手束脚。” 　　陆之丞捏捏她鼻头，轻斥道:“那我呢？岂不是人老珠黄？” 　　黎越虽然微醺，却仍然保持清醒，她摇摇头，扬起脸，一口亲在陆之丞的下颌:“你才不老，就算老，我也爱。” 　　陆之丞捧着她的脸，听着她耳鬓厮磨的小情话，仿佛微风轻轻划过心房。他听她轻声问道:“陆老师，你的梦想是什么？” 　　千言万语累积到嘴边，陆之丞却只是在她耳边轻巧地反问:“我的？猜猜看。” 　　黎越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不可抑制地热起来。 　　她脱掉加绒格子衬衣，蹬掉拖鞋，摇摇头:“猜不出来。” 　　陆之丞亲亲她发皱的眉头:“好好睡一觉说不定能猜出来。” 　　黎越不置可否地笑笑，抱着膝盖迷糊坐着。 　　陆之丞扶她靠在床头，起身走向卫浴室。 　　刚迈出三步远，就感觉一双手楼住了自己的腰。陆之丞轻轻握住黎越的手腕，回头:“嗯？” 　　谁知黎越搂得更紧了。 　　她用双臂紧紧地箍住陆之丞的腰，将手探进了他的羊绒衫，一点一点把他的衬衣从裤子里拽出来。 　　陆之丞轻声唤道:“小越？” 　　黎越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她掀起衬衣的一角，探进去，双手捂上紧实的腰线。 　　陆之丞只感觉腰上一热，眸色瞬间暗下两分，他克制自己，保持镇定。 　　“小越……” 　　低沉暗哑的声线，带着竭力控制的欲望。 　　此刻，黎越命令自己不能停下来。 　　她的脸紧紧贴着陆之丞的后背，依靠身体的重量和手臂的力量控制住身前的男人，不让他转身，也不回答他。她害怕他回头，害怕他喊停，害怕他会阻止她。 　　她握住了陆之丞的皮带，摸索到前面，试图解开它。 　　一下、两下、三下，黎越用劲拉扯，皮带扣纹丝不动。 　　她的鼻尖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后背也慢慢润湿。 　　靠着微薄的酒劲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瞬间瓦解，手上的蛮力也卸了劲，她认命般停下来，任由手臂缓慢垂下。 　　陆之丞转身，眼前的的姑娘一头薄汗，脸颊如血般沁红。他再看看自己凌乱不整的衣衫，嘴角带笑，俯下身问道:“你确定吗？” 　　早就羞红脸的黎越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眼前的男人，只是用悄无声息的动作将头垂得更低了。 　　陆之丞噙着笑，只留一枚深长的吻落下。 　　他半搂半抱着将人带进卫浴间，按亮一盏壁灯，轻轻含住黎越滴血的耳垂:“什么不会？我来教你。” 　　黎越双眼染上雾霭，映着皎洁的灯光，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捧起她的脸，温热的吻悉数落在她的额头、眼角、鼻翼、脸颊，最后是樱红的嘴唇。 　　她仰起脸，迎着陆之丞的吻，感受他双唇的温度、舌尖的湿润，以及跟她一样的红酒香气。 　　她的手轻轻攀上陆之丞的后腰，却被一把拖到了前面。 　　陆之丞握着她的手，一边吻她，一边在唇间低语:“来，我教你解开它。” 　　他握着她细长柔软的手指摸到皮带扣锁的下方边缘，拨动搭扣，咔哒一声，另一只手带着她一抽，皮带应声而解。 　　他抽掉皮带扔到一边，继续扣住她的手，带她摸到裤子的前襟。 　　他轻轻咬住她的唇瓣，低声蛊惑:“解开它。” 　　黎越的手早就不听自己指挥了，只能跟随陆之丞的指引。她探进裤腰边缘，解开扣子，再慢慢拉下拉链。刚想把手收回，就被握着替人褪下裤子。 　　陆之丞左手控着她的手，右手托着她的头，专心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双唇。 　　黎越被吻得渐渐招架不住，身体软软地靠着陆之丞。 　　陆之丞单臂搂着她，另一只手快速地解开她的裤子，舔着她的舌尖:“来，配合。” 　　他单手握住裤腰，慢慢地往下脱，黎越配合他动着双腿，最后任由裤子被脱掉踩在脚下。 　　陆之丞稍微松开抱住黎越的手臂，以最快的速度除掉自己身上剩下的衣物，彻底袒露在她面前。 　　他不慌不忙伸出手，十指轻轻卷起黎越的底衫下摆，一点点推高，再拎起她的双臂，替她兜头脱掉。 　　早已被陆老师的“教学方式”弄得面红耳赤的黎越，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她无意识地埋下头，目光触及某处又倏地移开。 　　陆之丞被她的神情逗笑，亲了亲她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睛，双手悄悄环过她后背，左右一错。 　　黎越感觉胸前一松，条件反射地胳膊一抬，紧紧护住。 　　陆之丞仍然翘着他一整晚都放不下的嘴角，拿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迷人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黎越。他一个字都不说，只用行动表示——他取下她的肩带，再挪开她的双臂，替她解除最后的遮挡。 　　陆之丞没有给黎越坦诚相对的尴尬，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推着她走到浴室。他打开淋浴开关，热水喷洒而出。 　　越来越多的水汽在黎越面前升腾，薄薄的热气和潮气将本就暧昧不明的气氛氤氲得更加旖旎。 　　陆之丞隔着水雾望着黎越，缓缓走进水帘。热水从头至脚倾斜而下，他紧密结实的身体立刻染上密集的水珠，一颗一颗，闪闪发亮。 　　黎越愣在原地，呆望着陆老师。下一秒，就被拖进水帘之下。 　　陆之丞搂着她的腰，捧着她濡湿的脸颊，狠狠地撞上她的嘴唇。没有刻意掩藏的欲望，只有最最迫切的愿望，所有的“想要”都一点点通过他湿润滚烫的嘴唇让她知道。 　　密密麻麻的吻和细密的水珠同时落下，溅湿黎越的眼睛，她紧闭双眼，感觉陆之丞的吻将她吞噬。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下颌，沿着她的颈部线条游走在她突起的锁骨、跳动的心房，覆上最柔软温暖的地方。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灵活轻巧地揉动着，间或遗落的水珠穿过手指的缝隙，跟随他的手共谱一曲灵魂的颤音。 　　他的手掠过她的肋骨，掠过她的腰线，划过她的小腹，再往下，停在最隐秘的地方轻柔画圈。 　　黎越越来越支持不住，在陆之丞的亲吻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陆之丞抵住她的额头，轻轻拉过她的小手按向自己，笑道:“小越，没有退路了。” 　　黎越吓得手一缩，陆之丞立刻关掉水阀，扯过一条浴巾裹住她，将人打横抱出了浴室。 　　中央空调的暖风呼呼吹着，卧室里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陆之丞摊开裹住黎越的浴巾，静静看着她。 　　黎越白皙光滑的肌肤经过热水的冲洗透出迷人的粉红，每一寸肌肤都闪着青春的亮色。 　　陆之丞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一个四方形的小包装。 　　黎越睁开眼，看他拆开套上，惊讶得张大了嘴:“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之丞缓缓俯下身，亲了亲她红润的双唇:“上一次差点擦枪走火之后。” 　　黎越想起那次陆之丞是如何在情到深处之时控制住自己，埋在她颈窝告诉她“没有陆老师，只有陆之丞”。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再看看眼前的状况，她再次没出息地羞红了脸。 　　陆之丞咬着她发红的耳垂，低声诱哄:“乖，抱住我。” 　　黎越的手攀上陆之丞的肩膀，冰凉的小手贴在滚烫的肌肤之上，不禁让他打了个颤。 　　他伸出手，像弹钢琴一般弹过黎越每一寸肌肤。他在高耸的山峰弹奏，在低矮的密林弹奏，他的手指拨动她身体每一根琴弦，让她情不自禁跟着低吟出声。 　　陆之丞再没有一秒犹豫，轻轻捅破所有阻碍。 　　空气里，所有的弦音都停了下来，而随之响起的抽气声和闷哼声却提醒着彼此，这鲜活的世界根本没有暂停。它带来新的渴望、新的感受，也将新的高峰送到眼前，它让人携手同行，勇往直前，攀登至顶。 　　陆之丞轻轻拥住黎越，任由她抵住自己的肩膀柔声啜泣。 　　他拍着她的后背，吻着她的眼角，胸膛里奔涌不息的情感渐渐平息，堆积在胸口的千言万语化成最简单的字:“我爱你。” 　　 ☆、第四十章 栩栩如生的梦（5） 　　黎越眼皮打架，意识却格外清醒，闭着眼缩在陆之丞怀里。 　　陆之丞拉过薄被替她盖好，下床去拿睡衣和吹风过来。 　　黎越一动不动地任由陆之丞替她套上衣袖，穿上睡裤，她全程闭着眼，哼哼唧唧地撒娇。 　　陆之丞由着她，眉梢眼角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宠爱。 　　给她穿好衣裤，再给自己穿戴整齐的陆老师拿起吹风机，给那位昏昏欲睡却硬扛着的姑娘吹头发。 　　陆老师的手指轻轻撩开她的长发，一点点吹干吹透。 　　黎越的头被放在陆老师的腿上枕得舒舒服服，头上一阵阵温度合适的热风不断吹动她的头发，舒服得不想停下来。 　　陆老师关掉吹发，手指抚摸着黎越的头发，指腹用轻柔的力度按压她的头皮。看她停止翻身的动作，慢慢安静下来，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把人挪到枕头上。 　　等他收拾好轻手轻脚地上床，本该早已睡熟的人立刻翻进他的怀抱。 　　陆之丞无奈笑笑，伸出胳膊搂住他的姑娘，亲亲额角:“睡吧。” 　　第二天，自然是日上三竿才醒。 　　黎越睁开眼，陆之丞的脸就在面前。 　　她安静地看着他，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深深的双眼皮印、高挺的鼻梁和唇上淡淡的青色胡渣，干净整洁，即使睡一晚也不会变得邋遢难看。 　　黎越缓缓凑上去，一枚早安吻落在陆老师的唇上。 　　陆之丞微微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哑着嗓子问:“醒了？” 　　黎越被他迷迷糊糊的样子逗乐，撑着头一直笑。 　　陆之丞闭着眼，胳膊一伸搂住合不拢嘴的姑娘顺势一翻，刚刚还乐不可支的丫头瞪圆了眼惊恐地望着他。 　　“你干嘛？”黎越嗫喏着问他。 　　陆之丞俯下身，吻住她。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卧室地板上，莫名的尘埃在一条条金黄的线条下飞舞。 　　黎越被吻着，唇齿之间都是陆之丞的味道，她突然就不纠结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相爱是应该尽情享受的，享受拥抱，享受亲吻，享受爱。 　　陆之丞下床拉开厚重的遮光帘，只剩薄薄的白纱遮挡着刺眼的阳光。他走回床边，趴在黎越跟前，轻声道:“早上好，我的姑娘。” 　　黎越掀开被子坐起来，伸展双臂:“是不是该说Good afternoon了？” 　　陆老师笑着刮刮她的鼻子，抱她下床。 　　午饭叫了就近的外卖送餐，两菜一汤的分量刚刚好。下午没什么事，两个人窝在沙发里，随意在电视上点播了动画电影。 　　陆之丞摆了满满一茶几的零食和饮料，搂着黎越尽情享受假期的闲暇时光。 　　轻松的剧情，诙谐的语言，丝毫不需要耗费脑容量的电影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今晚不能喝酒咯！”陆之丞塞了一根牛肉条到黎越的嘴里。 　　黎越一口衔住，含糊着:“知道了！” 　　“快结束的时候我来接你，如果没收到消息，我会在十二点准时到达。”陆之丞喝一口茶，简单交代了晚上的安排。 　　说是他的安排，不如说是他对黎越的安排。 　　黎越不禁皱起眉头，低声抱怨:“为什么我感觉你在严防死守！” 　　“说得没错！”陆之丞挑挑眉。 　　“我就让你这么不放心？”黎越撅着嘴，没有一点被信任的感觉。 　　“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陆之丞举起手来表忠心，“我只是单纯不放心你同学会上的那群狼。” 　　噗—— 　　黎越很不矜持地喷了一口水。 　　陆之丞把黎越送到晚餐地点之后，潇洒地开车走了。 　　从包间出来迎接的班长大人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车屁股，啧啧叹道:“黎越同志，看来今晚你得好好跟我汇报汇报了。” 　　“知无不言。”黎越笑嘻嘻地打哈哈。 　　偌大的包间摆了两桌，大家互相嘘寒问暖。班长把黎越拉到自己那桌，刚落座一回头，柳毅杰走了进来，只剩黎越右手边一个空位。 　　班长指了指黎越身旁的位置:“毅杰，来得正好，坐这里。” 　　黎越左手边的是本科时隔壁寝室的女生林燕，她撞了撞黎越的胳膊，眼神往柳毅杰的方向瞟了瞟。 　　同班同学聚会有一点好处就是彼此熟悉，不用特别介绍，相应的，八卦也不用专门普及。 　　所以，当班长把柳毅杰安排到黎越身边时，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就显得特别的别有用心。大家的眼神瞬间集中了方向，暧昧地看向黎越和柳毅杰。 　　被关注的两个人，一个潇洒地走过来，边走边跟每位同学打招呼，走到黎越身边，礼貌问好:“黎越，好久不见。” 　　黎越挥挥手，微笑应答:“好久不见。” 　　谁知道班长不乐意了，一嗓子嚎起来:“你俩当新闻发言人呢，太官方了！” 　　四周的同学也都笑起来。 　　黎越浅浅笑着，不说话。 　　林燕朝柳毅杰招招手:“柳毅杰，听说你升职了。” 　　“哦，是吗？”班长立马端起酒杯，“兄弟，恭喜啊！” 　　“谢谢。”柳毅杰碰了碰班长的酒杯。 　　“黎越，你呢？”班长又端起白色小酒杯，“作为我们这一届唯一光荣留校的黎老师，工作干得怎么样？” 　　黎越端着杯子站起来，跟班长轻轻碰一下:“幸不辱命。” 　　“好好好！就知道你行！”班长举起酒杯送到嘴边，一看黎越手里地橙汁不乐意了，“怎么喝橙汁呢？不给我面子，换酒，不喝白的，至少来点儿啤的。” 　　黎越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连连推辞:“班长，不论是水是酒，我们的同学情谊都一定浓过这些液体，对不？” 　　班长指指她，一脸无可奈何:“上学时我就说不过你，得，我干了，你随意。” 　　黎越轻抿一口，朝班长抱抱拳。 　　菜陆陆续续上了，大家就在吵吵嚷嚷中吃菜喝酒，场面热闹。 　　当然，肯定少不了把过往八卦提出来，大家插科打诨几句，而这一桌最大的八卦点就在黎越和柳毅杰身上。 　　柳毅杰每跟一位同学喝一杯，就被开一次玩笑，连带黎越也受牵连。 　　最后，班长拍板儿发话:“毅杰，今天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什么事儿大家替你兜着。你给个准话儿，你和黎越传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追过她没？” 　　此话一出，整间包厢都沸腾了，连隔壁桌的都凑了过来。 　　柳毅杰笑着摇摇头，看了黎越一眼:“追过。” 　　轰—— 　　起哄声、口哨声纷纷响起。 　　男生女生不管多大年纪，在感情这件事上总是保有最大的好奇心。 　　班长继续问:“那是没追到呢？还是追到了分手了？” 　　“我哪有那么好运，”柳毅杰自嘲地笑笑，“没追到。” 　　啊—— 　　班长站起来，身后是十几个男生，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黎越同学，这就要问问你了。为什么没让人追到呢？” 　　黎越看着班长早已喝红的脸，再看看他身后一群八卦心爆棚的男同学，笑道:“可能是我跑太快了。” 　　切—— 　　“黎越，不地道啊！” 　　说话的是柳毅杰曾经的同寝男生，打抱不平。 　　“好了，”柳毅杰出声制止，“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搁我这儿，就是我愿意喜欢她，她喜不喜欢我那是她的自由。” 　　哦—— 　　班长憋不住，又问了句:“还喜欢吗？” 　　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着答案。 　　黎越突然有一种被拎到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幸好林燕看出了她的局促，轻轻抱着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拿手臂环住她。 　　柳毅杰看着黎越在他面前染上绯红的脸颊，捏着小小的白瓷酒杯，一口喝干:“喜欢！” 　　哇—— 　　“那还磨叽啥！追啊！”班长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恨铁不成钢地猛拍几下。 　　柳毅杰想起那一晚在遥大碰见黎越的情景，苦笑着摇摇头:“她跑太快，追不到了。” 　　呀—— 　　黎越心里一紧，本来以为毫无波澜的心境因为他的一声苦笑和一句“追不到了”变得酸涩难挨。 　　她默默握住林燕的手腕获取力量，低着头掩饰眼睛里的晦涩不明。 　　在年纪轻轻的大学时代，有人不看家庭背景，不管你背负的重压，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看重你，喜欢你。这份爱即使不被你接受，也得不到你的回应，也应该被珍视。 　　黎越拿过酒瓶，替柳毅杰斟满，再把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斟满白酒，端起来，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说完，一口喝下。 　　辛辣的白酒烫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里。 　　不知道是被酒烧得难受，还是被柳毅杰的执着感动，黎越眼眶湿润，隐隐泛着泪光。 　　柳毅杰二话不说，一杯热茶递过去，看着黎越小口小口喝掉茶水，他才放心地一口喝干自己杯里的酒。 　　周围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同学，鼓掌、吹口哨、起哄，声音大得掀了屋顶。 　　每个人都曾在爱情里奋不顾身，也曾在爱情里迷惘失意，到了这个年纪，喜欢看相亲相爱的圆满幸福，当然也能体会和包容求而不得的心酸痛苦。 　　老同学们非常默契地停止了追问，也适时地替当事人掩盖了尴尬。 　　 ☆、第四十一章 栩栩如生的梦（6） 　　饭后，一群人上了楼上的会所，包下一个可以容纳数十人娱乐的包间继续活动。而活动的内容自然是同学会经久不衰的唱歌、打牌、玩游戏。 　　柳毅杰在饭桌上来者不拒喝了很多，此刻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 　　黎越和林燕坐在点唱机旁帮其他同学点歌切歌。 　　服务生敲开门，提着一篮子啤酒和饮料走了进来，班长立刻招呼男生来喝酒。 　　黎越朝男生堆瞥了一眼，柳毅杰也跟了过去。 　　林燕凑在她耳边悄悄问道:“担心了？” 　　她收回视线，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么多年，我们这些同学也算是看着他暗恋明恋你，但凡你有一点动心，你们早在一起了。可是，他突然说还喜欢你，却追不到你了，我都觉得心酸。”林燕一边挑着歌星，一边唏嘘感叹。 　　黎越望着大屏幕，不知道是谁点的《I honestly love you》，张国荣的版本。 　　林燕望着那一堆酒鬼，吼了一嗓子:“谁点的歌？” 　　一群人回过头来，看看屏幕，纷纷摇头。只有柳毅杰放下酒杯，举举手:“是我。” 　　他走到屏幕旁边的小舞台，坐上高脚椅，看着面前的小屏幕。 　　掷骰子的、喝酒的、划拳的、玩游戏的、聊天的，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柳毅杰不是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可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人投进了更好的怀抱，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惆怅与欢喜。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躲在角落的黎越，开口唱出第一句。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在开学典礼上，她坐在班上最不起眼的角落，缩着脖子跟旁边的女生低声交谈。此后的每一次，她都是那个避开中心的人。在人人渴望出头的大学校园，有一个女生默默缩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大学的自由开放让感情变得透明干脆，喜欢了就放手去追，爱了就大胆表白。柳毅杰也不例外，他选了最低调的方式——发短信。一条条短信，从专业学习到嘘寒问暖，一个个行动，从图书馆占座到食堂拼桌。可惜的是，黎越何其敏感，他每进一步，她就后退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维持在同学之上朋友以下。 　　直到最后，他忍不住表露心迹，黎越礼貌拒绝:“我没有想过这件事。” 　　柳毅杰好脾气地诱导:“你现在可以想想。” 　　大概是没有遇到过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求者，黎越惊得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是同学，我没有其他想法。” 　　“那你觉得我记下你的手机号码，每天发短信，找机会坐你旁边，仅仅只是想跟你做同学吗？”柳毅杰无奈笑道。 　　黎越抱着课本点点头:“交个朋友。” 　　柳毅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无奈又悲伤:“黎越，男生找女生要电话号码，不是要跟她交朋友，是想做她男朋友。你明白了吗？” 　　黎越懵懂地点点头。 　　柳毅杰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之前叫住她:“以后不要再把电话号码随便给一个男生了。” 　　所有的感情在没有说出口的时候都拥有美好的幻想，而当这一切幻灭成泡沫时，如果还能借着这歌向你说一声“I love you,i honestly love you”，也许就是我这份无望的爱情最好的归宿。 　　一曲终了，全场喝彩，黎越跟着鼓掌。 　　林燕眼眶湿润，倒在黎越的肩头，恨恨道:“你真狠心！” 　　黎越揉揉鼻子，很是无辜:“好吧。” 　　“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啊？”林燕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我要告诉你们寝室的！” 　　“她们知道啊。” 　　“但是她们不知道柳毅杰现在还爱你！”林燕恶狠狠地戳着手机屏。 　　黎越扶额失笑:“她们在外地鞭长莫及，怎么帮你讨伐我？” 　　“哎……”林燕恍然大悟，随后还是继续在微信上书写黎越的恶形恶状，“我想不通啊，柳毅杰不论是外貌、学识、家庭、事业，样样拔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拒绝他？” 　　黎越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陆之丞的身影，她搂着燕燕，悄悄说道:“因为我不喜欢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林燕打破砂锅问到底。 　　黎越被问得快哭了:“燕燕，为什么一个人喜欢了我，我就必须用喜欢来回报他呢？” 　　“可是，你们俩在一起多般配啊！”林燕偷偷瞅了瞅柳毅杰，又回过头来盯着黎越，“不在一起未免太可惜了！” 　　黎越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拿出手机，给陆老师发微信:快结束了。 　　陆老师回得很快:我已经到楼下了。 　　黎越收起手机，只见林燕在旁边一副“捉奸在床”的微妙表情。 　　“老实交代吧。”林燕摩拳擦掌，朝她挑挑眉。 　　黎越摇了摇手机，不打算隐瞒:“男朋友来接我了。” 　　“所以，这才是柳毅杰说追不到你的原因？”林燕认真消化了黎越的信息，得出结论。 　　“应该是吧，上次在学校碰到，我介绍了他们认识。” 　　林燕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捂住胸口:“柳毅杰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拥在怀里？天哪！爱而无望，求而不得！好心痛！” 　　黎越被她浮夸的演技逗笑:“好了，走了。” 　　“等等！”燕燕一把拦住她，套上大衣，“怎么也得看看是谁打败了我的同学！” 　　黎越笑着拎起包，跟大家打招呼说再见。 　　柳毅杰也穿上外套，拎着车钥匙走到门口:“一起走吧。” 　　班长第一个跳出来，一百个不乐意:“喂喂喂！毅杰！你这是拆摊儿啊！” 　　黎越急忙拦住往外走的人:“班长一年到头组个局不容易。” 　　“太晚了，不安全。”柳毅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了，班长，我和毅杰把黎越送到楼下就上来。”燕燕一句话为几个人解了围。 　　进了电梯，黎越看着柳毅杰手里的车钥匙，一个劲儿地跟林燕使眼色。 　　林燕拖住柳毅杰，开口道:“你今天喝了不少酒，还是别开车了。” 　　“没事，我叫了我弟弟过来。”柳毅杰的话再次让气氛变得尴尬。 　　黎越叹口气，轻声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柳毅杰几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后自嘲地笑笑:“我知道，我下去接人，顺便透透气。” 　　“哦。” 　　瞎子都能看出他的意图，可是他不承认，黎越也愿意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 　　走到大厅，一个年轻男孩三两步跑过来。 　　“黎老师？” 　　黎越抬起头来，眼前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学生——柳宇杰。 　　“哥，你跟黎老师是同学？”柳宇杰也没想到会遇见自己的专业老师，好奇地问自己哥哥。 　　柳毅杰点点头，指着黎越问自家弟弟:“你之前说有老师帮你解决了休学问题，是黎越？” 　　“是呀！”柳宇杰显然比他哥哥还兴奋，“多亏黎老师帮我跟李院争取。” 　　林燕在一旁看得瞪圆了眼:“所以说柳毅杰的弟弟是你的学生？” 　　黎越点点头，叮嘱柳宇杰:“你哥今晚喝了很多酒，不能开车。” 　　柳宇杰抢过他哥手里的钥匙，立正敬礼:“黎老师放心，绝不让他摸到方向盘。” 　　黎越笑着挥挥手:“好了，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林燕一把抓住她:“别呀，我还没见到人呢！” 　　黎越心知逃不过，由着她跟自己往大堂门外走去。 　　陆之丞泊好车后，便安静坐在车里等着，看到黎越推开玻璃门走出来时，立刻下了车。他几步跑到黎越面前，递过去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黎越还没来得及开口，柳宇杰已经惊讶得舌头打了结:“陆……陆，陆老师？” 　　这下不光是林燕，连柳毅杰都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黎越指了指几个人，做了简单的介绍:“我同学林燕、柳毅杰。这是陆之丞。” 　　“黎越同学，这位是同事？”林燕打量起陆之丞来，不得不承认黎越的运气好到令人发指。 　　“算是吧。”黎越模棱两可地答道。 　　“陆老师是经济学院的老师，教管院财务管理班的专业课。”柳宇杰好蹭过几次财务管理的课，了解得很清楚。 　　陆之丞点点头，微笑道:“多谢两位同学照顾小越。” 　　说罢，将手臂上搭着的围巾往黎越脖子上一系，礼貌道别。 　　黎越捧着奶茶暖着手，再围上暖和的围巾，被陆老师拥挤进怀里，真是这个寒风凛冽的深夜最熨帖的幸福。 　　看着黎越坐上陆之丞的车慢慢汇入车流，柳毅杰早已敛了神色，回身走进大堂。 　　柳宇杰和林燕随他一起靠在角落的沙发里休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家兄弟开了口:“哥，你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女同学不会就是黎老师吧？” 　　嘶—— 　　林燕真是佩服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力。 　　柳毅杰没说话，手撑着头闭目休息。 　　林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憋了半天，朝柳宇杰说道:“你照顾你哥，我先上去了。” 　　柳毅杰睁开眼，点点头:“帮我跟班长说一声，我醉了先走了。多谢。” 　　等人离开，周围只剩下来往客人的脚步和交谈声，柳宇杰要了醒酒茶放在矮桌上。 　　柳毅杰拍拍柳宇杰的胳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今晚确实喝多了点。” 　　“不是因为黎老师？”柳宇杰不死心。 　　“呵。”柳毅杰揉了揉眉心，轻笑出声。 　　一晚上的追问让他精疲力尽，可到自己弟弟问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的褶皱:“走吧。” 　　弟弟开车，哥哥坐在副驾出神。 　　柳毅杰看到再一次欲言又止的弟弟，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想说什么？” 　　“你希望我说什么？”柳宇杰把车开上一条僻静的小道，七弯八拐进了自家小区。 　　柳毅杰推门下车，接过车钥匙，落了锁。 　　柳宇杰默默跟着他，直到走到小区深处的人工湖边。 　　深夜的湖水平静黑暗，零星的路灯勾出模糊的人影。空旷静谧的环境，只有拉长的两条身形，静默无言。 　　柳毅杰捡起脚边的石子儿，抛向湖面:“跟我说说你们黎老师。” 　　柳宇杰掂着手里的树枝，想了想:“黎老师是我们公认的好老师，专业过硬、知识全面，为人又好，对学生很和善。” 　　柳毅杰点点头，想了想，继续问道:“她的课有人挂吗？” 　　“没有，”柳宇杰忍不住提高声音，“她从不会在考试上为难学生。” 　　“呵，我早该猜到的，她就是这样。”柳毅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哥……” 　　“那陆之丞呢？” 　　“陆老师，我不太了解。根据我蹭课的感觉而言，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老师。当然……”柳宇杰顿了顿，偷偷瞟了他哥一眼。 　　柳毅杰扭头看他，挑挑眉:“继续说。” 　　“当然，他作为留学归来的数学博士，专业绝对这个。”柳宇杰竖起了大拇指，给了很高的评价。 　　“数学博士？”柳毅杰反问道，“教你们这群小屁孩？” 　　“喂，哥！”柳宇杰对“小屁孩”的称呼很不满意，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说下去，“听说他在我们学校只是兼职教学。” 　　“哦，专业不错，那人呢？”柳毅杰可能怕弟弟不明白，特意补充了一句，“配得上你们黎老师吗？” 　　“相当般配！”柳宇杰说出口之后才想起自己老哥，赶紧笑两声转话，“这个……这个……主要还是看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真心相爱，你说是吧？” 　　“真心相爱……”柳毅杰反复咂摸这几个字。 　　意识到自己的安慰有多么拙劣的弟弟赔着笑:“你不知道，知道陆老师有女朋友之后，学校女生的心都碎了。如果再让男生们知道跟陆老师在一起的女神就是黎老师，估计上天台的楼梯会被踩烂吧。” 　　“所以，对你们而言，男神和女神在一起是一件坏事？”柳毅杰有些跟不上弟弟换话题的速度，只好循着他的话问。 　　“不不不，不是坏事，只是彻底掐断了一部分人不切实际的幻想。”柳宇杰小心翼翼斟酌措辞，很怕一个不小心又戳中老哥的伤心处，“可是，换个角度想想，除了陆老师，谁又配得上我们黎老师呢！” 　　“咳咳。” 　　柳毅杰终于知道什么是猪队友了，平时聪明伶俐的弟弟是绝对不适合走暖男路线安慰人的。看似开解，实际句句戳得他吐血。 　　最后，只得无奈摇头，一拳捣过去。 　　两兄弟默契一笑，勾肩搭背地回家了。 　　 ☆、第四十二章 栩栩如生的梦（7） 　　陆之丞载着黎越顺利到家，随手开了电视。某台正在重播年度排行榜，对一整年的新闻热点事件做总结。 　　洗漱完毕、换好家居服的陆老师坐在沙发上看期刊，等黎越从卫浴室出来，陆老师便关了电视。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了不少。 　　黎越解开发圈，随口问道:“刚刚电视上说什么是年度第一？” 　　陆之丞耸耸肩，摊开双手:“没注意，我只是随便打开制造点声音而已。” 　　“你也太无聊了吧！”黎越散开头发，随手抓了抓。 　　陆之丞撇着嘴点点头，对黎越给他的评语全盘接受。 　　黎越走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撒娇地把头靠过去，笑嘻嘻地说:“可是我还是很喜欢。” 　　陆之丞被她挂着慢慢朝卧室走去，突然想到什么，拍拍她的头，问:“你昨晚不是做了年终总结吗？” 　　黎越抬起头来:“我喝了酒胡言乱语的那些话？” 　　陆之丞点点头，坐到床沿:“胡言乱语？” 　　“呃……”黎越难为情得挠挠头，“算是吧。” 　　“我想问的是你的总结里为什么没有我？”陆之丞取出她挽住自己的胳膊，一把握住她的手。 　　黎越软软地靠上他的肩膀，伸出手指跟他交握在一起，轻声回答:“因为你不在我的计划内，也不是我可控范围内的工作。” 　　她声音低柔妩媚，吐气如兰，一字一句传到陆之丞的耳朵里。 　　“你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无法计划，不能总结。” 　　陆之丞侧头看过去，黎越湿润的睫毛扑闪扑闪，绯红的脸颊泛起透润的光。他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什么话也不想说，就想亲她。 　　于是，他完全遵循自己的内心，吻住怀里的人。 　　这个吻温柔绵长，仿佛要把所有细碎的时光都吻掉，要把他之前经历的漫长等待都吻掉，把浪费的光阴都吻掉，吻得黎越摇晃着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嘴唇轻轻摩挲着彼此，陆之丞笑得格外英俊动人，他温声道:“这真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耳鬓厮磨了几日之后，陆之丞把黎越送上了回宁城的飞机，自己开车回海城过年。 　　所以，当宁宁远程控诉相亲对象临时爽约的时候，黎越已经坐在家里，正拿着笔列年货清单。黎妈妈一边摘菜，一边让她记下要准备的东西。间或听见黎越点开微信，里面传出宁宁的控诉声。 　　这热热闹闹的光景让黎妈妈忍不住弯了嘴角，笑眯眯地看自家女儿一项一项地列下去。 　　等宁宁控诉得差不多的时候，黎越的清单也列完了，她按下语音键，笑声轻快:“多谢你为我和我妈表演了一下午的单口相声！” 　　“嘁！你太没人性了，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反倒看我笑话。” 　　“我除了替你一起声讨他单方面撕毁相亲合同，并无更大作用。你也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听你吐槽发泄的途径，我个人觉得任务完成得相当完美！” 　　黎妈妈敲了敲黎越的头，笑道:“好好安慰宁宁。” 　　黎越放下手机，一脸嫌弃:“妈，安慰这种东西她完全不需要，她需要的是男朋友！” 　　“那你呢？”黎妈妈看似随意地问道，“有男朋友吗？” 　　习惯性否认的那个“不”字刚刚浮到喉咙口，扭头对上妈妈期待的目光，她低下头假装核对清单，低低地“嗯”了声。 　　这回答显然出乎了黎妈妈的意料，她赶紧放下手里的菜，激动地望着女儿:“有喜欢的人啦？在一起啦？” 　　黎越对上妈妈期待的目光，微红着脸娇嗔道:“妈，你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 　　黎妈妈推开手边的菜，站起来，走到黎越身边的椅子坐下，说道:“我不是着急，是很高兴你有了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男孩子，能跟妈妈说说吗？” 　　黎越盖上笔帽，想了想，觉得妈妈口中的“男孩子”三个字特别逗，于是她咧着嘴笑了起来。 　　“妈，他恐怕不能称为男孩子吧，他比我年长很多。” 　　黎越想到这里，心虚地看着妈妈。 　　“只要你自己喜欢，年龄并不是问题。”黎妈妈并没有把年纪放在心上，“其实，妈妈私心里很愿意你找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爱你疼你照顾你。” 　　“我明白。”黎越点点头。 　　“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吗？”黎妈妈把凳子挪到黎越跟前，询问起来。 　　黎越想了想，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他今年34岁，是我们学校经济学院的外聘老师，主要教经济数学，也教我们管院会计专业的财务管理。学校工作算是副职，他的正式工作是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 　　“听上去很能干。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海城大学数学系毕业，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获得硕士、博士学位。”黎越简单介绍道，省略了陆老师本科毕业后的去向。 　　“非常优秀！”黎妈妈满意地点头称赞，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不过，既然黎越和陆之丞决定在一起，这些问题迟早会被问起，对自己的母亲，没有隐瞒和欺骗的道理，何况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黎越深吸一口气，非常郑重地说道:“妈妈，他叫陆之丞，陆地的陆，之乎者也的之，丞相的丞。” 　　“陆之丞？名字不错，等等……我觉得有点耳熟，是不是在哪儿听到过？”黎妈妈疑惑地皱着眉，绞尽脑汁在想。 　　黎越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书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册相簿。 　　她走回妈妈身边，打开相簿，指着自己的初中毕业照说道:“妈，您见过他。” 　　黎妈妈惊讶地“啊”一声，戴上老花镜边看边找:“是谁？在哪里？” 　　黎越指着第二排最右边的人，轻轻说道:“就是他。” 　　“他？”黎妈妈戴着花镜仔细辨认，“陆之丞……他，他不是你什么老师吗？” 　　“数学老师。” 　　黎妈妈捧着相册再次确认:“对对对，数学老师，很负责的小伙子，耐心很好。他……你……你们……” 　　黎越望着语无伦次的妈妈，轻轻笑道:“您别激动，在您看的这张照片上，我们仅仅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没有任何别的情愫。我和他是去年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在遥大重新遇见的。”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没事没事。”黎妈妈喃喃自语道。 　　噗嗤—— 　　黎越忍不住笑出声来:“妈妈，您在担心什么？” 　　“臭丫头！吓死我了！”黎妈妈捏着眼镜嗔怪道，“快好好跟妈妈交代清楚。” 　　“妈——”黎越撅着嘴撒娇，“还要交代什么呀？” 　　“你们毕业之后就没联系过？”黎妈妈好久没翻相册了，手指轻轻搭在照片上的黎越身上。 　　“嗯，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黎越趴在桌子上，想起她再见到陆之丞的场景，“开学前的教职工大会上，他来了，我也跟您现在的表情一样。” 　　“什么？” 　　黎越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做出夸张的样子。 　　妈妈笑着放下眼镜，继续问道:“然后你们就对上眼了？” 　　“哪有那么快啊！我只是单纯沉浸在跟老师他乡重逢的喜悦里。”黎越撇撇嘴，“啪”的一声合上相簿。 　　“那是他追你的吗？”黎妈妈显然不满足女儿提供的情报。 　　“慢慢接触下来，彼此都有好感，”黎越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坦言道，“当然他会更积极主动一些。” 　　黎妈妈点点头，兴许是为了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扔下一句“时机成熟了带来家里坐坐”去厨房做饭了。 　　黎越再次翻开相册，仔细观察了一下当年的排位，她站在第三排，离陆之丞隔着远远的距离。谁能想到现在，他们已经亲密得毫无间隙。 　　她拍下这张毕业照，发给了陆之丞。 　　陆之丞很快回了过来:怎么突然想起看老照片了？ 　　黎越发过去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还有一句话:刚被我妈审问完毕。 　　“结果如何？” 　　“基本通过，还需面试。” 　　陆之丞回过来一个敬礼的表情，附带一句话: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黎越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懒觉，吃过早饭，挽着妈妈出门逛街去了。 　　她们还住在妈妈学校早年分配的房子里，院子里也都是几十年的熟人，碰到了难免打个招呼、聊几句。 　　“小越本事啊，当了大学老师，越来越能干啦！” 　　“小时候就能干，帮她妈干活儿，现在出息了，哪像我家那个不长进的呀！” 　　“大学老师上课轻松、工资高，待遇可好啦！” 　　“你看小越水水灵灵的，大姑娘越来越漂亮啦！” 　　“是呀是呀，你妈妈现在享福啦！” 　　…… 　　告别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黎越拉着妈妈去了中心商业区。 　　母女俩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从前的匆忙变成如今的闲庭信步，从衣服裤子到鞋子包包，每一样都很有兴致地试穿。两人边逛边聊，收获不少战利品，最后满载而归。 　　黎妈妈一到家就整理衣柜，把新置办的衣服放好，不住感叹:“看来女人确实天生喜欢购物，买新衣服真的能让人心情大好！” 　　“妈，难道不是因为有我陪你逛的缘故吗？”黎越坐在床边跟妈妈撒娇。 　　“当然，没有你的陪伴，这份好心情至少要打折百分之五十。”黎妈妈开心地捏捏女儿的脸蛋。 　　“一想到有人还在辛苦工作，而我已经放寒假了，开心的感觉就翻倍了！”黎越剪掉衣服的商标挂牌，递给妈妈。 　　“是呀是呀，我没退休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赚到了，有没有？” 　　黎越搂着妈妈笑得前仰后合。 　　黎妈妈从最后一个纸袋里拿出两件衣服，暖和的毛衣和厚实的羽绒服，打开看了看又放回了袋子里。 　　“也不知道大宝喜不喜欢这个颜色，上个月我去看他的时候还缠着我要红色的新衣服呢。”黎妈妈把袋子放进衣柜，轻轻地关上了柜门。 　　黎越搂着妈妈走出卧室，宽慰道:“大宝哥最容易满足了，只要告诉他穿上这两件新衣服帅气得不得了，他保准乐得合不拢嘴。” 　　“是呀，”黎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容易满足才不会太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梨汁夫妇，我给他们想的CP名，萌不萌？ ☆、第四十三章 栩栩如生的梦（8） 　　海城，陆之丞的家中。 　　“为什么没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看？”陆妈妈摆弄着花瓶里的插花。 　　陆爸爸捏着报纸，拿眼角悄悄打量儿子。 　　陆之丞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块儿装好盘，推到陆妈妈面前:“妈，您是想把儿媳妇吓跑吗？” 　　“哟！”陆妈妈停下手里插的花，推推陆爸爸的肩膀，“老陆，听见了么？” 　　陆爸爸摘下眼镜，叠好报纸，严肃问道:“这么肯定？” 　　“差不多吧。”陆之丞扔了块苹果进嘴里。 　　“臭小子，什么叫差不多啊？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陆妈妈拦住训人的老头子，扭头问儿子:“差不多是差多少？” 　　“妈，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跟小越现在感情稳定，我随时准备娶她进门儿，可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 　　陆之丞眼瞅着老爷子的脸由阴转晴，缓和下来。 　　“既然是你王叔和吴叔都交口称赞的姑娘，那你就好好对人家，让人愿意。”陆爸爸喝了一口茶，郑重其事地叮嘱。 　　陆之丞撇撇嘴道:“本来就是很好的姑娘，王叔和吴叔说不说都是！” 　　“他们替你递消息，算是给你上了双保险，我和你妈这儿是没问题了。只是……” 　　“只是什么？”陆之丞靠着椅背，慢悠悠地问。 　　“只是你比人家大了将近十岁！还曾经是人家姑娘的初中数学老师！我怕人家父母不肯把女儿嫁给你！”陆爸爸一见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来气，吹胡子瞪眼地吼了起来。 　　陆之丞一见他爸怒了，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好，还一边儿朝他妈递颜色。 　　陆妈妈看父子俩过招，在一旁掩着嘴笑。 　　“妈，您还笑！”陆之丞不乐意了，跟他妈抗议，“您不遵守保密协议，我要您付违约金！” 　　陆妈妈被儿子杀了回马枪，毫不介意，好脾气地解释:“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我肯定要告诉你爸爸呀。” 　　陆之丞默默叉着苹果，不说话。 　　陆妈妈也不恼，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丑事。该是有多大的缘分才让你们再遇见，能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分，这是好事。傻孩子，没有人会拆散这么好一桩姻缘。” 　　陆之丞点点头:“是，我也觉得是上天的安排。” 　　陆爸爸拍拍陆之丞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跟你妈看法相同。你觉得好就好好把握，找个时间去人家家里看望一下长辈。不论如何，你的态度是很重要的。” 　　每晚临睡前是陆之丞和黎越雷打不动的通话时间。 　　此刻，黎越正窝在床上刷微博，跟陆之丞在微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明天就是除夕了，时间过得好快啊！”黎越随手发了语音感慨。 　　陆之丞在客厅陪妈妈看电视剧，打字发送:有什么安排？ 　　“这几天的安排？” 　　陆之丞低着头敲键盘:嗯。 　　“明天跟妈妈一起在家吃团圆饭，初一去妈妈朋友家坐坐，初二去墓园上香，初三去乡下看大宝哥，可能会陪他玩两天。” 　　陆之丞:来海城玩几天？ 　　“啊？”黎越一惊，差点摔了手机，嗫喏道，“下次吧……” 　　陆之丞和她远隔两地，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尴尬，回复道:好，下次再说。 　　黎越松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 　　而另一边，陆之丞在陆妈妈万分嫌弃的目光下回了自己房间，关门的那一刻，还能听到陆妈妈的抱怨:“说是陪我看电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手机，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陆之丞笑着摇摇头，打开正在休眠的电脑，随手点了网络播放器的歌曲循环。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上，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周围安安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之丞按下视频通话键等着的时候，音响传出音乐，轻轻浅浅的歌声在房间里环绕。 　　接受视频的黎越先是疑惑地看了看屏幕，接着便听到了歌声: 　　“分开数年，仍然是我的吗 　　是每天都想我，怀念我吗 　　当天不了情，如仍在你的心 　　今天心里爱的一个是我吗 　　其实我心天天多么挂念你 　　不想分两地，痴心风中寄 　　牵挂全为你起 　　其实我心天天都想靠近你 　　好比天与地，一生一世也相对 　　才是最美 　　分开数年，难同聚无趣味 　　但每天都演戏，还扮会飞 　　想飞到你前，徘徊在你身边 　　讲一千次再一千次我爱你 　　其实我心天天多么挂念你 　　不想分两地，痴心风中寄 　　牵挂全为你起 　　其实我心天天都想靠近你 　　好比天与地，一生一世也相对 　　才是最美 　　我心天天多么挂念你 　　不想分两地，痴心风中寄 　　牵挂全为你起 　　其实我心天天都想靠近你 　　好比天与地，一生一世也相对 　　才是最美” 　　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听完这首流传并不广泛的粤语歌。 　　只是临时起意随便开点音乐的陆之丞意外被这首歌词击中，简单的旋律和并不复杂的发音让人很容易听懂。正是因为听懂了，才越发觉得，此情此景此歌，简直是为他和黎越量身定制的背景音乐。 　　“咳咳——”黎越清清嗓子，提醒愣在屏幕那边的陆老师。 　　陆之丞很快恢复了神色，对着镜头笑起来。 　　清风霁月的微笑如同一颗圆润的石块，轻轻敲开了黎越的心怀。她也跟着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轻声问他:“想说什么？” 　　陆之丞竖起食指，在虚空之中转了转圈，出神地说道:“想说的都在歌里。” 　　“嗯？” 　　“你没听过这首歌？” 　　“好像没有。” 　　“那我一会儿把歌名发给你。” 　　“好。” 　　两个人腻腻歪歪聊了一会儿，结束了视频通话。 　　黎越觉得口干舌燥，披了外套到厨房倒水喝。回到房间，手机亮着微信的提示灯。 　　她点开和陆之丞的对话框，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讲一千次我爱你。 　　嗯？啊！ 　　黎越心里转了几个弯，终于明白了陆老师的委婉表白。 　　在昏黄灯光的卧室里，在没有任何旁人的房间，她悄悄地红了脸。 　　接收了超强表白信号的黎越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被妈妈叫起来也不生气，精神百倍地张罗除夕之夜的团圆饭。 　　黎妈妈是北方人，在宁城生活了几十年仍然改不了吃饺子过年的习惯，早就发好了满满一盆面。 　　黎越吃过早饭，把早就准备好的春联和福字铺在大餐桌上，准备刷浆糊。 　　上午的阳光拢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下，羞答答地从窗户外透进来几缕金色的光线。大大的“福”字在浅淡的阳光下闪着好看的淡金色光泽，似有若无地给这满满的“福”镶上吉祥的金边。 　　等到每张纸的被面都刷上了浆糊，黎越朝着阳光举起春联，冲着妈妈举起的手机笑起来。 　　贴好春联的母女俩各司其职，黎妈妈忙着揉面、擀面、包饺子，黎越准备其他菜。母女俩待在厨房里，说说笑笑，非常热闹。 　　黎越准备了羊肉汤锅，把羊腿上的肉剃下来，剁成肉馅，放进碗里给妈妈包饺子用。剩下的羊腿骨焯水之后扔进锅里，水开之后把锅端上餐桌，放到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小火慢慢熬。 　　回到厨房的黎越往灶上的炒锅里倒一点油，放入姜片、蒜片、大葱段和几粒白胡椒，小火煸出香味之后，把剁成小块焯过水的羊排扔进锅里炒一炒。等到羊排被炒到表皮略干，锅里析出羊油时，连肉带汤倒进了电磁炉上的汤锅里。 　　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咕嘟咕嘟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不管漫长的冬天有多寒冷，黎越和妈妈坐在暖和的家里一边吃着羊肉汤，一边抿着红酒，别提多温暖。在这个暖意融融的除夕，从早到晚忙碌的劲儿，从中午到晚上一直咕嘟着热气的汤锅，一直慢悠悠煮着肉、烫着菜、下着饺子的氛围，让母女俩觉得这年过得格外热闹。 　　陆之丞是在大家庭聚会结束收到黎越微信的，当时他正在家陪着父母看春节联欢晚会。 　　他低低地笑起来，按下保存。 　　陆妈妈八卦地凑过来:“笑得这么贼？” 　　陆之丞立即关掉手机屏幕，对她眨眨眼。 　　“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陆爸爸眼睛盯着电视，注意力全在一旁的妻子身上，“也是时候让我们看看你的小女朋友了吧？” 　　陆之丞刚想反驳，陆妈妈立刻堆着笑脸靠过来:“照片也行！” 　　刚刚暗了的屏幕再次亮起，陆之丞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相册里最新的一张。 　　照片上的黎越穿着红色毛衣，长长的黑色头发松松地绑起来搭在肩头，两只手举着对联，大拇指捏着福字的边沿，她的笑脸从大红色的纸张旁露出来。 　　陆妈妈看得挪不开眼:“不错不错，好看！老陆，你瞧瞧。” 　　陆爸爸就着老婆的手看了一眼，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黎越正跟着电视里的歌星唱歌，突然收到陆之丞的信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虽然你傻乎乎的，但还是不得不说，我想你了。 　　黎越不服气，默默问他:哪里傻了？ 　　陆老师耐心解答:笑得傻。 　　黎越手指往上一拨，看到之前发过去的照片，好像是笑得有点傻。 　　她默默把照片分享到朋友圈，没有新年祝福，也没有讨巧话儿，只配上一句话:最好的感觉是知道有人在想你。 　　 ☆、第四十四章 栩栩如生的梦（9） 　　依照计划，黎越和妈妈在大年初三坐车前往宁城郊区。大宝哥和奶奶住在那里，被改造过的新式小楼一栋挨着一栋，屋前种一点菜，自给自足，日子倒也不错。 　　黎越租了带司机的小车送她们到目的地，大宝哥早就等在路边了，高兴得冲进黎妈妈怀里，连声叫着:“小姨！小姨！” 　　“大宝，你可比我上个月来看你的时候又结实啦！”黎妈妈抱住大宝，看向他身后的奶奶，笑着问好，“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奶奶笑出一脸的皱纹，慈祥地拉过黎越的手，“快进屋吧！” 　　大宝见奶奶牵了黎越，甩了自己小姨的手，跑到黎越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大声说道:“越儿跟我最好啦！” 　　黎越拉住大宝的手，看着他依然稚气的脸庞，笑道:“是，我跟你最好！” 　　兄妹俩手牵手跟着长辈回了屋。 　　虽然大宝爸爸没有经常回来，但是奶奶还是把这个二层小楼打理得井井有条。门前是自给自足的三分地，想吃什么菜随摘随吃，院子里是几棵多年老树，其中以挂果的柚子树最为惹眼。 　　大宝来到树下，攀着木梯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低头问树下的人：“越儿，你想吃哪一个？我给你摘！” 　　“最甜的！”黎越仰着头，像小时候一样望着大宝。 　　岁月像一阵风，吹得人快速向前奔跑。每个人都在年年岁岁地成长，只有大宝哥，近三十的年纪仍然像个十几岁的少年，活得明亮坦白，真诚灿烂。 　　黎越不自觉被感染，指挥大宝摘下黄橙橙的一个大柚子。大宝扶着木梯滑下来，三下五除二剥开柚子皮，大手一掰，饱满的柚瓣露了出来。 　　黎越剥下一瓣，撕开白皮，把籽儿一粒粒剃掉，顺着经络把柚子肉撕下来，递到大宝面前。大宝就着黎越的手，一口咬住饱满的果肉。 　　黎越被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坏了，连连拍他的后背:“慢点吃，不着急，我再给你剥。” 　　大宝咧嘴笑起来:“越儿最好了！” 　　黎越摸摸他的头，看着他跟小时候一样笨手笨脚撕去白皮的样子，凑过去悄悄说:“我们把这个吃完！” 　　“好啊好啊！”大宝开心地拍手，“你也吃。” 　　两个人蹲在柚子树下，你一瓣我一瓣吃掉了一整个柚子。 　　等到吃饭的时候，奶奶张罗了一桌子好吃的。大宝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饭菜，黎越却撑得只能吃下小半碗。 　　黎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你俩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奶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乡下的日子格外恬淡舒适，摒弃了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放慢了生活节奏，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天东家串串门儿，明天西家做做客。 　　黎越跟大宝在田间地头撒野，到处招猫惹狗。遇到厉害的大狗，大宝总是挡在她前面，有任何跨不过去的田坎，大宝都会紧紧拉着她的手。玩累了就跑回院子，两兄妹倚着躺椅晒太阳。 　　黎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之丞通着讯息，有时候接通视频，大宝凑过来，三个人就一起开开心心聊一通。大宝对陆之丞有天然的亲近感，主动告诉他很多趣事。只要是他说话，陆之丞总是给出最大的热情，两人像早就认识的哥儿们一样，谈天说地，哈哈大笑，没有距离。 　　原本只打算待两天的黎越一住就是四天，等到初六吃过午饭才走。 　　临走之前，奶奶攥着黎妈妈的手直抹泪:“大宝命苦，他爸做出那没脸没皮的事，对不起你们，大宝妈又走得早，连累了你们。平常大宝爸难得回来一趟，我也不指望他。你心好，常常回来看我和大宝，越儿也懂事，给我们婆孙俩置办吃穿用的，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黎妈妈闻言，眼眶蓄着泪:“您别这样说，大宝有您照顾是他的福气。” 　　“我老了，不知道还能照顾他几年……” 　　黎越上前搂住大宝奶奶，郑重其事地保证:“奶奶您放心，有我呢！” 　　奶奶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劲儿点头，轻轻拍了拍黎越搂着自己的手。 　　黎越和妈妈回到家的第二天，黎越起了个大早。等她把汤圆煮好端上桌时，妈妈正巧赶了早市回来。 　　她接过妈妈手里的菜，问:“年还没过完，菜市已经有卖菜的了？” 　　“当然有了，只是菜少，贵点儿。”黎妈妈换了鞋，洗了手，端了碗汤圆吃起来。 　　黎越看了看提兜里的东西，扬声道:“今天有鱼吃？” 　　“嗯，”妈妈点点头，“再用烧鱼的汤煮点豆腐，你爱吃。” 　　黎越从厨房蹦出来，抱住黎妈妈亲了一口:“妈妈最好啦！” 　　黎妈妈推推她的胳膊:“快去吃汤圆，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过早饭的母女俩坐在窗前，一边看着电视里重播的联欢晚会，一边剥蒜摘葱。 　　突然，手机响了，是陆之丞的专属铃声。 　　“喂？”黎越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之丞沉重的呼吸声，他一开口，声音低沉入耳:“开门。” 　　“嗯？”黎越没听明白。 　　“给我开门。”他重复一次 　　伴随着他的声音，黎越听到了清脆门铃声。 　　“啊！” 　　黎越一下反应过来，趁妈妈起身之前冲了过去，打开门。 　　虽然明白了陆之丞话里的意思，可是亲眼看见他站在门外时，黎越还是愣愣地看着他，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黎妈妈没听见动静，赶忙出来看，一眼便瞧见了呆若木鸡的自家女儿。 　　陆之丞礼貌地朝黎妈妈点点头，越过黎越走过去:“阿姨您好，我是陆之丞。” 　　“你……你好！”黎妈妈被突如其来的客人吓到，连声叫黎越，“越儿，你还愣着干嘛？给客人倒茶！” 　　“哦。” 　　黎越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面对突然提着礼物出现在她家的陆老师，她完全失去了理性的判断。满脑子混乱的黎越走进厨房，沏了一壶茶端出来，替妈妈和陆之丞各斟一杯。 　　陆之丞坐在沙发上，姿态端正优雅，他礼貌地笑道:“阿姨，不好意思，我来得唐突，给您拜个晚年。” 　　黎妈妈早就恢复了神色，摆摆手，道:“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陆之丞瞥了黎越一眼，笑道:“希望没有吓到您。” 　　黎妈妈是音乐老师，即使退了休，依然身姿优美，气质优雅，她淡然地笑了笑:“小越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记得你。” 　　陆之丞身体前倾，保持着聆听的姿势。 　　黎妈妈看了看旁边如坐针毡的女儿，笑了笑:“小越，家里来了客人，再去买点菜吧。” 　　黎越点点头，去拿钱包，穿外套。 　　陆之丞站起来，被黎妈妈拦住了:“让她去吧，我们随便聊聊。” 　　黎越看了妈妈一眼，再把目光投向陆之丞。 　　陆之丞点点头，笑着朝黎越挥挥手:“去吧。” 　　等门轻轻关上，黎妈妈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小越很紧张你。” 　　陆之丞替黎妈妈添了新茶，认真说道:“我也很在乎她。” 　　“看得出来。”黎妈妈轻抿一口茶水，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陆之丞放下茶壶，问道:“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黎妈妈摇摇头:“随便聊聊。”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黎妈妈的神情和态度并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随意。 　　陆之丞一时摸不准她的想法，只能坐得更加端正。 　　黎妈妈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笑了起来:“小陆，你别紧张。你和小越的事，我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也不觉得有反对的必要。” 　　陆之丞听到这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这才感觉背上的薄汗微微泛着凉。 　　黎妈妈看着陆之丞，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黎越初中时候，她继续淡淡笑着:“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从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境下跟你再见面，估计你也没有想到会跟曾经的学生家长以这种身份见面吧。” 　　“是的，谁也没想到。” 　　“我们家的情况相信你也有所了解，”见他点了点头，黎妈妈继续说道，“我对小越找什么样的男朋友，选择什么样的丈夫没有特别的要求。我唯一的希望只是这个人能全心全意爱她。” 　　陆之丞认真听着黎妈妈的话，不住点头:“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地爱她、疼她、护她。所有嘴上说的都留待时间去验证，您只要相信小越，相信我。不管人生有多少坎，我都会牵着她的手一起跨过去。” 　　黎妈妈不再说什么，站起来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朝他慈眉善目地笑道:“去吧，我看你也坐不住了。” 　　陆之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点下头，转身出了门。 　　黎越根本没心思多逛菜市，很快买好了需要的食材，赶了回去。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院子，刚踏进单元门便撞上了人。想道歉，抬眼一看，陆之丞正笑颜盈盈地看着她。 　　见她仍是迷蒙呆愣的神情，陆之丞轻轻笑着揽她入怀。 　　“吓傻了？”陆之丞紧了紧自己的怀抱，长途飞行之后的疲劳和刚刚谈话的紧张，都在此刻得到了最妥帖地安放。 　　黎越抓住他的衣襟嘟囔:“是啊，突然袭击！” 　　“不喜欢？” 　　“没有，你能来，我很开心。” 　　黎越伸手摸摸他的脸，真实的触感提醒自己，这是真的，他真的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很老套的情节，但是必须这样写。 这是陆之丞以他对黎越的了解，所能做出的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最好的铺垫和安排。 ☆、第四十五章 栩栩如生的梦（10） 　　中午，黎妈妈大展厨艺，做了豆腐鱼、红烧肉，黎越炒了青菜，煮了番茄蛋花汤。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往日只有母女俩的六十平小家顿时热闹了不少。 　　陆之丞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初次登门的尴尬和拘谨，时不时替黎妈妈和黎越布菜、添汤。席间，讲起自己留学的经历，坦诚幽默，逗得黎妈妈直笑。 　　黎妈妈把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给他打的分又高了不少。 　　吃过饭，黎越被妈妈推出去，名曰“带小陆好好逛逛”，实则为两人制造单独约会的机会。 　　陆之丞向黎妈妈请了晚饭的假，得到应允之后喜滋滋地带着黎越出了门。 　　落地宁城就租好了车的陆之丞带着黎越一路开向城外，距离宁城市区20公里的森林度假村。 　　这是宁城今年兴起的旅游胜地，因为山顶建造的顶级餐厅而声名鹊起。黎越是在搜集项目资料的时候知道的，这算是因为别具风格的餐厅成为旅游目的地的典型案例。 　　当车子沿着森林公园的盘山公路慢慢登顶，黎越看到窗外渐渐染白的山峦和植被，在黑暗中白得让人震撼。 　　到达这座海拔不算高的森林公园顶部，原始幽静的森林餐吧立刻吸引了黎越的注意。 　　虽然以餐厅为主，也提供类似酒店的客房服务。陆之丞拎着一个简易的随身行李袋，牵着黎越进了早就预定好的房间。 　　房间在三楼，木质结构的楼梯一阶一阶踩上去，发出结实的“咚咚咚咚”的闷响。 　　进了房间，黎越的专业感官立马打开。从屋内陈设到房间布置，从茶杯摆放到欢迎果盘，从床铺被单到洗浴卫生，最后推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饶是带着如此苛刻审视的目光来检验，也完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黎越脱了外套，跳上落地窗前的软榻，靠在舒适柔软的毛绒靠枕上俯瞰整个山间的景色。 　　陆之丞走近，俯身环住她，亲亲她的发顶。 　　黎越搂住他的胳膊，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说想你那天定好的。” 　　陆之丞挨着她坐下来，鼻间都是她甜润清新的发香，随着屋内的暖气一波波扑面而来。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瓣。唇齿间相似的味道让两人越靠越近，午饭后的果汁让两人的口腔都镀上一层淡淡的橙子香味，借由舌尖与牙齿的接触慢慢融合在一起。 　　黎越躺在柔软暖和的矮榻上，手勾住陆之丞的脖子，一点点回应他。 　　陆之丞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背慢慢起身，另一只手拉过窗帘。 　　哗啦——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廊灯的浅淡光线，影影绰绰地落在铺着羊毛毯的地板上。 　　陆之丞双手撑在黎越的两旁，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他亮若星辰的眼睛。黎越伸手替他拨到一边，探起身，深深吻上他的眼睛。 　　被吻住的男人睫毛一颤，立刻闭着眼埋下头去。 　　几日不见的思念像是埋在身体里的种子，一经灌溉，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当山间慢慢降下暮色，白雪皑皑的山峦植被披上星星点点的亮光。 　　陆之丞定好的晚餐被推进房间，服务生周到地将餐食移到露台的圆形桌面上，点上了两对粉色蜡烛。临出门前，英俊的服务生冲黎越眨眨眼:“情人节愉快！” 　　情人节？ 　　黎越看向陆之丞，只见陆老师站在闪闪烁烁的餐桌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束花抱在胸前。只记得今天是大年初七的她简直看得傻了眼，娇嗔地跺了剁脚。 　　陆之丞噙着笑，姿态潇洒地走到她面前。粉色的红玫瑰紧紧扎扎捆作一团，整齐乖巧的花瓣并列排着，仿佛拢着怡人的笑脸。 　　“情人节快乐！” 　　黎越抿着嘴，红着脸颊接过花束，轻轻抱了抱陆之丞:“谢谢。” 　　森林餐吧来了不少客人，有提琴的声音悠悠扬扬地传上楼来。 　　陆之丞和黎越对桌而坐，伸出手臂碰了碰斟满香槟的酒杯。 　　“情人节快乐，陆老师！”黎越将香槟一饮而下，脸带桃色。 　　陆之丞望着她，脉脉含情，从包里掏出一条闪闪发亮的项链。 　　他起身走到黎越身边弯下腰，双手捏着项链绕过她的脖子，在后颈扣上，再施施然落下一个吻。 　　被细细的绒发摩擦过鼻翼的陆老师悄悄将吻辗转移到黎越小巧的耳垂，吐气如兰:“如你所说，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最好的礼物。” 　　黎越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一个小小的圆环正好吊在正中。她微微低下头，果然，一枚纤细的玫瑰金指环出现在眼前。 　　黎越小心捏起这枚镶着一圈小小钻石的指环，低调的玫瑰金色在摇曳的烛光下优雅神秘，钻石聚拢的指环中央变成十字交叉的细致纹路，低调中透出轻盈灵动的巧思。 　　楼下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嫁给他嫁给他”的起哄一声声传到黎越和陆之丞的耳朵里。 　　陆之丞宽厚的手掌握住黎越的手指，金色的戒指就在他俩的手心里跳跃着星芒。 　　“看来有人和我的想法异曲同工，”陆之丞在黎越耳边低低笑起来，“你，愿意吗？” 　　黎越侧过头，擦过他微热的唇，咬着嘴角:“陆老师……” 　　陆之丞握住她的手，印上一吻:“我随时做好迎娶你的准备，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呢？” 　　楼下的人大概是求婚成功了，传来更疯狂的欢呼声。每一声“结婚结婚”的大喊都像是敲在她的耳膜上，振聋发聩。 　　黎越捏着指环的手一抖，声音也随之一颤:“我……我……” 　　陆之丞搂着微微颤抖的黎越，轻轻吻上她的额角，轻轻笑道:“这枚指环不具备催婚的功能，它只代表我对你的承诺。” 　　说着，陆之丞转身进屋，拿出一个红色的包装盒。 　　黎越越发不好意思，捂着嘴悔恨不已:“我真的忘记今天了，没有准备。” 　　陆之丞看她小心翼翼拆开，眼神示意她戴上试试:“那天看你发的照片，就觉得这一顶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黎越从善如流地把红色的针织帽戴在头上，摆出一个可爱的表情问陆之丞:“漂亮吗？” 　　摇曳的烛光，零星的灯光和光亮如新的餐具映出黎越红彤彤的笑脸。 　　陆之丞举起酒杯，隔着香槟和玻璃杯折射的流光，由衷赞叹:“敬最美的小红帽！” 　　刚刚还喧嚣热闹的楼下这会儿安静下来，楼下响起了吉他声，低沉婉转的木吉他配上一把同样低调幽沉的声线，在空旷的山间树林盘旋环绕。 　　……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意境悠远的一首歌，正适合冬日里围炉而坐的氛围。 　　黎越和陆之丞站在露台上看远处，很远很远的天际有稀稀疏疏的亮光，顺着黝黑的天幕星星点点传过来。 　　陆之丞抱着黎越，一根一根把玩她的手指。 　　黎越靠着他，身体的重量全都交到他怀里。 　　音乐结束了，她沉浸在幽静的世界里，听见陆之丞慢悠悠地念起英文:“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ure,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教科书式的精准发音，起承转合的情态语气，通过唇舌相碰在口腔与牙齿间呼出的热气，钻进黎越的耳朵。 　　这一长段直白的英文诗词如同寒冷冬天注入的温暖，如同炎炎酷夏吹来的清风，也如同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会议室里转过身来的陆老师，如同他款款而来的轻快步伐。 　　黎越回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陆之丞，黑亮亮的眼珠像是天上的星子。 　　她默默看着他，柔柔地笑:“念情诗？我以为你会自己作一首。” 　　迎着黎越狡黠的笑意，陆之丞风轻云淡道:“总比那些买书来抄的同学强吧。” 　　黎越没明白，眨眨眼看他。 　　陆老师完全没有解答的意愿，只佯怒地点点她的眉心。 　　黎越突然想起来，惊叹连连:“你是说初中班上那个姓叶的同学？” 　　陆老师摊摊手，反问:“不然呢？” 　　黎越突然没了底气，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呀……” 　　陆之丞摊开手掌，一转一握:“尽在掌握之中。” 　　黎越拿头去蹭他，握着他的手掌不停摇晃，娇嗔道:“你们这些老师太狡猾了！” 　　陆之丞拥住她，得意洋洋:“还好叶同学段数太低，不然你就被拐跑了。” 　　“我哪有那么好骗！”黎越不服气反驳。 　　陆之丞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在星光零星、烟火稀松的夜幕下，在粉红满屋、浪漫温暖的房间里，深深吻住他的姑娘。 　　当天晚上八点半，陆之丞送黎越回家后，自己去了就近的酒店。 　　等平复了一天激动情绪的黎越躺在床上时，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只是在面对朋友圈的各种秀恩爱时发了一句话:你是我温暖的手套，遮阳的草帽，带着太阳□□息的线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与此同时，陆之丞也更新了朋友圈，同样只发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 　　你就是我栩栩如生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快呀，不知不觉也更了一个多月了~~~ 且看且珍惜，且更且评论吧~~~~ 新宝宝们，挥舞你们的双臂，让我看到你们的绝世美颜~~~~~ ☆、第四十六章 你最珍贵（1） 　　黎越跟陆之丞在初十那天离开宁城，带着黎妈妈准备的一大包好吃的飞回遥城。 　　开学之前，黎越继续窝在陆之丞的公寓里当米虫，陆之丞的公司过完元宵节后开始上班。 　　当陆之丞在小莫发来的开年工作计划中看到“公司周年庆”五个字时，不自觉地捏了捏眉心。不为别的，只因为后面附的一行备注“请携家属参加”。 　　陆之丞赶紧微信小莫:携家属参加是硬性指标还是软性要求？ 　　小莫战战兢兢地回答:往年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今年是第一次文字下发。 　　陆之丞转而找师兄理论，噼里啪啦一阵猛敲:每年二月的最后一天搞周年庆已经够变态了，还要做携带家属的规定，这真的人性化吗？ 　　不一会儿，师兄发来一条语音，声音是一惯的慢条斯理:“周年庆时间是公司传统，我只是沿袭下来。至于携带家属的问题，据说是行政部经过民意调查后出的文件。” 　　陆之丞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懒得再吐槽。 　　师兄紧跟着又发来一条语音，这回竟然难得的急切:“小越绝对拿得出手啊！正好消灭那帮小丫头片子对你的迷恋！怎么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陆之丞按下语音键，轻描淡写道:“害怕抢了最高领导层的风头担待不起，毕竟我一个人出风头也就算了，再带上我家小越，就是抢尽风头啦！” 　　师兄只回了他一句话: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 　　陆之丞调戏师兄完毕，走出书房倒热水喝。 　　正巧黎越逛街回来，急忙脱了鞋抱住水杯咕嘟咕嘟猛灌半杯。 　　陆之丞含笑看她:“光顾着八卦，忘记喝水了？” 　　黎越斜睨他一眼:“讨厌，不许这样说宁宁。” 　　说完，自己先笑了。她脱了外套挂好，看看时间，问陆老师:“今晚想吃什么？” 　　“你懂的。”陆老师睁大眼睛，一脸的温和笑意。 　　黎越挽起衣袖，伸手箍住他，佯装掐他脖子:“故意卖萌，该当何罪？” 　　“罚我爱你一辈子。”陆之丞声音低缓，婉婉转转绕着圈。 　　黎越哪是他的对手，瞬间红了耳根。她松开手，顺势伸到他的后脖子，双手交叉搂住。 　　她声音柔柔的，带着嗔怪的撒娇：“嘴跟抹了蜜似的。” 　　陆之丞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我刚喝了糖水，不信你尝尝。” 　　黎越被逗得脸更红了，收回手，﨤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向厨房。 　　舀面粉、加水、和面、揉面，一系列动作熟练又流畅。 　　因为陆之丞喜欢吃面，黎越便经常在家做。做得多习惯了，一个动作套着下一个，连贯得毫无多余。 　　揉好的面盖上保鲜膜放到一边，黎越开始准备吃面的菜，去皮切块和调好的鸡蛋液下锅炒成汁水饱满的番茄炒蛋，装盘盖上。黎越揭开保鲜膜，拿出面团，分成小团，拍成饼状。再在面饼上不停地洒上生粉，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 　　陆之丞倚着厨房门，看着黎越边洒边擀，一张薄薄的面饼慢慢在她手下越变越薄。她熟练地把面皮卷起来，切成小拇指宽的面条。 　　紫砂锅里是煲了一天的排骨汤，嘟嘟嘟地冒着热气，整个厨房都冒着骨头特有的香气。黎越站在肉香溢满的厨房，把一团团面变成了面条。 　　从陆之丞的角度望过去，她细长光洁的脖子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如同被光线晕染成色泽均匀的瓷器，泛着通透莹润的光亮。 　　灶上的锅开了，黎越把面条一根根抖开扔下去，翻腾的水汽在瞬间嘭开之后迅速下降，悄悄地在锅里翻着小气泡。水开之后，一碗凉水分两次点下去。 　　等锅再次沸腾时，黎越快速捞出面条，浇上骨汤，舀上之前备好的番茄炒蛋，洒上葱花。 　　捧着碗一转身，陆之丞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他静静看她做出一碗香喷喷的手擀面，整个家充盈着无法言说的温暖。 　　这温暖让他无比安定。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跟自己说:就是她了，这辈子就是她了。 　　从黎越手里接过面碗的陆之丞相当后悔，后悔他在宁城对她说的话。因为他已经等不及她准备好了，他迫不及待想把她娶回家。 　　一个她，一个他，组成一个家。光想一想就是件特别美好的事。 　　黎越抬起头正好撞见陆之丞的目光，他依旧维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瞬不瞬地看自己。 　　“傻乐什么？” 　　“乐你傻。” 　　黎越放下筷子，气呼呼道:“我是喂饱了你来挤兑我的吗？” 　　陆之丞笑眯眯地靠过去:“你在我身边不就是最值得我乐呵的事吗？” 　　“嘶——”黎越啧啧嘴，不可置信地望着嘴上抹蜜的陆之丞，“陆老师，这不科学！” 　　“为什么？” 　　“你今天嘴太甜了，我觉得太反常了！” 　　陆之丞撇撇嘴，自顾自去厨房洗碗，留下黎越一个人呆在客厅。 　　以黎老师的单纯和对陆老师的盲目信任，打死她也猜不到，陆老师已经启动娶妻作战计划，第一攻势就是以甜言蜜语麻痹之。 　　陆之丞在水池洗碗，黎越在一旁切水果。澄黄的柳橙被一切为八，再撕掉果皮，整整齐齐摆了一盘。 　　黎越随手剥了一块，递到陆之丞跟前。陆老师低下头来，一口咬住吸进嘴里。黎越舔舔手上的橙汁，继续剥下一块。 　　陆之丞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清洗好的洗碗布挂好。他撑着台面看她慢慢撕去橙子皮，再把不规整的白皮全部撕掉，递给他。这回，他照例没伸手接，仍然就着她的手，只是这次他张大了嘴，连带黎越的手指也一并吸住了。 　　黎越感觉他的舌尖轻轻刮了刮自己的手指，打了一个圈儿，卷走她指尖的橙子。 　　这下轮到她犯难了。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陆之丞的嘴，是舔也不是，不舔也不是。 　　最后，她若无其事地剥起另一块来，直接扔进自己嘴里。 　　她冲陆老师得意地挤挤眼，转身拧开水洗手。 　　陆之丞撑着手臂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端起果盘，出了厨房。 　　黎越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跳上沙发，打开电视。 　　陆之丞盘腿坐在地毯上，仰头靠着沙发坐垫，对她说:“月底的公司周年庆，你陪我去参加吗？” 　　黎越赶紧摇头:“不去可以吗？” 　　“就猜到你会这样。”陆老师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叹口气。 　　“生气了？”黎越小心翼翼试探。 　　陆之丞瞥她一眼，摇摇头。 　　太了解她了，了解到不问都知道她的反应。从小就害怕出众，害怕被人看见穿了花裙子的人，怎么会愿意跟着男朋友去参加一场名为“欢迎携带家属”的周年庆活动呢。 　　陆之丞把散落在茶几和地毯上的杂志收整齐，垒成一摞堆在靠近墙角的矮柜上。他一边整理，一边说:“明天我去公司一趟，有些工作要安排一下。” 　　突然感觉背上一重，他下意识反手接住。 　　黎越从后面扑过去，跳上他的背，把人吓了一跳。她搂住他的脖子，笑嘻嘻探头看他。 　　陆之丞侧过头去，迅速攫住红唇。他一边品尝她唇齿间的甜香，一边慢慢把她捞到身前抱在怀里。 　　黎越横躺在他腿上，任他从嘴唇亲到耳垂。鼻间是彼此呼吸的热气，带着甜滋滋的橙果香，飘在空气中。 　　本来黎越是一时起的玩心，却演变成了在他怀里耳鬓厮磨。 　　“明天不去公司……好吗？”被吻得意乱情迷的黎越低声呢喃。 　　陆之丞的吻没有停下，继续落在她的脸颊、下巴和脖子：“真的不想我去啊？” 　　黎越闭着眼，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声音柔得能捏出水来:“真的，要不我干嘛□□你。” 　　“噗——”陆之丞笑出声，“好。” 　　黎越羞红了脸埋下头，食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圈圈。 　　陆之丞被她柔软温暖的小手划得浑身燥热，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地毯上。 　　黎越睁开眼，本来是温温柔柔的亲吻突然就变成了被压倒的画风，她眼神惊诧地望着陆之丞，满脸不解。 　　陆之丞撑着手臂，笑得春风得意:“黎老师，请□□到底。” 　　黎越红着脸轻捶他。 　　温暖柔软的长绒羊毛地毯上映着大片阴影，是陆之丞撑起的身体。他俯下头，含住黎越娇嫩欲滴的红唇，细细舔舐，像品尝最香甜的糕点。 　　黎越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吻下偷偷咧嘴笑。 　　陆之丞从来都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人，他停下来，定定地看着自顾自笑的姑娘，移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掌，认真看她笑。 　　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唇角似有若无地小弧度上扬，颊边的酒窝随着她的偷笑跳着单人舞。包括微闭的双眼都在配合，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着，像是伴舞的蝴蝶翅膀。 　　陆之丞勾起嘴角，以掌控主动权的霸道气势吻住他的姑娘。 　　房间里是电视机发出的声音，两人交缠的身影被屏幕交替变换的光影淹没。如同一部被调了最小音量的老电影，听不清演员的对话，看不清演员的表情，只有缱绻的拥抱、不舍的亲吻和忘我的交缠。 作者有话要说：　　梨汁夫妇~~~~嘻嘻嘻，好甜，我取的CP名太甜了~~~~~ 啊哈哈~~~~ ☆、第四十七章 你最珍贵（2） 　　今年周年庆最受瞩目的毫无疑问是陆之丞——整洁的白衬衫、笔挺的深灰色小领口修身西装、锃亮的皮鞋，他一上台，即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助理小莫递来一部pad开始抽奖环节。陆之丞随手点了一下，与之相连的大屏幕便开始闪现公司所有员工的照片，直到他再次轻触pad，大屏上的照片定格下来。 　　台下爆发出隆重的喝彩声，行政部的姑娘站出来，走到舞台中间。她接过红色信封，掂量了一下，转而拿起话筒对陆之丞说:“陆总，我可以把这个奖品转送给你吗？” 　　回应她的是比刚才还响亮的起哄声。 　　陆之丞抬眼扫了眼台下，所有同事都满脸好奇，眼睛里闪着八卦之光。师兄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静姐朝他扬了扬手机，连被邀请来的钟瑞都按开了录像开关。 　　他绅士地朝姑娘笑笑:“无功不受禄。” 　　姑娘摇一摇手里的红色信封:“用我的奖品换一个问题，可以吗？” 　　陆之丞不说话，伸手做了一个“请”。 　　姑娘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请问陆总排斥办公室恋情吗？” 　　陆之丞的嘴唇牵出一抹笑意，与之同时而起的是满堂的欢呼。 　　他想起自己说服黎越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说的理由，笑容瞬间暖了几度:“不排斥。” 　　哇—— 　　“好啦，姐妹们，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请接下来的努力。”行政姑娘把红色信封递还给陆之丞。 　　陆之丞朝她点头致谢:“谢谢。按照游戏规则，继续由我抽奖。” 　　大屏幕上的照片再次跳动起来，陆之丞连点两次，再次抽中一名妹子，是项目部的。 　　妹子大大咧咧地跑上台，对陆之丞双手奉上的红信封摆摆手:“陆总，我也把自己的奖品送给你，换一个问题。” 　　噢—— 　　陆之丞把红信封递给小莫，抬手请妹子提问。 　　“我们公司内部有能够解决您个人问题的人选吗？” 　　陆之丞听到问题，抿唇笑了笑:“没有。” 　　啊—— 　　台下一片心碎的声音。 　　陆之丞抬手点了点pad:“请大家珍惜自己的奖品，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当照片再次定格，陆之丞总算松了口气，是自己部门的。 　　可是，财务妹子看也不看红信封一眼，直接发问:“陆sir，我今天来帮大家做个了断。您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陆之丞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折在自己部门员工手下，他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接过话筒:“看来今天大家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财务妹子点点头，台下的姑娘们大声说“是”。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说，之后的抽奖由小莫代替我，请大家珍惜公司福利。” 　　台下一阵笑声，饶有兴致等待他的回答。 　　陆之丞左手潇洒地插在口袋里，右手执着话筒，潇洒地说道:“感谢大家转赠的奖品，我女朋友一定会很开心。”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陆之丞不再逗留，利落地走下舞台。 　　小莫接过话筒，调侃道:“各位，奖品不珍惜也就算了，节操一定要珍惜啊！陆sir的个人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接下来抽奖……”突然，他转变画风，低下头娇滴滴地开口，“如果还有不要奖品的同事，我也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 　　切—— 　　大家忍不住集体哄他下台。 　　落座后的陆之丞被钟瑞拍拍肩膀，扬了扬亮着屏幕的手机。陆之丞只来得及看见“小黎越”三个字和不断传送的小视频。 　　他闭上眼，捏着眉心摇摇头，感觉被公司同事和多年好友坑了。 　　“来来来，刚刚得了不少好处，拿出来瞧瞧。”钟瑞趴着他椅背，八卦地盯着他。 　　陆之丞把三个红包递过去。 　　钟sir甘当助理，一个个拆开来，最后不得不全部如数奉还。 　　陆之丞望着被还回来的卡片，水果卡、美发美甲卡和电话充值卡，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真的亏大了，而且是三笔来不及止损的买卖。 　　不过，真的如他所说，黎越应该会挺开心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出手机，对着三张卡片咔嚓一下，发了出去。 　　紧跟着图片的还有一句话:排好队，等着你们的女主人来安排。 　　他想象着黎越收到微信的表情，突然感觉心情晴朗起来，这样看来，这买卖也不亏。 　　晚餐会开始没一会儿，陆之丞匆匆吃了几口就早退了。等他到家的时候，黎越正捧着手机皱着眉头，面前是一碗没吃完的面条。 　　陆之丞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看什么这么出神？” 　　黎越咬着筷子，满脸疑惑地看他:“钟瑞正在给我直播你们周年庆的八卦。” 　　“我回答问题的视频？”陆之丞估摸着钟瑞的风格，铁定会幸灾乐祸地把他精心录制的视频第一时间传给黎越的。 　　“不是，视频早看见了，”黎越把手机屏幕转向陆之丞，“看，你们公司的妹子正在八你的身家。” 　　陆之丞脱了西服，解了领带，问道:“你在疑惑什么？” 　　“这个跟你之前跟我透露的数字不一致呀！” 　　“以我告诉你的为准啊！”陆之丞卷起衬衫袖子，结实的小麦色手臂弯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可是，呵呵……”黎越对着他一脸讪笑，“我忘记了……” 　　陆之丞点点她的额头，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数字不一样的？” 　　黎越缩头，嗫喏道:“感觉……” 　　陆之丞取下她咬住的筷子，摇摇头:“虽然你让我无言以对，不过，我还是要郑重向你表示，你这样的傻姑娘我很喜欢！” 　　“嗯？” 　　陆之丞顺过面碗，自顾自地吃起来。估计小姑娘还没想明白，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尽管他告诉了她家里的经济状况被转头就忘掉很让人无语，但这不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吗？ 　　黎越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是不是说明陆老师有我不知道的收入呢？ 　　觉得咂摸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黎越立马问道：“你存私房钱？” 　　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身份立场说这句话。 　　陆之丞不以为然，挑眉霸道反问：“我需要吗？” 　　这回答……真是欠扁啊！ 　　陆老师耸耸肩，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巴，朝她挤眉眨眼。 　　黎越被逗笑，故意撇嘴:“不就因为自己是高帅富吗？” 　　“不，”陆之丞捏住她的手指抬起来，在她手背轻轻落下一吻，“因为你最珍贵。” 　　到底是陆老师，黎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三言两语败下阵来，还闹了个满脸通红。索性低下头准备继续吃面，却发现面早已被吃光，连面汤都没剩一口。 　　黎越瞬间来了脾气，急赤白脸地吼道:“你是回来跟我抢面吃的吗？” 　　陆老师举起双手投降:“你知道的，我对你做的面条向来没有自制力。” 　　“哼！”黎越拽住他的胳膊，不依不饶，“我还没吃饱，去给我重新煮一碗。” 　　陆老师笑着给她顺毛:“好吧。” 　　“算了，不吃了！”黎越气鼓鼓地撑着头。 　　“好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陆之丞摸摸她的头，无限柔情，“别生气啦！” 　　黎越难得一回拿了鸡毛当令箭，故意气他:“谁叫你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还抢我的！” 　　陆之丞一点不急，仍然好脾气地笑着解释:“因为你做的面好吃呀，我抵挡不住它对我的吸引力……” 　　紧接着，他把黎越的脸捧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像我抵抗不了你对我的吸引力一样。” 　　嘭—— 　　完美的一击。 　　黎越咬着唇，痴痴地笑起来。 　　陆之丞顺势埋下头，碰上她柔软的嘴唇。舌头扫过她的牙齿，迫使她松开了唇瓣。此刻的缝隙像是开了一道门，陆之丞将舌头滑入她的齿后，碰上她的舌尖，一点点温柔轻舔。温热的嘴唇相互重叠，碰触的温度滋润彼此的唇瓣。 　　他的嘴里和她一样，全是家常小面的味道，面条和调料的香味交替在两人的口腔里转圈，所有的爱意和温柔从此刻的亲吻传递给彼此。 　　黎越感觉到陆之丞捧着自己脸的手慢慢后移，在后脑勺的地方托住，更深地吻了下来。她下意识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柔软的双手在陆之丞的后背缓慢移动，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正是这隔着衣服似有若无的触碰让陆之丞的后腰一阵酥麻，这股奇异的感觉从腰线传到他的心尖，像是第一次走进黎越的单身宿舍，那一连串让人心悸的酥酥的麻麻的痒一样。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姑娘一脸潮红，头发柔柔顺顺地滑落在自己手臂上，她羞涩又积极地迎合着这个吻。 　　毫无预警地被击中内心。 　　那个强烈的愿望，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念头，再次被自己急迫地肯定。 　　就是她了，这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快马加鞭奔结局~~~ ☆、第四十八章 你最珍贵（3） 　　晨光大亮之时，陆之丞已经备好了早餐。他蹑手蹑脚走进卧室，悄悄钻进被窝，床上蒙头大睡的人一动不动。 　　他刚躺下身，黎越一个翻身枕上他的胳膊，顺带把腿搭了上去。 　　“几点了？”黎越闭着眼含糊着问他。 　　他收紧手臂，搂住满怀馨香，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十点。” 　　“我可以不起床吃早饭吗？”黎越抱住他撒娇。 　　他好脾气地笑道:“不饿吗？” 　　黎越埋在他怀里摇头。 　　陆之丞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看阳光透过纱帘一点点洒进房间。 　　“那就再睡会儿。” 　　等到黎越倚着陆之丞的怀抱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慢悠悠地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看陆老师把香糯的白粥和几盘家常小菜端到她面前。 　　陆之丞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和同色的运动长裤，他从厨房逆着光走过来，光线扑棱棱打在他身上。 　　黎越一下子就想起赶回来参加运动会的他。 　　那天的陆老师风尘仆仆，背着光远远站着，叫人看不真切。不像今天，陆老师对着光线，他帅气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眉眼、他的笑，甚至是他嘴角微微皱起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她兀自笑起来，在陆老师“笑什么”的问话中站起身，冲过去抱住他。 　　陆之丞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撞得后退半步，稳住身形之后，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黎越踮起脚吻住了。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黎越的主动献吻总是令他无限愉悦。 　　他不再说什么，紧紧搂住她，细致回应她的亲吻。从嘴唇到脸颊，再到耳垂和脖子，顺着她的一字领毛衣吻上她的肩膀和锁骨。 　　黎越没想到自己突然情之所至的一个吻会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她尴尬地推开陆之丞，笑笑:“我们吃饭吧。” 　　陆之丞扶额苦笑:“所以不是邀请我的意思？” 　　黎越羞得脸登时就红了:“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陆之丞看看自己身上的尴尬之处，再抬眼看向耳根通红的黎越，拍拍她的头:“好了，我以为你想要来点儿饭前开胃菜。先吃饭吧，吃饱了再陪你玩！” 　　黎越下意识地问:“玩什么？” 　　陆之丞睨她一眼，再瞟一眼卧室，什么话也没说。 　　瞬间秒懂的黎越急得大叫:“昨晚不是玩了两次么？还要多少饭前开胃、饭后消遣啊！” 　　“多吗？”陆老师俯下身凑到黎越眼前，用嘴唇碰碰她的鼻尖，“床笫之欢怕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流氓！” 　　黎越羞得坐回去认真吃饭，生怕再被陆老师提起此事。 　　下午，陆之丞和黎越去小区的运动场打羽毛球。几局过后，两人中场休息。 　　陆之丞揉揉她的头发，问:“休息好了我再陪你练练。” 　　黎越一脸迷茫地看他：“不是随便玩玩？” 　　陆之丞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凑过去，压着嗓子:“体能训练。” 　　黎越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一掌拍上他结实的胳膊:“陆老师，注意形象。” 　　陆之丞拖着她站起来，低声道:“形象健康，体能无限。” 　　说着，他举起拍子假装秀了秀肌肉。 　　黎越捂着脸轻哂:“您的节操呢？” 　　陆之丞扫了一眼脚下的方寸之地:“不想捡了。” 　　黎越只得满脸黑线地跟他上场。 　　当天晚上，等陆之丞洗了澡出来，正看见黎越翘着小腿趴在床上看手机。 　　棉质睡裤顺着腿向下耷拉，露出圆润的脚踝和光滑的小腿，在卧室的灯下泛着哑光。 　　手里的毛巾顺势一扔，陆之丞情不自禁地靠过去，吻她的耳垂:“在看什么？” 　　“喏，宁宁不知道从哪里转发的。”黎越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洋洋洒洒一段话，内容是:什么是老婆？老婆，就是那个为了省钱帮你买一份中意的礼物，却宣称自己是在节食的“傻瓜女人”。老婆，就是那个为了爱你而放弃整片森林，一心想陪在你身边和你慢慢变老的“庸俗女人”。老婆，就是那个不许你看别的女人、提别的女人、赞美别的女人的“小气女人”。 　　“你怎么看？”黎越把头靠上他肩膀。 　　“对我来说没那么复杂，”陆之丞伸出手掌抚摸黎越的脸，顺带把她拉近，凑到耳边低语，“老婆就是黎越，你就是老婆。” 　　她刚想说宁宁都恨嫁到这份儿上了，公司里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时，就被他一句话说得顿时晕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了。 　　陆之丞维持着前倾的身体，两人几乎脸贴脸。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吟吟低语，仿佛蛊惑。 　　黎越呆住，愣愣地望着他:“陆老师，你这算是求婚么？” 　　陆之丞丝毫不在意她傻掉的神情，吻了吻她的唇角:“不算。” 　　黎越哭笑不得，想起情人节陆之丞在宁城求婚的那晚，她摸出脖子上的项链。 　　按现下的标准来看，一个颜值高、事业好、赚钱多的男人，只要再加上一条温柔体贴就是全世界适婚女人梦想的另一半。而陆之丞不仅仅是合适的结婚对象，更是对于黎越来说，没有比之更契合自己的伴侣。 　　父母婚姻失败，舅舅舅妈婚姻失败，姨妈姨夫婚姻失败，身边亲人的感情生活给了她最坏的示范。从懂事以来，她本能地抗拒爱情，也本能地拒绝婚姻。这是一个她们全家碰之即碎的巨大泡泡，她不愿靠近，更不愿触碰。 　　可是，陆之丞的再次出现给了她勇气，一丝想要去碰一碰的勇气。陆之丞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前，他教她相信爱情，也教她坦诚以待，还教她把幸福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黎越忽然觉得，因为亲人失败的婚姻而犹豫、惶恐，甚至拒绝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比起失去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更可怕的呢？ 　　那个被恍惚求婚的夜晚和那个被吓得不敢答应的小黎越仿佛瞬间消失。 　　再没提起这件事的陆之丞冥冥之中提起一盏灯，带她走出了困住自己的迷宫。 　　黎越低头看了看戒指，玫瑰金的颜色在灯光下泛着优雅的光芒。 　　陆之丞包住她的手，连同那枚戒指一起，在唇上一印。 　　“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为我戴上它。” 　　陆之丞眼睛明显一亮。 　　他终于等到心爱的女孩放下纠结和彷徨，心甘情愿地戴上这枚象征特殊意义的戒指。他以为会有艰辛的一条路要走，不曾想她这么快就敞开了心怀。 　　还好，没让他等很久。 　　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陆之丞深深地深深地吻住了黎越。 　　陆之丞的吻所到之处流过一阵暖流，随后便是□□在外的一丝凉意。他干燥的大手带着灵巧的手指一点点划过脖颈，划过锁骨，划过每一寸光滑温腻的肌肤。 　　黎越情不自禁呜咽出声，像是惹人怜爱的小猫，让陆之丞无法自持。 　　他解开黎越的睡衣纽扣，一粒一粒的木纹小扣在他的手下剥落。 　　黎越抬手遮住如丝媚眼，低吟的气声被如数含住，只能在陆之丞的唇齿间隐约发出一点声响。 　　陆之丞轻勾舌尖，扫过她的上颚，一丝奇痒令她别过头去。可是微小的转动根本无法阻止接下来的动作。 　　黎越别扭着遮住脸的双臂被挪开，露出绯红如樱的脸庞，微微睁开的眼睛透着黑亮的光。 　　陆之丞的面容清晰得倒映在她的脸上，就像此刻重叠的身影一般，让人沉醉其中。 　　此刻，熟悉的表情和动作是最好的邀请，沐浴露的香味在温暖的床榻之上飘荡，无声催化满屋旖旎。 　　窗外料峭春寒，屋内温暖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嘤嘤~~~~~~~~~~~~~~ ☆、第四十九章 你最珍贵（4） 　　柳树抽条，天气渐暖。开学近一个月的黎越跟随吴院、孙老和张老师前往海城，进行项目会议。 　　甲方派车到遥城大学接人，行车两个小时到达了海城。一行人被安顿在公司旗下的酒店式公寓，黎越和张老师一个套房，吴院和孙老师一个套房。 　　建筑系的张老师一边收拾一边啧啧称赞:“早就听说甲方财大气粗，今日一见，果然出手不凡。” 　　黎越将衣服收进衣柜，朝隔壁喊话:“张老师，这算优质甲方吧？” 　　张老师抱着几件衣服，走到黎越的房门口:“岂止优质，百年难遇。” 　　黎越笑，把行李箱里的文件袋取出来:“刷新了您的从业待遇？” 　　张老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基本上无出其右。” 　　黎越不由得伸出大拇指。 　　等他们驱车前往酒店选址所在地时，第一次亲临现场的黎越在心里为拿下这片地的陆老师暗暗喝彩。 　　早已烂熟于脑内的图纸和设计，与眼前所见慢慢重合。正东方的临海之滨，沙质细腻，风光怡人，其余三面群山环抱，西面背靠三座雄伟秀丽的大山，南北两面各有两到三座小山矗立，如众星拱月般衬托出海天之交。然而三面群山又呈现出不同的气质，北面和西面是茂密的亚热带雨林，南面又呈现出俏丽石壁的坚毅感觉。 　　黎越第一次参与旅游规划，被眼前的实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在回程的路上抑制不住兴奋。直到进入甲方海城分公司的办公大楼，仍然缠着孙老问问题。 　　陆之丞作为项目负责人，早已在会议室等候。到会的还有分公司的运营总监，与其他从各个部门抽调到项目组的公司同事，以及负责酒店建设的建筑公司。 　　项目进度汇报和交流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在中场休息时，建筑公司施工负责人的一句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当时，陆之丞去到办公室接听总公司电话，吴院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大概是因为老大们都不在场，会议室气氛轻松不少。 　　施工负责人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我们一直以为南面山体都是石壁，没想到突然在后山发现成片的樟树林，全是上百年的老树。” 　　“之前没有么？”项目部的姑娘好奇地问道。 　　“后山在前期没有拿下，是近一个礼拜才谈妥买下来归入建设的。这事儿你可以问小白。” 　　被点名的小白来自海城分公司，对情况相对了解。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是的，刚刚拿下，算是临时加入全局打造的。” 　　“那这个区域怎么打造？” 　　施工负责人喝了一口茶，无所谓地笑笑:“能怎么打造，按照规划设计书和图纸来做啊。” 　　“可是，我们做规划的时候，南面山体是做自然风化的峭壁啊！”黎越急忙翻开规划书确认。 　　“对，我们严格按照规划来做。” 　　孙老和黎越对视一眼，皱眉问道：“那樟树林呢？” 　　施工负责人抬手比划一下:“砍掉。” 　　“砍掉？”黎越和孙老异口同声反问。 　　“没办法，为了景观统一和谐。”施工方看似无奈地解释。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孙老急切地打听工程进度，“都砍掉了？” 　　“没，我们每个工程前期、中期和后期都要做项目汇报的，现在应该刚报给甲方吧。” 　　听到这句，黎越和孙老不禁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吴院在分公司楼下接到了海城大学数学系有名的贤伉俪——陆之丞父母。 　　陆爸爸陆妈妈在得知黎越跟随项目组来到海城之后激动万分，作为自家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老两口自然心里有数。可是这个自成年以来从不曾松口带过一个女朋友回家的儿子竟然通知他们做好迎接未来儿媳妇的准备，怎能不叫人期待。 　　在等了大半天后，实在按捺不住，偷偷联系了吴院。在得知老同学夫妇的心意后，吴院自己做主，瞒着两个孩子，偷偷把人带到了会议室。 　　而陆之丞在电话里安排好工作，走出办公室，正好瞧见自己父母朝会议室内张望的样子。 　　黎越低头和孙老窃窃私语，吴院领着人进来了，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海城大学的老教授，在海城生活多年，我专门请过来做外援，希望给我们一些建议和启发。” 　　黎越跟在孙老和张老的身后，恭敬地与两位老教授握手问好。别有用心的陆爸爸陆妈妈自然是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陆妈妈不自觉地微笑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进入会议室的陆之丞什么话都没说，目光在二老身上停了停，碍于人多，他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会议继续，分公司运营小白向陆之丞递交了南面山体的最新报告，施工方阐述了工程进度和计划。 　　陆之丞示意各方提问、交流，孙老首先就新纳入建设的南面山体后山部分提出异议。 　　施工方不愿在甲方面前失了气势，轻描淡写地下了定论，大概意思就是已经百分之八十确定砍掉樟树林了。 　　一句话彻底将会议室的气氛凝结，孙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难道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我们按图纸走。”施工方摊摊手。 　　“规划和图纸我们可以重新做。”孙老说完后，看了吴院一眼。 　　小白递交的报告刚好传阅到吴院的手上，他点点头向陆之丞示意:“如果是新纳入的面积，我们确实需要时间重新考察规划。” 　　施工方一听可不乐意了:“难道要我们停工等你们吗？耽误工期算谁的责任？” 　　“等不了工期就要牺牲和破坏自然环境吗？”黎越听得生气，随口回了一句。 　　施工方不怒反笑:“小姑娘，到底是年轻，不知轻重啊！” 　　“那您告诉我，您所谓的工期和自然环境比起来，孰轻孰重？”黎越看着他，不卑不亢。 　　“城市的发展必然是以牺牲一部分利益为代价的。□□说过‘人定胜天’，自然不是不可战胜的，它得为我们所用。”施工方看黎越年轻，瞧不起她的热血冲动，继续用前辈的姿态说教，“你们的专业是规划，我们的专业是建造，我们各司其职，做好本分” 　　“如果旅游开发和城市建设要以环境的牺牲为代价，那我们的专业未免也太廉价了！”黎越说完这句话，略带薄怒坐回座位。 　　陆之丞一直在看她，见她气得脸色发红，不禁皱了皱眉。 　　大抵是真的生气了，黎越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 　　陆之丞看她一眼，开始发言:“南面山体在规划之初是没有后山范围的，纳入拥有大片樟树林的面积我们始料未及，属于客观因素干扰。吴教授的意见我个人很赞成，在实地勘察后山地况之后，对规划设计做出相应部分的调整，当然，这也需要施工单位全力配合。按照合同规定的工期和项目进度继续施工的同时，请全力配合新的规划设计。” 　　陆之丞的话既安抚了规划方的情绪，也照顾了施工方的面子。 　　一碗水看似端得平平的，可还是让施工方有些不满:“陆总，合同上可是明明白白规定耽误工期我们要赔付违约金的。” 　　陆之丞挑眉看过去，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工期问题我们可以签订补充协议。还有问题吗？” 　　“成本支出由谁负担？”施工方问出了核心问题。 　　所有参会人员，包括黎越在内也都抬起头看他。 　　一身利落的深灰西装、平整的黑衬衣、一丝不苟的浅条纹领带，沉稳的配色更显出陆之丞成熟稳重的气质。他双肘撑在会议桌上，姿态挺拔，神情严肃。 　　这是黎越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他，讲台上那个和蔼温柔的陆老师之外的陆总。 　　完全不同于对待学生的如沐春风，他字正腔圆地严肃道:“不必担心，合同的补充协议会做出明确归属。” 　　解决了财务支出的关键问题，施工方轻松多了，看似随意地指了指黎越:“小姑娘，坚持原则，我记住你了！” 　　黎越无心再纠缠，礼节性地吐了两个字:“谢谢。” 　　“其实没必要如此坚持，小姑娘，当你像我这样做上几十年，肯定也会跟我一样妥协。这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说着，施工负责人端起面前刚添的热茶，“你们讲什么‘天人合一，山海天城’不也是寻求一种和谐统一吗？要保证景观的统一性，不就是这儿弄一点儿，那儿丢一点儿吗？” 　　黎越微微笑起来，刚才的怒意早已不见:“抱歉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我以为不论是做规划还是做建筑，除了要赏心悦目，还要称心如意。这里弄一点、那里丢一点实在是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施工方在确认甲方会重拟协议落实拨款和工期问题后，心情大好，说起自己的一套理论来:“我修了这么多景区，建了这么多的度假村酒店，最开始口口声声保护自然环境的那些人，最后还不是屈从经济利益放弃了。所以我说，你们整天念叨的旅游规划、酒店文化不过是一场新的圈地运动和资产运动。” 　　黎越仔细地整理面前的一叠资料和图纸一页一页，连一个微小的折角也不放过，打开、压平，再放上另一页纸。直到把所有纸张都整整齐齐收进文件袋里，她扬起脸，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不否认旅游带来的经济效益很可观。但是，自然风光、民风民俗，这些旅游资源归根到底还是文化。文化是什么？文化是懂得，是敬畏，是珍惜。” 　　她的声音清浅低柔，却如贯耳之雷，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气氛热烈的会议室再度回归平静，连文件纸张重叠相贴的细小摩擦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望着黎越，这个毫不起眼的姑娘。 　　吴院和孙老一脸骄傲，自己带出来的学生颇有傲骨，为人师长脸上有光。张老师没吭声，咧着嘴角偷偷朝黎越竖大拇指。 　　甲方项目组成员脸色各异，有赞同，有戏谑。 　　一直没有发声的陆爸爸陆妈妈被黎越的话感染，竟然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被这突如其来的掌声袭来，好多人没反应过来，包括黎越。 　　她抬起头看向掌声的来源，老教授夫妇慈爱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陆之丞也看着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爱的这个姑娘。即使用最苛刻的眼光，他仍然无法挑出她的错来。 　　他的姑娘善良正直，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自然风光、民风民俗……所有的旅游资源归根到底还是文化，而文化是懂得，是敬畏，是珍惜。 希望小小的我可以影响小小的你。 比心。 ☆、第五十章 你最珍贵（5） 　　会议结束之后，教授夫妇被领去陆之丞的单人套房，黎越跟陆之丞去了办公室。 　　“公司内部开会，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陆之丞打开电脑给黎越上网。 　　“是因为南面山体吗？”黎越抓住他的衣服角轻轻晃。 　　陆之丞亲亲她的额头:“是的，我也跟你一样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需要处理一下。” 　　黎越讷讷点头。 　　“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陆之丞替她拉上百叶窗，走到门边，又折回来，俯下身，贴着她的脸道:“累了就睡会儿。” 　　“知道了，”黎越摸摸他的脸，笑道，“你怎么突然变啰嗦了？” 　　两人额头相抵，眼睛里只有彼此。 　　陆之丞低叹一口气，弯起唇角:“今天的你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嗯？”黎越抬眼，“因为我的发言吗？” 　　得到点头肯定后，黎越垂下眼帘，神情颓丧:“给你添乱了吧？我不该在会上跟施工方争辩。” 　　陆之丞盯着她失去神采的双眼，心头一滞，嘴唇毫不犹豫地压了上去。 　　他双臂有力地撑在黎越的肩膀两侧，额前的短发温柔地摩擦她光洁的额头，他的吻寸步不离她的唇瓣。 　　温热的嘴唇带着男性特有的干燥气息轻轻触压，先前压抑难过紧闭双唇的黎越被陆之丞用舌尖撬开牙关，她感觉到湿滑的舌尖在自己唇齿间轻巧一转，再慢慢退到唇瓣上轻轻滑动。 　　手不自觉攀上陆之丞的肩，慢慢伸向他的后颈。她的心里还在揣测他的话，手却不自主地轻轻抓住他的头发，伸进发根处，一下一下地揉。 　　陆之丞收起手臂，顺着她圆润的肩头摸索着滑向纤细的锁骨。套装被解开了纽扣，衣摆撩开，触到带着体温的白衬衫。再次沿着中线单手解开一粒粒的小白扣，直到露出她贴身的短背心。 　　当肌肤□□在空气之中，即使是暖气十足的房间，也让黎越冷不丁一阵异样。沉浸在吻里的两个人停下来，打量彼此早已染上□□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笑了。 　　陆之丞吻了吻她靠近锁骨的背心肩带，唇角微弯:“它阻止了我们。” 　　早就被吻得双颊飞霞的黎越捶上他结实的胸膛。 　　陆之丞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你没有给我添乱。” 　　“真的吗？” 　　“真的，”陆之丞染上潮气的双眼亮得吓人，低沉的嗓音清哑迷人，“你据理力争的样子格外迷人。”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旖旎，小莫的声音出现在门外:“陆sir？” 　　陆之丞一边快速地替黎越系好扣子，一边扬声道:“在会议室等我。” 　　“好。” 　　随着小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黎越松了一口气。她推开陆之丞，催促道:“快走！” 　　陆之丞站起来摸摸鼻子，笑嘻嘻地整理好自己，离开了办公室。 　　黎越端起陆之丞的杯子猛灌了半杯水，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不受陆之丞的蛊惑，这个男人有毒！ 　　对着电脑无事可做，她准备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刚刚合上笔电，陆之丞的微信到了，上面只有一句话。 　　特别平常的一句话，在这个时间点透出特别不平常的意味。 　　他反常的情难自禁，他开会前发来的这条消息，全部都是为了告诉她:“你是我的骄傲，一直都是。” 　　陆之丞召集项目组成员再次开会，无非是了解此次信息延误的情况。 　　原本最初就纳入规划范围的南面后山，由于地块属权与前山分属不同所有人而在拿地过程中受到阻碍被迫放弃。尽管规划只做了前山的设计，说服后山所有权持有者的工作却一直没有停止。因此，所有权持有者签下意向书的消息未及时上报是陆之丞作为管理者无法接受的。 　　“这是严重的工作失误，影响了整个项目的计划和进程。不论是工程工期、前期投入，还是资金协调，都受到巨大影响。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陆之丞表情难得严厉，看向项目副组长——分公司运营总监。 　　运营总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解释道:“之前只是签订了意向协议，还没有最后签下合同，我们担心空欢喜一场，便没有上报。想着等到正式确认签订合同的时候再上报总公司。” 　　“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你们的做法，不敢苟同。” 　　陆之丞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项目组成员暗自流汗。 　　“后山资料、协议和合同整理好，跟这次的事件报告形成之后，上报总公司。小莫，你留下来协助监督。” 　　陆之丞简明扼要地说出处理意见，起身离开会议室，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小白擦了擦眼镜，问小莫:“莫助理，陆总会罚我们吗？” 　　小莫收拾起会议桌上的资料文件，看了他一眼:“陆总不是说了，你们做好报告上报总部，所有的处理意见都由总部商议决定。”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小白放下心来，连声说好。 　　看着一屋子明显缓过劲来的分公司同事，小莫神色莫测地安慰道:“陆总是项目负责人，要罚肯定也是先罚他。” 　　听完这句话，刚刚才松口气的一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小莫扯出嘲讽的一笑，拎着文件袋离开了会议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黎越迷糊着睁开眼:“回来了？” 　　“冷吗？”陆之丞摸摸她的脸蛋，温乎乎的。 　　黎越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坐起来指指空调:“不冷。” 　　陆之丞替她理好衣领:“我爸妈来了。” 　　“嗯？”黎越显然没转过弯来。 　　陆之丞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爸妈等不及想见你，已经到这里来了。” 　　黎越噌地一下站起来:“现在吗？” 　　“现在在我的房间休息。”陆之丞拉她坐下来，笑着瞥她紧张的小神情。 　　来海城之前，陆之丞和黎越商量过见他父母的事。黎越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做好准备选好礼物，等着过来忙完正事之后登门拜访。谁也没料到老两口先跑了过来，彻底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陆之丞把她搂进怀里，温言道:“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再说……” 　　“什么？”黎越狐疑地抬起头来。 　　陆之丞顺了顺她的长发:“再说，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黎越杏眼圆睁，不可思议道，“我什么时候见过？” 　　“吴院请来的那对老教授……” 　　陆之丞声调和缓，不疾不徐，黎越却听出一身冷汗。 　　原来，如此！ 　　黎越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吓到，直接倒进陆之丞怀里。 　　“完了，现在怎么办？” 　　陆之丞拍拍她的背，笑着安慰:“不用紧张，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我还是紧张。”黎越噘着嘴，眉毛眼睛皱成一团。 　　陆之丞抱着她站起来:“有我在。”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黎越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赶紧过去吧，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啊。” 　　终于站到门口，陆之丞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黎越一把按住他的手。 　　陆之丞抬眼看她，来之前回房间拿了礼物，还特意换下了开会时的套装。此刻，白衬衣外罩一件浅灰色的长款针织开衫，怎么看怎么清丽。 　　他反握住她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宽慰道:“看会场上的反应，他们应该对你很满意。真的不用担心。” 　　黎越想着来之前的计划，再想着今天开会时被蒙在鼓里的混沌，要说完完全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反复深呼吸，努力平复心跳，朝陆之丞点了点头。 　　钥匙随着锁心“咔哒”一转，门应声而开。 　　早已等候多时的陆爸爸陆妈妈看过来，吴院起身，笑眯眯地让他们进屋。 　　“好了，主角登场，我功成身退。”吴院走到黎越身边，拍拍她肩。 　　“吴院……”黎越怯怯地叫他。 　　“吴叔，您先别走。”陆之丞看出黎越的担忧，拉住了人，“我一直想问，您到底算我这边儿的人还是小越的娘家人？当初可是您介绍我俩认识的，让我们多接触接触。” 　　闻言，吴院不禁指着他笑骂:“臭小子，少装蒜！拐跑了我最得意的门生，我跟你早就不是一个阵营了。” 　　一句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黎越走到陆爸爸陆妈妈面前，双手奉上礼物。 　　“爸、妈，这是黎越。”陆之丞难得在自己父母面前如此郑重，想必也不轻松。 　　“好了，不用介绍了，我们已经认识了，”陆妈妈结接过黎越递来的礼盒，亲热地拉起黎越的手，“对吧？” 　　黎越脸红红的，连忙点头:“是的，阿姨。今天让您和叔叔看笑话了，不好意思。” 　　“怎么能是笑话呢？”陆妈妈转过头问陆爸爸，“老陆，你说呢？” 　　陆爸爸也接过礼物，严肃的神情难得有了一丝柔和，他点点头，对老伴儿的话颇为赞同:“丫头，坚持原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你让我刮目相看！” 　　好一个“刮目相看”，黎越偷偷瞄过去，陆之丞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早就跟你们说，之丞拐跑的是我最心爱的学生，专业、人品没得挑！”吴院托着茶杯，毫不吝惜夸奖，“你们老陆家不知道攒了多少福气！” 　　“老吴，你功劳最大，晚上叫老陆陪你多喝两杯！”黎越本就合了陆妈妈的眼缘，这进了屋之后看她言行得体、落落大方，更是喜不自胜，笑得嘴都合不拢。 　　吴院听了陆妈妈的话，连连摆手:“多喝两杯可使不得，明天还得去后山考察。” 　　“吴叔，怎么也得让我给你敬杯酒啊，答谢你多年来对小越的照顾。”陆之丞没了在黎越面前的沉稳持重，到了长辈跟前活脱脱耍着小聪明的孩子。 　　“得了，别得了便宜还跟我面前来卖乖。”吴院嫌弃地朝他挥挥手，“对黎越呢，照顾谈不上，我就是当自己闺女来看顾的，跟你小子没关系。” 　　一句话说得黎越登时就红了眼眶。 　　说实话，能遇上这样如父般的师长是黎越的幸运。亲生父亲都没能参与和见证的时刻，吴院都陪她经历了。入学、上课、考试、兼职、实习、考研、做课题、答辩，直至毕业留校，她成年以后的每一步都是吴院严父般指引教导的。这不是传统意义上一般的大学教授、学院领导，对于她而言，这就是如父亲般存在的师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不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给我！ ☆、第五十一章 好好先生（1） 　　一行五人叫上孙老和张老师，去了海城有名的海鲜餐厅吃晚饭，席间有孙老活跃话题，饭桌气氛一直很热闹。 　　陆之丞真的郑重其事地向吴院和孙老敬了酒，专门感谢他们多年来对黎越的照顾。连隔壁学院的张老师也不落下，恭恭敬敬斟满一杯酒以示感谢。 　　陆之丞的诚意，吴院、孙老的得意，还有陆家父母的满意，黎越全部看在眼里。之前那些担心、焦虑和紧张就在这一推二就的酒杯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终于相信了那句话:你跟那个对的人，总有一天会相逢。 　　回到住处已是华灯初上，海城独有的海风咸咸湿湿地拍打着窗帘，从露出一条缝隙的窗沿钻进暖气十足的屋里。 　　张老师突然问了黎越一句:“你送了什么礼物给未来公婆？” 　　“丝巾和茶叶。”黎越发着手机微信，随口说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好奇罢了。看老两口喜笑颜开的样子，我想你肯定是顺利通关了。”张老师靠在床头，闲得无聊，随意按着电视遥控。 　　“丝巾和茶叶应该是送给上年纪的人最保险最不容易出错的礼物吧？” 　　“嗯，第一印象分很重要。”张老师是过来人，谈起这个话题驾轻就熟。 　　听到“第一印象”四个字，黎越情不自禁地叹口气:“今天开会，我还是太冲动了。” 　　“害怕丢分？”张老师笑看她。 　　黎越点点头。 　　过来人就是过来人，哈哈大笑之后替她分析起来:“丢分是肯定不可能的，至于加了多少分，我就看不出来了。陆教授博学严谨，陆夫人慈爱温和，从饭桌上的表现来看，两位都对你相当满意。” 　　黎越听了她的话，佯装不满道:“张老师，你又笑话我！” 　　“好了，不逗你了。”张老师捂住嘴偷偷睨了小姑娘一眼，“不过说实话，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说好的不逗了呢？ 　　黎越无语凝噎:“张老师……” 　　第二天，陆之丞跟随规划小组上山调研。 　　从南面山体的后山进入，果然在半山腰看见茂密苍翠的樟树，树木常青，郁郁葱葱，巨大的林木连成一片，景象蔚为壮观。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越发笃定不能砍伐、纳入规划的想法。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考察、测量、拍照、记录，午饭都是小莫买了盒饭送过来的，大家席地而坐，在山间草草解决了。 　　第三天，规划组和甲方紧锣密鼓开会研讨商议，终于确定了规划意见和设计思路。吴院当即决定立刻返回遥城，抓紧时间设计，尽量为施工争取时间。 　　黎越正准备同他们一起随甲方派车回住处收拾行李，谁知吴院拦下了她:“黎越，你留下。明天周末，跟陆之丞回家一趟，下周一跟他一起回学校报到。” 　　“嗯？”黎越困惑地看着吴院。 　　陆之丞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爸妈请你回家吃顿便饭。” 　　“啊？” 　　吴院敲敲她的额头:“啊什么啊！好好表现，别丢我的脸。” 　　孙老笑得贼兮兮的，走到她面前:“别丢我脸。” 　　张老师跟在他们身后，语重心长道:“别丢脸。” 　　随后，三个人坐上车扬长而去。 　　黎越愣在原地，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还是被自己敬重的师长们统一抛弃，毫不留情。她心中虽然吐槽了一百遍“我勒个去”，可是感受到身后甲方其他人员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是要假装镇定地保持微笑。 　　她凑到陆之丞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陆之丞赔着笑脸，低声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 　　“开上你的车，跟我回去收拾行李！”黎越低声命令道。 　　陆之丞遵命，快步跟上。 　　在吴院把黎越交给陆之丞带回家时，站在他们身后的甲方项目组成员是懵的。等他们看到规划组的小姑娘被托付给稳重的陆总带回遥城时，他们多少品出了点儿味道。当他们看到高冷的陆总揽住姑娘肩膀，兴高采烈坐进驾驶室，一群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项目部姑娘、财务部下属、分公司负责人、运营部小白全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那个义正言辞，不惜跟施工方据理力争的黎老师竟然是陆sir女朋友！ 　　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很远，几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等他们反应过来，转身去看莫助理，小莫一副了然的神情不禁让他们悲从中来。 　　一个藏得太深，一个瞒得太好，一点儿风声不漏，真是公事公办到令人发指。 　　等回过味来，几个人同时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当天没有做出忤逆未来陆太太的事情，同时也为施工负责人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陆之丞哼着小曲儿一路开回公司安排的公寓，领着人进了自己的私人套房。 　　黎越一直生着闷气，直到进了屋才发现走错了。 　　她没好气地说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陆之丞低下头来跟她平视:“不开心了？” 　　“觉得被瞒着，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黎越气得脸颊鼓鼓地出着气。 　　“没有瞒你，本来就打算会议结束之后告诉你。只是没想到吴院着急回去，打乱了计划。”陆之丞捏捏她的脸，耐心解释，“不过这样更好。” 　　“好什么？”黎越气懵了，话脱口而出，“哪里就好了？” 　　陆之丞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没有答话。 　　黎越刚想接着说他，就被一阵力道直接压到身后的门上。 　　“你……” 　　“干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陆之丞的吻就狠狠落下来。 　　不需要说话，也没有任何说明，陆之丞的忍耐和压抑通通在这个时候释放。他尽情亲吻他的姑娘，带着被家人认可的好心情，深深地亲吻她。不再是温柔体贴的唇瓣相触，坚硬的牙齿和柔软的嘴唇毫无顾忌地碰触、撞击，带着一点点力度的啃噬，让黎越渐渐失去了刚刚的清醒意志。 　　陆之丞的手掌垫在黎越脑后，迫使她不断迎向自己。他用舌头挑逗她的舌头，舌尖的微小接触像是被沾上了麻药，立刻酥□□痒地纠缠起来。 　　黎越感觉脚下一空，陆之丞单手将她抱起。感觉到垫在门上的那只手迅速滑到背后，给她支撑。 　　陆之丞就这样两手托着黎越，迅速走进卧室，还腾出手来拉上了窗帘。 　　傍晚的天色将暗未暗，深深的蓝灰色铺满天空。遮住全部光线的卧室，只剩通往客厅的一小束光亮。 　　黎越被放到床上，在朦胧光线之中，她看到陆之丞慢慢靠近的脸，感觉到越来越明显的他燥热的体温。 　　她听见他哑着嗓子的声线，带着沙砾般的细微质感。 　　他说:“这样，不好吗？” 　　原来是回答她方才气急的问题。 　　她再没了生气的理由，低低地笑出声来。 　　陆之丞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地用舌尖画着圈。黎越被逗弄得心痒痒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他的胸前。 　　仿佛那日在办公室的场景一般，只是两人调转了角色。黎越一粒一粒，缓慢而认真地解开他衣服上的扣子。当她冰凉的手掌搭上他紧实的胸膛，她感觉到手下滚烫的身体。 　　来不及思考更多，陆之丞轻而易举解开她的束缚，大手游走，高低起伏，处处点火。 　　由原始本能所牵引的两个人在几缕薄光中，在彼此的诱惑下，不设防地靠近，不后悔地交织。 　　晨曦微露的清晨，陆之丞是从黎越印上嘴角的一个吻中醒来的。 　　朦胧转醒的陆之丞看了看怀里还闭着眼的黎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一切都是刚睡醒的样子，所有都是迷迷糊糊的意识，可这却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 　　 ☆、第五十二章 好好先生（2） 　　草长莺飞的五月，是遥城最美丽的季节，也是遥城大学最热闹的戏剧节。作为在大一入学以一幕新编《罗密欧与朱丽叶》而闻名的黎越来讲，每年的这个时间是她的busy time。 　　参加戏剧表演的团队上交的剧本由黎越把关，参演团队的排练由她指导，说是负责把控全局，实则大到剧本修改、排练，小到遣词造句、表演时的神态、语气和动作，全都靠她调整。 　　所以，当戏剧节落下帷幕时，黎越是作为特邀嘉宾和学校领导并排坐在前排的。 　　戏剧节闭幕式按照往年惯例设置了奖项，在颁完最佳角色、最佳表演、最佳编剧、最佳团队等奖项之后，主持人宣布今年有组委会新增的贡献奖。 　　所谓“贡献”，一般都是颁给对戏剧节有巨大帮助和推动作用的人。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奖项会花落谁家。 　　主持人看台下观众兴致颇高，便卖起了关子:“这个奖项的提名者由组委会筛选之后发放给每个参演团队的成员进行投票，得票最高的那位就是今天的得奖人。在这里，我不得不提一句，这位提名者获得了全票，可见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和贡献。” 　　说到这里，一部分参与投票的学生已经明白过来，吹起了口哨在会场里鼓掌。 　　等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主持人继续说道:“这个奖项的颁奖嘉宾是由组委会特别邀请的，大家是不是很期待呀？” 　　台下一片响亮的回应:“期待！” 　　主持人面带微笑地朝舞台一侧看去:“下面，请用隆重的掌声欢迎我们遥城大学的新晋男神、经济学院的陆之丞老师上台颁奖！” 　　雷动的掌声和口哨声、欢呼声聚集在一起，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学校领导们都笑眯眯地望着舞台。 　　陆之丞一身得体的西装，修长挺拔的身材刚一走上台，就得到了更响的掌声与欢呼。 　　英俊疏朗的眉眼、笔直高挺的鼻梁、温柔谦和的笑容、礼貌得体的言行是他的标志，饶是坐在前排的黎越也舍不得把眼睛挪开一分一毫。 　　他展开手里的信封，带着风光霁月般的笑容看向台下熟悉的身影。 　　黎越隐隐约约有了猜想，心如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 　　陆之丞不疾不徐地念道:“感谢青春，感谢热情，感谢你用好故事带给我们的欢笑与泪水；感谢舞台，感谢话剧，感谢你对生活的热爱点燃我们的剧情。感谢你精彩的剧本、悉心的指导，感谢你对话剧节的无悔付出，感谢你永远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感谢你带给我们的温柔温暖。” 　　他看着黎越，仿佛越过千山万水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她。 　　黎越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白色的连身裤拔高她的身形，流畅利落的裙裤勾勒出她笔直的腿部线条，裸色高跟鞋把她的脚踝衬得格外美。她将长发随意散在肩后，全身上下无多余装饰，只在脖颈间露出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闪着低调的金光。 　　会场里此刻竟是难得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等待最后结果的宣布。 　　陆之丞并没有做过多的铺垫和太长停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得奖人，微笑宣布:“话剧节特殊贡献奖——黎越。” 　　说完，他率先鼓起掌来，引得台下学生激动尖叫。 　　黎越上台，从陆之丞手里接过精致小巧的奖杯，站在话筒前难掩激动情绪。 　　主持人适时地在旁边解围:“黎越老师，跟大家随便说两句吧。要不，陆老师，您安抚一下？” 　　噢—— 　　台下的气氛被彻底点燃。 　　许是想起了学校BBS上的八卦内容，大家看看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位老师，突然明白过来。于是，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台下高声喊起来:“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黎越不知所措地看向身侧的人，陆之丞揽住她肩膀，替她扶住话筒。 　　现场彻底炸了。 　　黎越的身体有了依靠，终于找回了一点重心。她看着手里的奖杯，不再管学生们一声盖过一声的起哄，她颤抖着说道:“我十八岁考上遥城大学，从第一天算起，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八年了。八年的时间，遥大看着我上学读书，看着我毕业留校，看着我当上老师，看着我得到荣誉，也得到爱。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如果说我对戏剧节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贡献的话，那都是遥大给予我的爱护，也是遥大给予我的灵感与热情。感谢我的母校，感谢我的老师同学，感谢我的学生们……” 　　她停下里，转过头看向搂住自己的陆之丞，笑着说道:“也感谢我的——陆老师！” 　　哗—— 　　如果说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这个特殊贡献奖的颁发的话，那么，所有的喧哗沸腾都在黎越说出的最后三个字上完全彻底地释放。 　　被拖着手回家的黎越仍然没有从刚才梦幻般的一幕中醒过来，她来不及分析自己和陆之丞同台之后的影响，也来不及查看BBS上跟进的最新八卦。她此刻靠在陆之丞怀里，只听见耳边有人轻轻地说着话。 　　陆之丞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悦耳:“十年前我们相遇，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十年后，我们重逢，我非常感谢时间没有忘记我们。感谢它让我们成长为彼此理想的模样，也让我们因为彼此变成更好的自己。” 　　说话间，陆之丞干燥温暖的手掌滑过她细腻光滑的脖颈，取下项链。他手心里摊着那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像是皎洁的月亮发出的光芒。 　　他郑重地捏起戒指，温柔地将它推进黎越的无名指:“小越，嫁给我。” 　　黎越脑海里一片空白，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的手被陆之丞牢牢握住。自己指间的玫瑰金钻石戒指，闪着耀眼的细碎光芒，就像他们情人节在山顶看见的烟火。 　　黎越的眼里莹莹润润兜着泪，仿若清亮的星辰。 　　陆之丞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畔喃喃耳语:“从今往后，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好好先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黎老师和陆老师得到了完满的生活，这个故事也就讲完了。 这是一个对于我来说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的一个故事，从构思开始到写作过程，再到连载完毕，用了非常长的时间，也陪伴了我非常特别的一段人生旅程。 不管看的人是不是够多，不管我的老读者还记不记得我，我都坚持完成了。 在我刚刚写完这个故事的一段时间里，我非常彷徨焦虑，害怕没有好的成绩，害怕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是我的闺蜜告诉我：不论如何，你写出了你想写的故事。 我一下就释然了。 是的，我写出了我想了很久的“师生恋”，写出了我想了很久的“梨汁夫妇”，写出了可以暖过一整个冬天的甜文。 尽管有不足和遗憾，但这不断成长的过程分外珍贵。 接下来，我会写几个梨汁夫妇的番外更新在这里，还有新的故事也在创作过程中。 期待我们的下次相遇，希望是比这一次更棒的经历。 爱你们，支持我的每一位！ ☆、番外（1）中秋佳节 　　陆之丞:“中秋节怎么过？” 　　黎越:“想出去玩。” 　　陆之丞:“想去哪儿？” 　　黎越:“不知道，哪里人少？” 　　陆之丞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开车带黎越出了城，上了高速。于是，在中秋节的前一天，陆之丞和黎越抵达了距离遥城八十公里的小镇，租了一个小院落，舒舒服服地住下了。 　　陆之丞摆了笔电在处理临时工作，黎越拢了件外套在身上，靠在他身边看书。 　　小院落植被葱郁，桂花香得沁人心脾，秋风一吹，清爽宜人。 　　“晚上吃水煮鱼好不好？”黎越懒洋洋地翻着书，问陆之丞。 　　“好，我让小院管家准备。”陆之丞合了笔电，替她把碎发拨到耳后，“还想吃什么？” 　　“用鱼汤煮点藕片和粉丝。” 　　“好。” 　　“工作处理完了吗？”黎越打了个哈欠，“我想去逛逛。” 　　陆之丞合上笔电，去牵她的手:“陪你走走。” 　　小院坐落在青翠的群山脚下，刚刚染上秋意的山间小路让黎越想起第一次跟陆之丞爬山的情景。 　　“你那次带我爬山是故意的吧？” 　　虽然黎越没明说，可陆之丞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 　　那时的他刚刚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而黎越却仍然对他保持距离。带她爬山是借口，实际是想引她入局，圈她进自己的怀抱。 　　陆之丞揽住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道:“画地为牢。” 　　黎越攀住他肩膀，踮起脚来看他:“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陆之丞点点她的鼻尖:“不。” 　　黎越放下脚跟站稳，噘起嘴:“哦。” 　　陆之丞抬起她的下巴，一个吻落在她的嘴唇上。 　　“比那更早。”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陆之丞的剖白，晚餐的水煮鱼黎越觉得格外美味。 　　饭桌之上，一轮圆月。陆之丞披着皎洁的月光给她递水递纸，一边看她被辣得满脸通红。 　　“过瘾了？”他揶揄她。 　　“嗯。”黎越喝了一大口饮料，哈着气，“辣死了辣死了，可是越辣越想吃，完全停不下来。” 　　陆之丞笑。 　　黎越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吃呀？” 　　陆之丞靠向椅背，轻松说道:“看你吃更有意思。” 　　黎越懒得理他，继续吃鱼，吃着吃着想起来，问了一句:“你说这是你师兄公司旗下的别墅度假区，那我可以跟你们公司申请这里做我们学院的实习点吗？” 　　陆之丞捏着杯子转了转:“可以。” 　　“需要什么手续？我们学院有现成的合作协议。” 　　陆之丞摇摇头。 　　“那怎么申请？” 　　陆之丞胳膊一撑，半边身子倾向她，呼吸贴过来，直接吻上她沾满红油的嘴唇。 　　黎越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这么简单？” 　　陆之丞没回答，专心描摹她的唇形，舌尖被她嘴唇染上了水煮鱼的味道，花椒的麻和辣椒的辣在唇齿间窜动。 　　黎越早就扔了筷子，伏在他的怀里。一双红艳艳的嘴唇仿佛滴着露，她咬了咬陆之丞的唇，嗫喏道:“只需要一个吻？” 　　陆之丞再一次攫住她的红唇，轻声细语:“我要人月两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涯共此时，中秋共团圆。 梨汁夫妇:祝大家人月两圆。 ☆、番外（2） 此生共白头 　　婚礼定在国庆假期，在黎越曾经实习过的酒店举行。 　　黎越挽着吴院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向陆之丞。 　　婚礼前，黎越和陆之丞商量过，到底由谁牵她走上红毯。黎越犹犹豫豫，一直下不了决心。对于自己的爸爸，她不恨，却也做不到像妈妈一样云淡风轻地原谅，更爱不起来。 　　陆之丞拍拍她的背，宽慰道:“既然不愿意，就不必勉强自己，恨也好，原谅也好，都由你做决定，包括我们的婚礼。” 　　黎越被陆之丞抱在怀里，抬起头试探性地问他:“我可以请吴院送我上红毯吗？”见陆之丞低头看她，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对于我来说，吴院不仅仅是导师和领导，更是……” 　　陆之丞吻住她的发顶，轻声道:“我知道。” 　　陆之丞站在红毯尽头，黎越缓缓向他走来。 　　重逢后的每一幕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闪现，每一帧都有黎越的笑容，甜甜的，蜜一般滑过陆之丞的心头。 　　他从吴院手中接过黎越，在所有来宾的见证下为她戴上戒指。 　　终于，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怀揣一百二十分的虔诚，陆之丞亲吻了他的新娘。 　　黎越眼泛泪光，用同样的热忱回吻他。 　　这一生何其有幸，得此良配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番外，赶在农历新年之前写了出来。至此，这个故事就真的结束了。感谢你们愿意听我讲故事。 这一切，我铭记于心。 2016年11月，合约到期，我与晋江和平解约。 六年来，感谢晋江让我认识的每一个人，我与你们相知相伴，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作者与读者的关系，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 今后，我仍然会讲故事给你们听，只是不再局限于晋江平台了。希望我还可以跟你们一起，为故事中的人哭，为故事中的人笑。 新故事的发布将在微博通知，欢迎你们来微博找我玩（微博名:@纪朵以 ）。 那么，我们下一个故事见咯！ 新春快乐！比心！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